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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他有些失態,季修文自己也明白。
阿甲之所以答應帶他和顧琰來,不過是因為如今以他的能力已保不住這群孩子。
夜空像巨獸深邃的眼睛扭曲可怖,黑魆魆不見邊際,冷風呼呼乍起吹迷亂頭頂的髮絲。
一路無言,上車,季修文便將自己的手從男人口袋中抽離出來,顧琰想拉卻沒拉住。
相互取暖的熱源驟然消失。
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東西,顧琰心頭砰砰直跳,心臟有瞬間的失衡抽痛。那種兒時被親人拋棄的感覺再次籠罩襲來,宛若千萬根細小銀針齊頭並進紮上,刺激著神經末梢,四處蔓延,堆砌褶皺。
不過好在,這慌亂感也就僅僅短暫停留那麼幾秒便很快消失。
因為比起自身的異樣,他更關注的是身旁人的動靜。
季修文那種與生俱來的時代割裂感,不知為何,在此刻變得尤為明晰。
他分明就坐在這,在顧琰的眼皮子底下,顧琰能看見他的沉默不語。兀自偏頭朝向窗外,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尾部輕微上挑,鼻骨立體精緻,人不笑時冷淡又疏離,臉上帶有幾分天然的倨傲。
少年生得好,是顏值區裡拔尖的高個,顧琰知道的,從本質上來講他是個粗人。
也正因為被照養得太好了,季修文往常由內而外散發的氣質才顯得與他們格格不入。
像照進水裡的月光,無論是水還是月,他伸手一個也撈不著。
何況這也不是第一次懷疑……
想著顧琰捻了捻食指尖,雙眸收斂起晦暗。
從車座底下的備用箱翻出了煙,不過他只是夾在手上,打火機就在一旁可他視若無睹,證明主人並不是真的想抽。
終於,季修文捨得了把頭轉過來問他:“二爺在想什麼?”
意識回籠,顧琰猛然間跌入他的眼睛。
“猜猜看?”男人將問題拋回給他說。
季修文身體傾向他,搖頭笑說道:“太笨了,猜不出來。”
顧琰從下往上目不斜視好好打量了人一番。
笨?
他饒有趣味挑了下眉梢,倒是新奇。
可季修文還在笑,唇邊弧度無限擴大,好一會兒,顧琰才牙齒輕咬住菸屁股。
保持著後靠車座的姿勢,他說:“季修文,能不走嗎?”
自始至終最深的顧慮。
車內無火,可菸葉卻像從菸捲紙裡逃逸了出來,氣味強烈濃郁,就像顧琰的情緒,環繞在季修文鼻邊,然而事實是他的確聞到了。
這幾天顧琰收到的線報無一例外不在告知著北邊的戰事吃緊,他是生死都要留在戰場上的人,或許在不久的將來,他就得離開寧城。
“爺我發現你這人真有意思,我不是坐在這嗎?這能去哪。如果要非逃跑現在跳車也並非不可行,但難免得受傷,不划算。”
顧琰這回卻不像往常那般允許他含糊其詞,忽然伸了手。
季修文被他大掌捏住下巴又抬起:“可你知道我指的不是這個。”
男人的拇指壓上季修文唇珠:“真不懂?”不知道對方的過往,不知道他的家在何方。
說好了不做探究,若某天人間消失了,他都不知道上哪找。
常年拾槍,顧琰掌紋深指腹粗糲,指尖還殘留著淡淡菸草味。
季修文沒躲避反把他的手拉得更近,用對方掌心託著自己,整張臉都靠上去說:“顧琰,我打算建個學堂。”
“那就建。”顧琰把煙拿開,氣息冷峻,“錢和人不是問題,錢哪裡都有。”
“那,我想要你幾天前從國外帶回來的東西,就昨天你分給下屬的那個。”季修文又說。
聽完記起了他說的是什麼,顧琰:“但凡放在我房裡的東西除開檔案類物品,你看中哪樣了就拿去,不必過問,隨便玩,無人敢阻攔你。”
顧琰拂開遮住季修文眉毛的碎髮。
倏而嘆了口氣,又溫聲說:“想做什麼就放心大膽地去做,出了事會給你兜著。”
其實也正是因為明白季修文有分寸他才敢做如此保證。
是了,顧琰對他一向縱容。
季修文瞬間直起腰,來了信心,他像發現獵物的豹子般,將埋在顧琰大掌中的臉抬起:“還有一件事二爺。”
季修文散漫無辜道:“其實吧,我想壓你一頭很久了,但問題在於我又沒那個篡改基因的能力,不可能違背自然法則變成顧樊建直當你爹,從輩分上壓你。”
不過靠了這麼一小會,少年細白的面板就浮現淡淡紅痕。
抬眼看他,眼睛直勾勾發亮。
瞧見他這興奮反應,顧琰本能察覺準沒好主意,卻還是引導他繼續說下去:“所以?”
季修文前撲一腦袋擠進懷裡,他奪了顧琰的煙勾著手指:“你要不要試試被壓的感覺,其實在下方還不賴的,不用出力氣幹活又舒服……”
話是湊過去貼著他耳邊低聲說的。
饒是顧琰經歷過無數大風浪也怔愣了片刻,不禁眼角抽動,一口氣噎在胸前。
等推開季修文的額頭他說:“不,你不想。”
“倒是你今天大機率是想吃槍子不想活了,膽大包天。”
“啊。”猝不及防挨彈了一下腦門,季修文捂住額頭以示不滿,視線緩緩下移掃蕩:“又不是沒嘗過……”
錯了,是色膽包天。
在這一點上,顧琰有限的知識始終是比不過一個活了幾百年之久的未來人。
“季修文!”男人目光凌厲帶著警告。
無奈:“好了別鬧了,不過言歸正傳,這腦袋天天都裝了些什麼?嗯?”他當然看得出來季修文故意逗弄他。
“那你也別總繃著一張臉啊。”季修文回懟他。
“到底是誰胡思亂想。”半張明豔的臉都藏匿在夜色裡,季修文下巴微揚,眼睛亮得人心尖發顫像墜落深海的珍珠。
“不會走的,我沒那麼容易走,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決定跟著賴著你了。”他說,“二爺,顧琰,你的餘生可能都得和我這個麻煩綁在一起了。”
聽完,顧琰忍了又忍,終是沒忍住。
幾秒後把他重重攬進懷裡:“我知道了。”
季修文錯愕。
他反覆撫摸季修文脊背,像給小動物順毛那般,埋首不斷親吻他髮絲說:“但有一點說錯了,不是麻煩。”
“你不是麻煩。”男人結實的手臂鼓起淡淡的筋絡,他張嘴,咬住季修文夜色中露出那節白如雪的側頸,隨即感受著季修文被碰到的瞬間反應,他顫抖肩膀。
“是幸運。”
顧琰說:“我的。”
然而頸部沒有如與預想中的那樣傳來痛感,更多的是被舔吻的癢意。
突如其來的情話讓人臉熱,就這樣廝磨了好一會兒,某個時刻季修文真懷疑對方是把他當動物了,釋放資訊素強烈安撫。
他揉了揉脖子:“煙,抽一個?”
男人撩了眼卻冷漠拒絕。
“不抽。”
“你不抽?那給我,滾輪打火機放哪了。”
誰料顧琰眼明手快一把將煙搶了過來,奪來的煙輕輕拍打在季修文臉上:“想得挺美,你也不……”
突然神色凌厲:“別動,趴下!”
同一瞬間,季修文也伸手壓住顧琰的腦袋,顧琰迅速反應先一步把他護在身下,很快,兩人相擁倒在車座座椅上。
沒被遮住的視角,季修文眼睜睜看著尖頭子彈破窗而入劃過,快成了殘影。
而這槍口對準的,恰好是他們方才坐著的位置,顧琰的腦袋。
如果再慢一些,再慢些季修文不敢想。
他深深閉眼,感受著短短半秒心臟快跳出胸腔,他幾乎要聽到血液在身體中流動的聲音。
顧琰擰眉閃過一絲狠厲,氣勢也瞬間從方才的繾綣溫柔中抽離,眼底濃黑像浸染了墨汁。
他坐起身又拉起季修文,自己卻拿了槍:“沒事,不會有事別緊張。你在車裡待著不要動,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拉開車門,懂嗎?”
匆匆交代完顧琰就自己下了車。
司機後腳跟上。
很快,季修文就聽見從外頭傳來的打鬥聲,子彈穿透皮肉的聲音清透可聞,而顧琰送給他的那隻勃朗寧此刻就安靜別在腰間。
數不清這是開的第幾槍。
男人的動作精準到分毫不差,他宛若一個不會疲倦的殺人機器,抬手一槍,槍槍致命,槍槍爆頭。
利落,殘忍,癲狂。
每次使用槍具顧琰就完全像換了個人,如果說平時的他是可怕的,那麼此刻的顧琰可以被稱作極度危險,喋血瘋魔。
年少時他便發現自己能先從殺戮中尋到極致的感官刺激。
“別、別啊——砰!”
“一、二……呵,怎麼還有一隻漏掉的魚。”
正當顧琰抬手就要扣機板時,另一個方向傳來槍響。
證明有人比他更快。
試圖偷襲逃跑的那個人停住腳步,眼睛瞪得魚眼一般大,不過現在是一條徹徹底底的死魚了。邁出的左腿還來得及未落地,他像一棵被鋸斷的樹直直倒在男人跟前。
至死也不明白究竟是誰要了他的命。
等他倒下,順利露出身後那被他遮擋住的臉。
少年沒乖乖聽話,下了車。
季修文此刻舉起手臂,幾米開外,勃朗寧槍口正和顧琰的槍平行對上。
一左一右,兩人在暗夜中相望對峙。
冷風太大顧琰衣襬被捲起一角。
以他們的實力,無論誰動作都難逃一死。
最後是男生先收回手,季修文臉龐昳麗,晃了晃槍,眨眼笑著同對面打了個招呼:“嗨,二爺。”
話一出,司機差點被他嚇得腿都軟了。
少帥……究竟是養了個什麼在身邊啊。
而顧琰的表情卻不比方才緩和好多少。
*
回到顧公館。
季修文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被顧琰攔腰截住,雙手抱上了寫字檯,他平時寫字和畫畫用的宣紙瞬間散落一地。
“幹什麼、幹什麼你顧琰。”季修文扒拉他衣領。
這個姿勢他張開的兩腿不偏不倚剛好卡著顧琰,關鍵還總是無意頂上,搞得有些許尷尬。
然而男人像察覺不到似的什麼也沒說,大掌一下一下揉挲在他腰間,滾燙的濃厚喘息撲滿在耳廓,力道逐漸加重。
很快柔軟的衣服布料卷至肩頭。
季修文對這發展不明所以。
可為了避免碰到對方,他還不得不繃緊脖頸後仰身體,雙手向後支撐著冷冰冰的書桌。
“等一下二爺,有點冷。”季修文舔了舔唇。
木桌刷了一層薄桐油漆,他的腰時不時就硌到,絲絲涼涼。
顧琰聽見,撫上顏色更為深紅的地方,那手心的溫度燙得像剛從熱水中拿出來。
“是嗎?”他問。
狹長的雙眸晦澀又漫不經心,然而季修文看不見,注意分散又被抵著唇。
他只聽顧琰緩緩說:“再忍忍,很快,馬上就不冷了。”
開了蓋的墨盒“啪嗒”被掀翻落地。
如承諾的那般。
季修文的確很快就不冷了,他眼前一黑巨大的陰影隨之覆上。
唇間落下一片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