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記住【微風小說】地址：www.wfxs.info
馮禾靜和王學豐談妥後十天，兩人一起坐馬車前往渭河工廠，渭河工廠是在馮禾靜買下一座宅院，工業組和化學組又不斷擴建後形成的一個建築群，也就是之前的工坊，這三個月時間在近四千兩白銀的滋潤下顯得很有規模，一座二十米高的木製風車正在關中平原常見的西風影響下不斷旋轉，因為不太高，渭河工廠的灰色圍牆反而顯得更有特色，後來有西安土著就喜歡管這塊地方叫灰牆廠。
“很有規模，不錯不錯。”
王學豐用讚賞的眼光看著這座佔地數十畝的建築群，他不知道的是這些在馮禾靜與他初次見面時還沒建設完成，風車鍛爐更是昨天夜裡才正式投入生產，馮禾靖多花了三十兩請了五十多個短工加急將這些能看到的專案先做完。
“我在此處投入足有五千兩銀子，自然是有所收穫的。而且我還親自去請了西安最好的工匠...”馮禾靜面不改色的吹噓著的時候，馬車進入了渭河工廠，當時買宅院時，正門無法透過馬車，工業組就將正門和一段牆體拆除，只設定了一個崗哨，平日裡也沒有什麼人敢隨意亂進。門崗看到黑色馬車來了就知道是自家老爺，出門引導馬車停在劃分好的停車位。
“這種白線，王某路過仁協醫館也看到過，不知....”
賣藥看病可是十分掙錢的產業，年入數千兩白銀不是問題，王學豐對馮禾靜心裡不禁提高了些預估。
“沒錯，那也是我的產業。”馮禾靜撫著山羊鬍，裝作深藏不露的樣子，兩人下車向著渭河工廠的二層主樓走去，這棟樓是原本宅院的內院主屋，現在一進二進都被拆除，主屋就變成了研發和接待兼用的樓宇，快到主樓門口時，一箇中年人迎了上來，是工業組的王建國，他平時是搞技術的，對接待不怎麼上心，只願意等在主樓。
“要不先上去喝杯茶。”
“不必，不如先帶王某看過，再喝茶也不遲。”
王學豐的生意在榆林，胡天八月即飛雪，蒙古人最困難的時候便是交易的好時候，什麼價格他們都可以接受。王建國也很高興展示自已的成果，三人穿上了用明朝服飾改制的耐溫工作服，進入了鍊鋼車間。
“這便是焦煤吧。”王學豐在工坊門口不遠的四座磚爐前停下，土爐長寬七尺，高八尺，下有一個類似炕的東西，其中一個此時已經熄滅，三五個工人正從土爐中剷出一些黑色的煤塊，磚爐後面還有很多人在挑揀煤炭。
“正是，爐中燒火將煤煉焦後才會用於高爐鍊鐵。”王建國講解著，煤炭煉焦可以大幅度降低煤炭中的硫，磷含量，這個是工業組自已利用本土資源做的煉焦爐，分層裝填破碎好的精製煤炭，搗實後用棍捅出氣孔，再開火燒製，日產可以達到四噸。焦炭的缺點便是成本很高，這四座爐子三天前才開始半執行，一天買煤就要六千多斤七兩銀子。
煉焦後的煤炭有些是較大的碎塊，還需要二次破碎，轉到第二道工序，工人拿著鐵錘敲碎比較大的煤塊，裝入竹筐，
“將煤碎成一致的小塊作用是什麼？”王學豐把幾塊焦煤拿在手裡比較著，感覺這裡和別處鍊鐵稍有不同，別家鍊鐵也會煉焦，也會破碎，但大小往往沒什麼講究。
“為了充分反應，煤粉接觸面積大，不過太小會影響空氣流通，我們這個大小是多次實驗得出的...”王建國說著說著被馮禾靜錘了一下，馮禾靜很擔心王學豐在這裡得到什麼技術上的啟發，他可不是來大明做善事的，技術越壟斷對他越有利。
聽到王建國聲音戛然而止，王學豐回頭看了一眼二人，一下便知道了緣由，只是笑了一下，接著向前走去。
一個被一丈高牆圍住的院內，立著三座王學豐熟悉的高爐，這些高爐都是按明代鐵匠的方法搭建的，工業組對鼓風機做出了改進，從直接吹入空氣改為經過爐溫加熱的熱風，使用驢子做動力來源進行鼓風，高爐倒出的鐵水被連線到一個底部用煤炭加熱的地爐內保持溫度，地爐上方有一根管道，一直在向下吹著高壓氣體。
王學豐驚歎著說道“我曾在白冶廠見過這種方法。”白冶廠是九邊最重要的官營鐵廠，代表了中國北方最先進的鍊鐵工藝。渭河工廠這個模式看起來很像明代工匠摸索出一套鍊鋼練熟鐵方式——雙聯法，這種方式很適合人工規模化生產，一天產出的熟鐵可以按噸計數，不過“熟鐵”是遠遠達不到工業組的目標的，雙聯法被王建國魔改了一番。
“高爐中產出的鐵水只是生鐵，對我們來說還不夠，鐵水會進入精煉鋼爐，在這一步我們進行高壓吹氧去雜質，同時會加一些氧化劑用於去除矽和錳。鐵水各項雜質都會被控制在極低的水平，在完成後，鋼水透過閥門從底部釋放，經過控制衝裁機可以產出標準長寬的鋼條。”
王建國指著爐底部連線的幾條耐高溫管道，這爐鋼材的成分已經符合標準，正在釋放鋼水到管道中，管道旁邊的工人身上搭著溼毛巾，鋼條頂住限位器時工人便會啟動衝裁機將鋼條分段，分段完成的鋼條最後會進入盛滿細石灰沙的木箱中快速冷卻，再被工人打磨毛刺後碼放在磚臺上，整個過程已經十分接近流水線作業。
這些鋼條工坊也有嘗試自已打造為農具或是兵器進行售賣，因為沒什麼人進行推銷，銷售量十分有限，和工業組目前的開銷比，這點收入是遠遠實現不了收支平衡的。
“每天可以產出兩千斤鋼材，算上各種維護工作，每月產量達到三萬斤不是問題。”
工業組對自已的要求較高，並不想產出只比古代鋼鐵好一些的熟鐵，他們要的是全面領先，讓這個時代望塵莫及的金屬效能，因此產量並不算很高。
看著磚臺上堆放的外觀十分一致的鋼條，王學豐感嘆“馮舉人手底下的人果然是多才多能，有這麼大一個鐵廠，足以供應全省。”
鐵廠在這個時代是官府管制的，但明朝後期已經沒有任何管制作用，蕪湖一帶因為民營鐵廠興盛變成了全國最大的冶鐵產地，量大質優，將官營鐵廠擠壓到破產，因此馮禾靖的民營鐵廠只要打點好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還是差了一些，我們接著看。”
這種鋼條在王學豐的眼裡已經算是不錯，他不知道王建國說的是什麼意思，似懂非懂，三人接著進入一個獨特的建築，建築外形和傳統中式建築很不一樣，內部空間很大，承重柱也很少，頂部有排風扇通風。
屋內是一個二百公斤電爐，爐子由耐火磚搭建，爐體下方特殊燒製了一塊圓形耐火磚作為卸料口，爐口上有三根黑色的柱子，半尺粗，兩尺長。卸料口下方是一個引導鋼水產出的導軌，此時電爐還沒有開始執行，因為還沒有足夠的電力。
“這是....”王學豐大概認出了下面是個爐子，但上面的三根黑柱子這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
“這是石墨電極。”這次是馮禾靜講的，每次看到這三根電極他都有些肉痛，這些是從眉縣挖出來的天然石墨，不僅原料就要近似大小，還要再讓工人手工不斷修整才能得到，有裂紋或是有瑕疵都要報廢，成型後還要塗上氧化鎂礦粉做塗層，僅僅三根石墨就花了二十兩銀子。
小型電爐在現代其實常用感應電爐，這種電爐需要的變頻和供電能力是工會近期無法具備的，於是工業組選擇了使用石墨電阻爐進行生產，當然這就需要更多的功率，這臺電爐的服役時間也就更靠後了。
“石墨？電？”石墨在明代已經常用於繪畫，王學豐是知道的，但他沒想到這東西竟然可以用來加熱鋼鐵。
“這種電爐能生產效能最強的鋼材，你能想到的和想不到的都可以實現。”馮禾靖給王學豐畫著餅，希望他能有點興趣，往裡投錢，但王學豐在電爐前思索半天，實在理解不了，一言不發的離去了。
回去的路上，王學豐還在回想剛剛看到的那些工藝，許久才說了一句“馮舉人招募的工匠都很有才。”
而且是你挖不走的，馮禾靜心裡鄙視著這個明朝土著，臉上依舊微笑說道“我敢出來賣弄，自然有些本事，其實這種鋼條，還需要有正確的熱處理才能發揮最大效能。”
明代已經有滲碳，退火，回火，淬火等工藝，對熱處理不是一無所知，但對具體操作是全憑經驗。王學豐自然是想知道的越多越好。
“敢問如何處理？”
“一兩句話講不清，我這裡有份熱處理手冊，專用於這種鋼材各種用途的熱處理，我開價三千兩。“
果然沒有平白的好事，王學豐略作思索，這些鋼條怎麼用其實又是一門生意，便應道“行，我會轉告那邊，至於能不能賣出，王某就不做保證了。”
馮禾靖點點頭“回去後我擬定一份兩年的合同，一次交半年的貨款，鋼材每月供應，不知王掌櫃意下如何？”
“可行，就按馮舉人意思來。”現在馮禾靜正看著，王學豐不便用筆記錄，他只能努力記憶著過程，打算有機會自已試一試，至於合同，幾千斤鋼條對整個邊境貿易上千萬人的市場來說不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