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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花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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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湘收攏油紙傘,我抱著一隻金縷溫爐,拍開兜帽沾上的雪水,我笑著與那人問好。

安相逢披著大氅,一身水墨丹青,點綴在這天地間,倒像是畫中仙那麼回事。

她輕笑道,“許久不見,你倒變了不少,穿得不僅素雅,性子也愈發溫和了。”

聽到如此言語,我樂了,“不比你成日縱酒笙歌來的痛快,今日邀我賞遊,是煙花巷的美人伺候不中還是怎的?”

安相逢笑罵道,“好你個豎子,本世子今日專程來送情報,你卻不知感恩。”

我連忙賠罪,拱手作禮賠個不是,“怪倒是我的錯了,聽聞近日城中野玫瑰賣的甚好,花種卻是從西域借來的,那些個商人多是得了誰的指示,若不然怎會將此物帶回京都,備受京城百姓的追捧,僅如此便作罷了,偏生世家亦為其趨之若鶩,這樣的吃相過於醜陋,做派輕狂也得了諸多大臣的嫌隙。”

“你雖是成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外面發生了什麼,心裡清楚的跟明鏡似的。我此前有幸得了一位西域的美人,他見過不少花種,京城賣的確是西域獨有的品種,要知道通商一事向來是由皇太女輔佐管轄,想要得一條經商的路子比登天還難。難不成是你的哪位皇姐缺錢使了?”安相逢勾起一抹笑意,撇眼瞧我的神情,話語也是難得的調侃。

“缺錢使?呵,倒不如說是另一種打算了,也不知這盆髒水會潑到誰頭上,我得防著點,別被髒水濺及了。”我冷笑,自古通商弄權是滔天大罪,皇太女就算再怎麼水袖善舞也不敢擅自動用私權,更何況在母皇眼皮子底下使手段,為的僅是在商人手裡賺些錢財,將自已置身危牆之下,慣不是她的作風。只怕有人蓄意已久,想來個賊喊捉賊的戲碼。

“話已帶到,來日若是殃及池魚,別怪本世子沒提醒過你。”安相逢可不關心我的安危,她只負責將自已所知的訊息提前告訴我罷了,其餘的,她懶得管,也不想管。

“瞧你說的,你可知我如今娶了位賢良淑德的正君?我因厭煩他是個木頭美人,索性贈予你何如,每日回府見他伺候繁禮多儀,不如打發出去,倒省了一樁煩心事。樣貌自是不差,只不過與我行過周公之禮,卻問問你可否介意?”我漫不經心地撥弄氅羽,心中盤算著如何悄無聲息將烏啼月處置了,烏家慣是隨波逐流的主,且看烏九霜站哪一派了,現如今朝廷局勢動盪,不管如何,烏啼月養在府中一日,便有一日的隱患。

“哦?”安相逢擺出一副乖張樣,語氣說不出的輕佻,“我從未見你如此厭煩一個人,哦,該說是畏懼,只怕也不為過了?我來京城的這幾日,光是你與他的愛恨糾葛就聽了不下數十個版本,如今到處都在傳,你倆是佳偶天成,百年琴瑟。卻不想作為當事人的你並不想滿心歡喜的和人家共赴白頭呀?”

“那人手腳太快,輿論到了如此地步,我還不知是誰在背後推波助瀾,照這勢頭下去,再過幾日,我與烏家便是徹底繫結了。”我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但面上還是平淡無波。

“你怎不遂了人家的意,照我看來,烏家可是一棵大樹,你如今泰山可倚,還有什麼不滿呢?”她不解道。

“烏九霜為人口蜜腹劍,城府極深,與她相處最費心力。況且,我並無過人之處,她如何瞧得上我,還將從小嬌養的嫡子嫁與我?”我嗤笑自嘲。

“啊,”安相逢方才回過味來,“你是怕烏九霜以為是你在背後耍手段,硬是要與烏家綁在一起?所以你禍水東引,想讓我做替罪羊,再給烏啼月安上一個不守夫道的罪名,好把自已摘得乾乾淨淨?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啊。”

我自是察覺過於心急,安相逢心思敏捷,大約是不會收下烏啼月作人情了,只好作罷。

與安相逢賞了好些時辰蓮湖雪景,冬湘傳話說母皇召我進宮,這才放我走了。

果不其然,此次母皇召我前來即是為了京城花種一事,言語中盡是試探,少不得要套我的話。可巧,我方從安相逢那裡得了訊息,故透了些無關緊要的瑣碎,母皇見我實不知情,只好叫我退下。

掐著時辰,三皇姐的貼身侍女蘊兒攜一條白絹而來,我懶得耗費心力,隨手接下尺素便由著她去了。

我暗自嗤笑三皇姐的好手段,竟是我前腳一出宮她後腳就馬不停蹄地派人在出宮的必經之路上來堵我了,訊息真是靈通的很啊。

只不過……我瞧了一眼那絹尺素,如今這趨勢,免不得要站一站由她主導的尊派了,我心下暗忖。

回府歇息片刻,烏啼月沏了茶與我,見他心神恍惚,我難免關切幾句,烏啼月向來懂事,府中上下無不稱讚他管教有方,且各方人脈打理的井井有條。我雖是心底暗自生嫌,卻不是不講理的人,他肯費心打整王府,我自不會無事生非。

“莫不是月雛那蹄子給了你臉色瞧?”我呷了口淡茶,歪頭抿著緣由,偏生自個嗤嗤笑了起來。

“沒有的事。”他偏過頭,綰青絲的金釵上鑲的一隻赤雀兒站的高高的,白日裡瞧著明媚俏麗。

“你是本王的正君,誰敢給你下馬威,你自個打發了便是,何必自尋煩惱。”我斂了神色,低頭兀自撥弄扳指。

烏啼月見我壓抑不忿,也顧不得耍性子了,撇著臉不肯正眼看我,輕聲細語說了,“府裡發放例銀,他說比之前月少了,我以為此事到這兒便告一段落,卻不料服侍他的楓兒清早趁在院裡潑水,說我假公濟私……我掌管府中賬務的日子短,不乏挑事之輩,正值風口浪尖,怎敢胡亂剋扣他人月錢——

“你也不必生氣,左右他年輕些,不懂規矩禮數,我自是讓得的。我本不想拿雞毛蒜皮的小事說是非,偏臉上生了厭,勞你上心了。”

我敲了敲桌沿,想也知道是這麼回事了,月雛從小就養在我身邊,也怪我對其寵愛有加,如今府中除了我,怕是沒人管得住他。

“他自幼與我長在一處,小孩子心性,少不了嬌縱些,你以後多讓著他便是,若真有不得體的地方,責備幾句也就過去了。月錢賬務還是由你管著,那邊我自會去說教,主君以權立威,若哪個不長眼下了你的面子,只管依家法處置。”我有意安撫他,此番話算是給烏啼月餵了定心丸,放權給他也是想試試其真心。

話畢,我將南柯指給了他,南柯是府裡的管家,卻是個實打實的女子,內人不該擅見外女,禮數上不合規矩,可我的主意拿定了就不會再改,烏啼月婉拒不成索性應了下來。

如此這般我倒少了個貼身心腹,冬湘做事細心,早將新選出來的侍僕安排後院了,只管我去挑就是,在烏啼月身邊安插眼線是早晚的事,下個月便是他回家省親的日子,若再不防備一二,只怕被皇太女鑽了空子。

母皇近日追查花種一事,淺薄點看,皇太女明顯是被他人陷害,也不排除她賊喊捉賊的可能,烏家此時正得母皇器重,小雪時令,烏九霜邀我觀賞雪柏,其目的便已不純,帝王心思難以揣測,我不知母皇是真心抬愛烏九霜,還是效仿鄭伯克段於鄢,若是後者,我不得不先與烏家撇清干係。

皇太女如何不會聯絡烏家,呵,如今烏九霜承寵恩澤、春風得意,這麼大塊肥肉哪有不吃的道理?

嫣子復免不得要為三皇姐出力,過早暴露於他、於皇太女毫無利處,此事一成,我恐怕要趁早從尊派脫身才是,卻說六皇妹獨善其身,或叫母皇高看她一眼。

我盤算一會兒,打定主意改日去三皇姐府裡坐坐,正巧換個新人跟著,讓她看明我的誠意。

喚來冬湘,與我一同去後院挑選侍女,一排排青松似的站著,衣裳單薄,正值隆冬,難為她們了…?

最末排著的儼然是位公子,姿容身段俱是上乘,我徑直走至身前,端詳半晌,便興致全無地轉身離開了。

約走了半丈一尺遠,我隨手抽出冬湘身側的三尺楚鐵,猛地朝身後揮去,青鋒恰好抵住他的頸項,分毫不差。

我特意舞出了斬風,勢如破竹,他避也不避,若不是我心有分寸,怕是已經血濺當場,勇氣可嘉。只見他眼神無光,瞳孔不動,便知是個摸瞎的。

輕笑幾聲,問他叫什麼,他方才答道,“屬下西厭。”

不卑不亢,倒是極好的。

將劍扔給冬湘,我點名指要他了,又繞著圈踱步一會兒,點了個身形與我相去無幾的侍女,這才完事。

因著連日寵幸月雛,今晚是歇在烏啼月那處,怪倒是養的身子嬌軟,便多要了他幾次,等其昏死過去照舊召了人用紅花洗篩過的溫水洗淨身子,便睡下了。

翌日。

我起了個趕早,難為烏啼月伺候我梳洗,別了支金鑲玉簪,上繪了巨蟒騰雲駕霧,他歪頭抿笑說這正配我呢,我不悅地掙開他的手,冷哼道,“正配呢,拴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烏啼月自知講錯了話,連陪說不是。雖說蟒是象徵皇女的地位,可終歸是地龍,最多算得上龍騰出海的雛形,世間女子心氣尚且高傲,更遑論天生就高人一等的皇女,他說這話可不就是在打她的臉麼,若真氣急了,妻主降罪,左右是他不佔理。

我無意爭執這件事,見烏啼月神色蒼白,怕是嚇得不輕,若將此事輕易遮掩過去,唯恐他心存僥倖,索性叫他去門檻外跪了兩個時辰以作懲戒。

想來是近日對他態度稍緩,便愈發得了意了。於情,他是我正室,怎樣都得留他兩分薄面;於理,自古沒有不相妻教子的良人,妻主外,夫主內,沒來由的嚴懲不足以令人信服。

若真罰他跪上兩個時辰,府中早晚有人嚼舌根,家醜傳到外人耳朵裡,讓烏家失了面子,雖犯不著去母皇面前參我一本,也難避他日在御駕跟前搬弄是非,那時我的處境猶如困獸。

還不如換了懲罰,免去一劫災難,我眼珠一轉,將烏啼月扶起,好聲好氣解釋說自已清早焦躁過甚、心中鬱結未消,將氣全撒他身上了,還笑容滿盈地摟著他去用了饔。

而後又倒苦自已因他一番話而擾得心緒不寧,烏啼月自羞慚愧,主動攬了抄書的責罰。

我則攜上西厭造訪三皇姐府邸。

轎輦走的平穩,我闔眼冥思,心亂如麻不敢表現分毫。

終是要再見了,嫣子復。

若不是你,皇太女怎會知曉我尚存逼宮謀反之心,三皇姐倒臺,竟是誘我出洞的魚餌,千謀萬算,反漏了你這麼一號人物,當真是:亂世之梟雄,治世之能臣。

一位塵世中踽踽獨行的公子,能做到這個地步,已是極好了。只不過,他如此鞠躬盡瘁,誓死效忠,為皇太女謀求了天下又能討得什麼,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王佐之才結局不過一席草革裹屍。

青史若肯留其姓氏,便是當朝女帝能做出的極大讓步了。

不肯屈居人下,終因卿卿喪命。

我睜開雙眼,譏諷一句,“可悲可嘆,可笑可憐。”

說罷便愣住,輕輕嘲謔假笑,無端謗譏他人,何時才能改掉這傲世輕物的性子。

西厭因目盲,故其他感官比之常人敏感,其中耳力尤為出色,聽到我出言諷刺,便在轎帷外尋問所謂何事,我朗朗笑道,“無意間想到個典故,你可讀過書?可知有呂伯奢這麼個可憐人?”

西厭答曰,“西厭愚笨,只不過會讀些個字,至於那個典故……西厭若是猜的沒錯,可是錯殺呂伯奢麼?”

“救了一位梟雄尚且如此,更何況是輔佐呢。”我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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