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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兩人頗有默契地笑了。何昕妍搖頭:“我無事了,今日他們有沒有找你?”
“一大早就去了趟錦衣衛的鎮撫司,顧大人和蘇參將問些事。”章琸寧點頭。
“顧大人可是昨天錦衣衛的領頭,與張公子針峰相對的那個?”
“不錯。”
“蘇參將呢?昨晚顧大人旁邊站著的那個?”
“恩,他是韓硔廣總兵的部下,去年與韓總兵一起戍守涼州,那探子也是他發現的”,章琸寧將蘇大其所言說了一遍,“不過那探子身上似乎有些不近情理的地方,我還沒想明白。”
“那他們來尋你,是懷疑陸大人或張公子麼?”
“對,錦衣衛不會錯過聞到的一絲味道。”
“你也覺得他倆可有疑?”
“我毫無頭緒”,章琸寧搖搖頭,“沒有查證光憑猜測對人不公。我對麟階十分信任......”他嘆嘆口氣,“但現下也越來越看不懂了,陸大人...他在朝堂之上,離我太遠。”他突然苦笑了笑,“還記得......你以前問為我為何不去考取功名麼?”何昕妍看向他,耐心等下面的話。
“當今朝堂之上,各路文官基本分為兩派,一派以首輔大人為領,爭名奪利,各種舞弄。另一派的典型就是次輔助陸大人,絕不出頭,說得好聽些是四平八穩,說得難聽便是龜縮在後,專和稀泥。要說陸大人要攪和到這種事裡去,我還真點不敢信。”
何昕妍站沉吟片刻後,“那韓總兵與蘇參將呢?他們又是什麼樣的人?”對於前世與章琸寧一同出征的人,她一直十分想弄清楚。
章琸寧沒想到她接著追問兵營的人,愣了一會,坦然說道:“韓總兵智勇雙全,一路從指揮使升上去,從血堆裡殺到了今天這一步,前幾年被人參過,不是很得重用,去年的邊疆戰事靠他,故又重新得了萬歲的青眼。蘇參將......其實剛勇有餘,智謀不足,故戰場殺敵再適合不過,韓總兵也是如此用他。”
何昕妍正待再開口,一個身影由遠及近地跑將過來:“小......小姐,我回來了。”她定睛一看,是魯媽,不由欣喜道:“魯媽你回來了。”“是吶,這次離得有些久,老身實在過意不去。”
“無礙,回來就好。”
“章大人好”,魯媽向章琸寧匆匆行禮後去拉何昕妍,“小姐,天色快黑了,早些回吧。”何昕妍正不明所以間,章琸寧見狀抬手,“何小姐,我先告辭了。”她只得轉身跟上魯媽。
進了屋,她面帶慍色問道:“魯媽,這是怎麼了?急著把我拉回來。”魯媽正色道:“小姐,我回去之後才從舅老爺那知道,你與章公子並無婚約,亦無意嫁他,那整日糾纏一處做什麼?豈不讓人嚼了舌根。”
何昕妍訥訥道:“我們父輩交好,章大人待我如妹妹般。”
“那小姐亦是待他如長兄般?”
她沉默片刻,“是”。魯媽鬆口氣,“那便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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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琸寧安生了兩天,漸漸將那探子之事拋之腦後。這日他正在兵馬司內辦案,蘇大其領著一人前來,“琸寧,有一些發現,還要你去幫忙查探查探。”章琸寧趕緊起身相迎行禮,又見蘇大其身後之人從未見過,疑惑道:“這位是?”
那人約摸二十出頭,俊秀和氣,讓人看了頓生親近,他笑道:“章大人好,我名叫馮鎮,剛剛拔上來的千戶,現跟著蘇參將,由他排程。”
章琸寧趕忙又拜,“見過馮千戶,在您面前可不敢擔大人二字。”
“你二人莫再講究這些虛禮”,蘇大其不耐煩地揮手,“琸寧,今日我找你還是因為那探子一事。錦衣衛依據畫像找到那探子曾在金陵住過的客棧,他們已經過去圍了起來,我想著咱們也一起去看看。”
“既有錦衣衛,便讓他們查好了,比兵馬司人手多又老道。”章琸寧有些不解。
“哎,你有所不知”,蘇大其有些怒意湧上來,“那顧銘昌十分高傲,說不到三句便故作神秘,再問也不肯多說兩句,我瞧著實在來氣,還是信你多些。”
“琸寧謝蘇參將抬愛,不過......若顧大人在,只怕其它人難插手。”
“不怕,我已經稟明瞭韓總兵,他與錦衣衛指揮使龐大人已經說過,龐大人點了頭,讓我們一起查證,畢竟這與邊疆戰事有關,自然我們才應該領頭,顧銘昌個僉事能說什麼。我說叫上你,韓總兵更是放心,說你心思機敏,再合適不過。”
章琸寧只得點頭,“那便請蘇參將帶路吧。”
三人到了城南的一間小客棧外,已有好幾個錦衣衛在門口把守,蘇大其上前亮出腰牌,幾人便退到了旁邊,一人引他們到了探子所在的客房,顧銘昌抱著膊一臉肅穆地站立當中,幾人簡單招呼後,都打量起房內——屋裡沒什麼物件,不過一個貼牆茶几配兩張凳子,茶几上掛著張畫,最裡面一張木床上鋪著被褥,旁邊一個簡易櫃子。
馮鎮直奔主題:“顧大人查得如何?”“什麼都沒找到。”顧銘昌有些恨恨。
蘇大其嘴上說著:“那人真真狡猾。”臉上卻浮出嘲諷,“顧大人歇一歇,我們來仔細看看。”顧銘昌點點頭,他往椅上一坐,不動聲色地看著面前三人:蘇大其仔細地去摸那床鋪、被褥,馮鎮則走到窗前四下打量,章琸寧掃視著屋內。
蘇大其見章琸寧不動,招呼道:“琸寧,你也四處翻看下啊。”
“這屋子裡的螞蟻有幾隻,顧大人必定都數過了,我看不必再費這個功夫。”章琸寧笑了笑。
“不僅這間屋子,客棧裡的每間客房我都搜看過了。”顧銘昌淡淡回應。
蘇大其停下手,雖心裡不痛快,也知道錦衣衛的本事,鼻子裡哼出一聲,也抱著胳膊立住。馮鎮看了看窗外,“除了客棧,顧大人還查過附近沒有。”
“我審過客棧夥計,他說那人住了兩日,早上匆匆離去,晚上去回了屋子再不出來,附近住的是一些尋常百姓,都說沒見過。”
馮鎮點點頭,也在屋裡審視一圈,又盯上了牆上那幅畫,上前仔細看道——畫上一輪明月,下面是一美人立在閣樓上,擺的造型看不出是跳舞還是飛天,左邊臂彎揚起,秀臉隱在那半個袖子後,他指著畫轉過頭朝向眾人,“這畫可有什麼異狀?”
“方才問過,畫是年前早就有,那人來的時候沒別的屋子,夥計就把這間給了他。”顧銘昌冷聲道,“我也仔細看了畫,未發現什麼異常”。
“這畫能有啥,不過是客棧的附庸風雅之物”,蘇大其擺擺手,“我看應把掌櫃和夥計的抓起來嚴刑拷打,這探子分明舉止異常,他們還讓他在這住兩日,定有勾結。”
“可以再問問,並查查客棧掌櫃和夥計的背景,動輒抓人實在不妥,雖說您從涼州到金陵都看到那人,但其實現下並有任何實證坐實他的罪名,那再因此隨意對百姓用刑不大說得通。”章琸寧皺眉道。
蘇大其沒想到居然被自己人駁了面子,當下黑了臉,正要發作,馮鎮上前低聲道:“蘇參將莫氣,章大人話糙理不糙,畢竟錦衣衛也一起,若是被他們拿了把柄,到天子那說上一嘴,好不容易咱們年前剛回金陵領了賞,天子又對韓總兵十分看重,犯不著這會子漏出錯去。”聽得這番話,蘇大其臉色略略好轉了些,但還是氣不過:“看來還是我多餘找事,不該指出那敵國探子,倒成了我的錯。”
“把客棧掌櫃與夥計再找過來。”馮鎮在門口喊道。
不一會兒,抖如篩糠的掌櫃與夥計走了進來,兩人一進來就“撲通”跪下,“各位大人,小的們真的不知那人是誰,就是圖個生意做,賺兩個餬口錢,這店開了好些年了,求大人們明查。”
“你們起來,不用怕。”馮鎮笑咪咪地發話,“再仔細想想,這人住這兒時可有什麼異狀?只要覺得有一點兒現在回想起來不對的地方,都可以說出來。”
“他早上出去,晚上回來,也從不喚人”,小夥計苦著臉道,“都沒正經照過幾次面。”他忽地抬頭瞪眼道,“不過正月十四那晚他回來得早些,我正在門口搬東西,見他在門前樹下站了一會,不知是做什麼。”
顧銘昌眼睛一亮,“哪顆樹,快帶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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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眾人馬來到門前的泡桐樹下——樹葉已經落光,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幹,眾人面面相覷,心想這能看出什麼。顧銘昌並不言語,只繞樹走了一圈,突然他抽出手中的繡春刀,往樹幹一處削去,再揚手一拽,竟從縫中出一塊巴掌大的灰布來,因其顏色暗沉,與枝幹色調相近,又塞得頗裡面,尋常人幾乎不會注意。
其餘幾人俱是精神一振,湧上來看個仔細,那布上有一堆字元,又畫著一個方正框,框裡幾處標了些圖形,不知何意。
“這彷佛是金陵內幾處兵營的位置。”馮鎮喊道。
“確實像”,蘇大其也連連點頭,“這字元應是貢嘎的字,這會子都信那人是探子了吧!”他得意咧嘴,翻了章琸寧一個白眼,“兵營中有精通此文字的人,顧大人要不咱們一同前去問問?”
“自然。”顧銘昌點頭,“事關重大,查清一切我才能稟明萬歲。”
“章指揮使回兵馬司吧,就不用跟去了。”蘇大其冷冷說完,又轉向馮鎮,“今日你問話問得很好,亦有功。”
馮鎮欣喜點頭。
一堆人馬呼啦啦從客棧撤了出去,獨獨留下了章琸寧一人。他輕嘆了一口氣,轉頭看見掌櫃的正在門口責罵那小夥計道:“真真晦氣,下次別再給我招禍,舉止怪異的人給得錢再多也不讓住,聽見沒有?快把那房間打掃了,東西都換了去。”那夥計耷拉著腦袋含糊應下。
章琸寧上前叫住他,“我能否再進客棧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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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琸寧在客棧裡踱了一圈回到屋內,他望著牆上的美人圖出了會神,片刻後叫來夥計:“這畫是誰掛的?”
“大人,這美人圖是十來天前有商販住在店裡時盤纏差了一點暫時抵下的,後來補足了也忘拿走了,我們瞧著也是個雅趣,就放著了。”
“那人住在這兒的時候動過麼?”
“沒有,畫是原樣。”小夥計上去就摘那畫。
“你這是......”章琸寧驚訝。
“掌櫃嫌晦氣,讓房間能扔的都扔,能換的都換,這畫本來就不是這裡的,都落灰了。”
“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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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琸寧將那畫抱在懷裡回了家中。
他將畫鋪開在桌上,心中總覺得有些說不出的古怪意味,正待細細研究,章母高興地走近笑眯眯道:“看上哪家姑娘了?可以跟為娘說。”章琸寧詫異地抬頭,“啊?”片刻後他反應過來,哭笑不得:“母親,我在查案呢,這畫是搜回的物證,或許與案情有關。”
章母眉毛一挑,“畫能跟案子有什麼關係,你少來哄為娘,這不就是個美人奔月的圖麼。你也不小了,翻過年又長了一歲......上次有個媒人過來說西城李家的大女兒不錯,她叔父在朝中為官,說是知曉你的,亦覺得品性年紀都相當,媒人說要不要先看看庚貼,合一合八字......哎,我話還沒說完,你去哪兒啊。”
章琸寧捲起畫逃也似地往門外走去,“母親,我先回司裡,您等會自己吃飯不必等我。”
章母連連搖頭,長嘆一聲。
章琸寧出了府,慢吞吞往外走去,心裡一邊想著若回兵馬司檢視這圖若被錦衣衛知曉了肯定起疑,該去哪裡合適;一邊又琢磨著那畫上的不對;正躊躇時,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章大人,這麼晚了還要出去麼?”
他一回頭,見到一輛熟悉的馬車停在路口,一張俏臉掀開簾子,正瞧著他。
“何小姐”,他溫柔一笑,“是要出去,但不知去哪。”
何昕妍奇道,“怎麼個說法?”
章琸寧看了眼趕車的莫師傅,有些欲言又止。何昕妍心中瞭然,“章公子要不先上車來,若想去的地方我也可送送。”
章琸寧上了車,“你剛從鋪子裡回來?”
“嗯”,她點頭,“你是去查那探子這事了?”
“是”,他亦點頭,揚了揚手中的畫,“想找個地方研究下它。”
“這與那探子之事有關?”何昕妍瞪大雙眼。此時,馬車停住,莫師傅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小姐,到咱們府門口了,您看要去別處麼?”
兩人四目相對,“回一趟瓊元酒樓如何?”何昕妍雙眸盈盈,章琸寧心中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