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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拉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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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下之風,詠絮之才。

說的便是三皇女。

傳言她所到之處,餘香三日不銷;庭院遍地生竹,品性至清至潔。

倒是成就了一段佳話。

衣沾薰香是真,留香不銷是假;遍地生竹是真,高情遠致是假。

百姓些許會信,可每日與她同在一處上早朝的姊妹自然知曉真相,什麼留香,不過照搬了昔日荀令君的典故。

《襄陽記》載“荀令君至人家,坐處三日香。”

若真讀了些書,早該分辨此言真假。

且不說嗜竹如命便懷質抱真,豈不聞宋徽宗趙佶,才俊過人,口賡詩韻,目數群羊,善畫墨君竹,能揮薛稷書,能三教之書,曉九流之法,葬大宋乃亡國之君;無論魏晉,像王徽之那般的風流名士,不過欣賞其風骨,至於其他……難有感言。常言道,是真名士自風流,她若真有如此傲骨,我反而不敢拿她怎樣了。

我是不信這樣的美談會興起的如此順利,只怕是嫣子復等人的主意,門客啊門客,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三皇女如今正和皇太女分庭抗禮呢,留香佳話可謂借勢東風。

這些話騙不到讀書人,可賺得到民心哪,若說迂腐酸書生,哪個寒門貴子不喜淵清玉絜?

再者,皇太女如今正為寒門子弟請命,三皇女這一招借力打力用得極妙。

其中深奧,不必多說。

可巧這奇策竟是嫣子復進獻的,皇太女著實對自已夠狠,若不及時止損,元氣大傷是遲早的事,稍有差池便一蹶不振,前功盡棄。

宮中之事向來如此,切不可深思,要不然,可是會把人逼瘋的。我按耐不住笑意,索性不再遮掩,哈哈大笑起來。

三皇女見我笑得輕狂,便問是何事,我只道今日府中買的戲子演了出好戲,這戲摺子也不知是誰寫的,名字叫《連環計》。

她眼神攸地變化,微怔,隨即同我玩笑。我也不知三皇女能否察覺什麼,就瞧她如何想自已與皇太女之間的政治角力了。

既然是盟友的關係,我自然是要她透露些底子出來,例如嫣子復這樣的門客。

“聽聞三皇姐府裡養了不少門客,想必如今事事都有個依託,野花種一事……可有解決之方了?”我試探性問道。

“皇妹為何如此在意我府中門客,莫不是聽進什麼風言風語,如此開門見山的詢問方式,若再不辯解一二,倒襯得我虛偽了。況且,花種之事還沒個著落,這麼急著給我扣帽子是作何用意,皇妹年輕,到底不知道其中利害,禍從口出,別什麼話都往外邊吐。”三皇女瞥眼看我,嘴角含笑。

不過是想詐一詐你,怎麼還急著給自已上套子,我垂頭不作聲。

本意是想將花種之事背在我身上,偏生她聽不出其中深意,還以為我直言譏諷她做事不乾淨,這不是莫須有的罪名麼,若不是有那些個門客,我瞧她遲早露餡。

三皇女府邸門客是眾所周知的多,還不如坦率承認了,畢竟這話可不是沒有根據的。

連來兩句試探,便詐了兩句真相出來,真是好笑。凡事都有個倚仗,如若花種一事並非三皇女的手筆,她就不必派人在宮外蹲守我的行蹤了。

直到方才,我還不敢確定幕後是誰,等她說完那句話,我心裡邊也有了定數。

“此次前來,只不過小坐片刻,臣妹難免會遭他人猜忌,三皇姐到時可莫要被挑撥離間才是。”我就近折下一株青竹苗,遞給西厭。

說是挑撥離間,實則過河拆橋。

當然,話不能說這麼絕,我只稍作提醒,畢竟我來時可給了她一個小小的見面禮,至於她發現否,並不在我要知曉的範疇。

“那是自然。”三皇女笑著說道。

蘊兒斟了一壺茶過來,三皇女替我倒了滿甌,雖然不是很喜歡喝竹葉青,我還是抿了一小口。

通商之事不必母皇出面,皇太女自會揪出幕後主使,這是自證清白的最優解,要是連這點手段都沒有,等到母皇親自著手交由大理寺審理,打的可是她的臉,堂堂皇太女,冤而不知見陷於此,無能無為,她的位子怕是坐不穩了。

所以她會徹查此事。

而三皇女,我餘光瞥見她的笑容,飲盡茶水,閒庭信步走到廊邊掛著的金絲籠跟前,逗弄裡面關著的鳥雀。

她不得不拉攏我。

屋內的幾扇屏風精美,其中燈火幽微,似有人影搖曳,一明一暗,我的眼神也逐漸迷離,思緒萬千。

他怎麼這麼狠心,讓我含恨而終,頭顱十年不得取下。我思來想去,寤寐難忘,明明最親近,還曾動了扶持謀士的心思。

只是終究棋差一招。我垂眸,手指摩挲著瓷杯邊壁,慢慢端起抵在唇邊,卻突然驚覺杯中已無茶水。

苦,沒有回甘。

‘咚’,分明動作極輕,卻還是發出了令我不喜的瓷撞音,不禁蹙了下眉頭,索性把物什按回座位旁的高几上,物歸原主了。

“還要麼?”三皇女指尖點了點手中的茶盞,似乎真的在認真追問我。

“三皇姐分明知道臣妹喝不慣這苦東西。”我聳了下肩膀,甚是無奈。

三皇女稀奇道,“也罷,真是生了一條怪舌頭,偏偏嘗不來青葉甘露。”

我不接話,只笑了笑。

“所以皇妹考慮的如何?”她復問。

我稍稍愣了一下,“指的什麼?”

確實是方才陷入了某段難以忘懷的記憶,竟不知到底憎恨多些,還是不甘多些。或者二者兼有?我搖搖頭,試圖晃開腦海中又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苦悶事物。

“看來以後確不能輕易給你上茶了,”三皇女溫言解釋,目光卻犀利得很,一寸寸鋼刀般刮過我臉上稍顯僵硬的神色,“喝著喝著便出神了。”

我知她在問什麼,不想順著話說,便緩聲道,“昨日休憩,許是沒有睡好。”

概不提適才在想些什麼。

她見我不欲作答,亦不強求,畢竟想來也不與自已想問的事宜攸關,無趣地抻平微翹的唇角,靜靜等我思慮最終的結果。

我早就立了誓言,這一世不再與他有半分牽連,近鄉情怯,所幸三皇女不允門客擅自入席,要是亂了儀態就不好了。

古有郭奉孝棄漢投曹,嫣子復為何不能為我所用,雖然養在身邊是個威脅,妥善效用謀聖王詡的縱橫學問未嘗不可策反。

張儀兩為秦相,以連橫之術破合縱之策。

縱橫捭闔,冷心為上。

冷他以功高蓋主肱骨臣,涼我憑勢窮力竭階下囚。

我思忖良久,說話仍是模稜兩可,“若是大理寺審查,也要看能查得出來什麼,三皇姐是否清白,也不是臣妹說了算的。”

“皇妹過謙了,真相與否自有人定奪,只想著,若來日有了捉襟見肘的地方,還請皇妹接納一二。”她倒是把話說明了。

我哂笑,“臣妹自會幫襯一把,於情於禮,於公於私。”

爾後與其切磋棋藝,又一同用了飧,黃昏戌時回府。西厭攜著那株青竹苗,不知如何是好,我輕笑叫他好生拿著吧,畢竟那可是唯一的證物,也是最好的庇佑符。

想來,三皇女死活不願我見她府中門客,應是早就清理乾淨了,沒落下什麼實質性的把柄,既是上了同一條船,我自然也會幫襯一二,此後估摸也只會是雷聲大,雨點小的結局。

打道回府的途中,西厭欲說還休的神情已出現多次,我無奈擺手,“說吧,有何不妥?”

“西厭斗膽,不過追隨皇女一日,卻委以如此重任,實在惶恐不安。”他一五一十說了,若不仔細看他那雙眼睛,倒真覺著是個俊俏公子。

“你難道不曾察覺今日我帶你去辦事的目的嗎?論衷心,冬湘可比你好上太多。”答案早已呼之欲出。

西厭靈光一閃,頓悟瞭然,正要鬆開攏成一簇的竹簾子,我連忙制止住他。

“欸,你耳力向來靈敏,方才坐客可有聽見什麼不對勁?”

“經主子這麼一提,倒真有此事,西厭確實聽到了些許窸窣,在那幾扇屏風後面。”

“可聽清了?”

“未曾,只隱約聽著幾聲布料摩挲,便是以為自已聽錯了,索性沒有上報。”

“也罷,退下吧。”

我招手,閉眼揉捏鼻樑。

不是幻覺,方才在府邸便隱約覺著有影子搖曳映在屏風上,隔著燭火,我錯把那處當眼神虛焦產生的飛蚊了。聽西厭也是如此,只怕當時還有第三人知曉我與三皇女的談話。

嫣子復其人,氣性比天高,性情比酒烈,斷不肯屈身屏風之中,不露聲影。

此前,就是皇太女都未必能令他心甘情願屈膝折腰,更莫說三皇女。

想來還有他人……大抵是哪位名不見經傳的人物?

不。

沒有要訪客進門委屈的道理,要知道,就算登門拜訪的仕官再怎麼貧賤,三皇女心中如何鄙夷面上都不會顯出一絲,待客之道更不曾怠慢分毫。如若不然,她怎能輕易奪了個敬賢愛士的好名聲。

怪倒母皇常說她溫順守禮,最是懂禮數謙卑的。

罷了,左右如今猜不到是誰,計劃如期就好,我疲憊地仰頭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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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驟摧黑柳,狂掄劈曉月。”

我望著窗外,此時狂風大作,夜雨聲繁,似有所感,提筆寫下首聯。

烏啼月站在身側,添香捧墨,瞧見我隨手筆書的雜敘,心中也頗有滋味地品了品,“倒是將景寫盡全了,妻主文采斐然,鵲望塵莫及。”

我挑眉,來了興致,抬手點了點‘劈’字,墨跡還未徹底乾透,指腹沾了些墨水,將其圈了起來,“啼月謬讚,本王覺著此字不妥,放在這裡殺氣太重,語境太硬,可否借一個字呢?”

烏啼月躊躇片刻,見我真有此意,便不再藏拙,攥好袖口,提筆寫了一個字。

遮。

我反覆在嘴裡品味,“遮,不錯,藏巧於拙,又不失銳芒,大有後起之勢。啼月鍾靈毓秀,不可妄自菲薄。”

他受寵若驚,含羞帶怯,矜持地點了點頭。

不愧是大家公子,自小就養在詩書堆裡,通身氣派自是比常人輕靈許多。我含笑握住他纖細精緻的手腕,“若是有鵲停在庭院,我便不捨得它走了。”

烏啼月喃喃不語,只輕靠在我懷中,他髮髻上的珠釵冰冷,貼在我的頸窩邊,凍得我生疼。

鵲若是有鶴的出塵,便是假的又如何,偏生鶴唳入夢,總想尋著真身。

只可惜有緣無分。我攬住懷裡人,垂眸看著桌案上那句有頭無尾的殘詩。若真要同皇太女爭,背後僅有烏家是不夠的。我記得荀右相府中恰有一位嫡幼子,明年便已適齡宜嫁娶,只是……哪家嫡子願屈身為側室呢,皇太女尚未婚配,指不定是打這一出。

我已無機會了,不若把此事薦給六皇女。母皇尚且健朗,荀右相不敢與各皇女交好,若我猜的不錯,便是為了多磨練皇太女,母皇也是肯的。

如此,六皇女爭口氣,荀相這步棋便徹底廢了,不止替皇太女掃清了障礙,亦可避免丞相大權獨攬的場面,母皇不會過多幹涉。

只怕皇太女等不及,託人給母皇下藥——她城府幾何,我自是做最壞的打算。

我打定主意,便鬆開烏啼月,撫順他烏黑的鬢髮,眼神憐愛,“過幾日宮中會有冬狩,可去嗎?”

烏啼月唯有那雙媚眼,垂時似新月,抬時若桃花,眼角上翹,卻一副全然無辜之色,其中彷彿淚光浮動,“鵲騎射不佳,怕失了皇女面子。”

我極愛的就是他這副模樣,乖巧懂事,便是把夫誡讀透了。

“冬狩怎會讓家眷上陣,爭面子是本王的事,啼月只一同前往就可。再者,琴瑟和鳴是要與他人看的,藏著掖著便真真小家子氣了。”我故作嗔怪,定了時日。

“還是那句‘山雨欲來風滿樓’好啊,怎可達到如此境界哪。”我大失所望,草草劃去那殘句,不再作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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