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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吳一次笑著對車老師說:“你別看他這醜模樣，他是我校的'三朝元老’哩!”
車老師不懂。老吳說:“這所學校建校之初，煮飯的就是他。後來學校發展擴大，需要兩個工友才請來了我。“
他為什麼不要求調走呢?”車老師問。
“他是臨時工呀!”
“這麼多年工齡怎還是臨時工?
“這……這……”老吳支支吾吾沒有說個所以然。
後來車老師才知道老姚在轉正問題上還有一段與老吳有關的故事。
在二十年前，該校由小學擴大為中學，上級批了一個工友轉正指標。
老姚有工齡十五年，又是中共黨員。老吳只有三年工齡。老姚轉正應當是十拿十穩的啦!
校長興沖沖地把履歷表給他，他卻並不十分感動。淡淡地說:“我不會填，請您幫我填填吧!”
幾天後區中校長直接來找老姚談話，老姚才受寵若驚。
誰也不知道區中校長和老姚的談話內容，只知道談話後老姚發揚共產黨員的亳不利已、專門利人的偉大奉獻精神，把轉正指標讓給了老吳。
據說老吳和區中校長是一個什麼拐彎抹角的親戚，但老吳一直不肯承認。
總之老姚這一讓，一直至現在上級也未給一個工友轉正指標。許多人為他惋惜，為他抱不平。
而他自已呢?雖覺不平倒也無義憤，雖覺吃了虧倒也想得通。他說，“這事反正自已管不了，到時候上級黨組織會考慮的。”
如此虔誠的信徒能讓觀音菩薩流下眼淚的，可惜現實生活中沒有觀世音。從某種意義講忠厚可愛，從另一種意義講忠厚只是愚蠢的外號。
現在好，六十多歲還是臨時工，加工資沒份，獎金減半，退休無保障。
怪誰?只能怪他自已太忠厚，不，太愚蠢！車老師調來沙塘中學後，耳聞目睹老姚許多這樣愚蠢的事。
沙塘中學廚房裡分兩項工作，一項是燒煤蒸飯，一項是炒菜。燒煤蒸飯比炒菜要辛苦得多，骯髒不說，單就每天早上三點鐘起床開火就使人吃不消。
以前蒸飯都是老姚包了。本學期校長認為老姚年紀大了，有意照顧他，又不想得罪老吳。
背後對老姚說:“晚上開會研究後勤工作，我們想給你調換一下工作，你白已先提出不蒸飯，我們好做決定。”
晚上開會當校長開場白一講，老吳搶先發言，表示堅決不願意蒸飯，有兩條理由:一是不會燒煤，二是他有病，馬上要休病假。
老姚慌忙說:“既然這樣，我就蒸飯，我就蒸飯吧!”學校領導面面相覷。
有什麼可說的呢?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嘛!愚蠢!老吳說休病假就休病假，醫院證明條一開，休假一個月。
車老師問老吳到底有什麼病?老吳眨眨眼說:“想回家做房子的病。房子照做，工資照領，划得來不!”
車老師對老吳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了。老姚呢?這一個月又把老吳的工作兼起來了，學校加他一點工資，他喜不自勝。
這種人一高興，什麼難事都願意幹，本來需要兩個人把籠床抬上灶臺，前天晚上他卻一個人就把籠床往灶臺上搬。
這不，扭了腰。脫了齒的老黃牛偏要自稱老黃忠，腰痛嗎?再愚蠢點呀!
哎喲喲!車老師的肚子在提抗議，這夾生飯在裡面造反。有幾個年老教師竟跑了幾次廁所。看來再不解決，不僅教學不能正常進行，而且還要危及健康了。
第二天晚上校長召開了全校教師大會，專門討論這個問題。校長深有感觸地說:“幾天沒有我這個校長，大家照樣上課，而一天沒有個老姚，全校就要大亂。
有一個學生撰了一句順口溜:'病了一個姚日先，三百師生叫黃天’，確也不錯。現在大家出出主意，總不能就這樣下去呀?”
教導主任說:“除非每個教師輪流下廚房一次，幫助去燒煤。”這個意見遭到大家的激烈反對，因為老師們也沒一個會燒煤的。
副校長說:“這也是真的，燒煤嘛!成了老姚的一項專利，他燒的煤純淨度在百分之九十八以上，每年起碼為學校節約煤炭二、三噸。”
校長擺擺手說:“目前不是評功擺好的時候，而是要解決當務之急。”
二晚老師說:“沒有別的辦法，只有等老吳來，我不信老吳不會燒煤，幹了這麼多年工友，看也看熟了。老吳今天滿假，明天照理會來的。”
大家也想不出妙辦法，只能這樣啦!
真是太令人失望了，老吳來了竟真的不會燒煤。車老師覺得奇怪，背後問老吳到底是真是假?
老吳拍拍車老師的肩膀說:“後生家，我們端鐵飯碗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這一次連車老師也覺得老吳太那個了，因為車老師的肚子也不同意他這麼做。
這又有什麼辦法呢?誰也不能強迫他去做不會做的事啊!
完了，車老師發誓，明天學校再不解決這個問題，他要罷課，示威以至絕食。
第四天早上，車老師說到做到，睡著堅決不起床，和車老師同房睡的章老師也不知何時起床的？他突然沖人房間硬把車老師拉起來說:“去吃飯呀!”
“夾生飯，我不吃!”車老師又躺下。
“不，香噴噴的白米飯!”
“我不信。”
“不信?你去看看嘛!”
車老師很不情願地起床，懶懶地走出房間，果然看到許多學生端來了飯，吃得津津有味。
車老師跑到廚房只見一群師生圍著灶臺說說笑笑。原來老姚來了，大家向他噓寒問暖。
校長說:“你腰痛還未好吧?”
老姚說:“痛還是痛，聽說你們吃夾生飯，我心裡過意不去，再也坐不住了，昨天晚上我叫我兒子把我送來了。”
校長熱烈地握著老姚的手，好像久別重逢的親人。操場上學生們歡呼雀躍，他們用筷子敲著飯碗唱著跳著。
老姚看到這場面，眼睛裡掛著晶瑩的淚，臉上笑得像一朵花，他心裡一定激動極了。
車老師看老吳，他臉上發紅，低著頭轉身縮排了房間。車老師看到這場面心裡像針刺，臉上也一陣陣發燒，內疚啊!
老姚要辭退了，這本是一件微乎其微的事，就好象老姚自已天天要蒸飯，教師天天要上課那樣小而平常。然而此事校委會討論了三次仍未確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