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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明哲想過很多次自已跟蘇欲雪重逢時候的場景，有欣喜若狂的，有抱頭痛哭的，唯獨沒想過居然可以這麼平靜。兩人就這麼坐著，自已說著蘇州哪裡又開了家新的吃食鋪子，誰家綢緞莊又出了新的布料，最具盛名的福來戲班子最新出了什麼戲。
而蘇欲雪則是講天山上哪兒又出現了雪狐，雪蓮花又多開了幾朵，雪參又有多少可以入藥了。
兩人閒話家常，倒是忘了在場還有第三個人。終於忍不了的曲廣之直接拍案而起，“你們兩個夠了，當我不存在呢。”
姬明哲兩人同時笑出了聲，轉而看向曲廣之。
姬明哲道：“不介紹一下。”
“我之前信中跟你提過的，我的師弟，曲廣之，出自京城曲家，排行老三。”蘇欲雪道。
姬明哲十分誇張的站起身拱手道：“原來是曲三公子，久聞大名，久聞大名啊！”
曲廣之絲毫沒意識到不對，翹起的嘴角彰顯了他的高興，揮揮手故作不在意道：“虛名而已！”
姬明哲壞笑著接話，“哪裡是是虛名，曲三公子夜會柳大美人的訊息，早就傳遍整個京城了。如今大家都在說京城四大風流公子怕是要在添一位呢！”
“你胡說什麼呢！”曲廣之漲紅著臉，就要衝上前去讓姬明哲閉嘴，誰知絆倒了身後的椅子，直接摔了個四腳朝天。
“曲三公子這是怎麼了？沒事吧！”姬明哲假意關心，實際打趣，氣的曲廣之殺人的心都有了。
“你……”曲廣之剛想罵人，直接被蘇欲雪打斷了，“別鬧了，還不起來。”
“師兄！”曲廣之憤憤不平，“分明是他在故意找茬兒。”
姬明哲揹著蘇欲雪對曲廣之做了個鬼臉，待蘇欲雪看過來的時候，又換上了一副老實巴交的臉，語氣誠懇道：“曲三公子，你怎麼這麼衝動呢，你要是不喜歡我說你的風流韻事，我不說便是了，怎麼還把自已給摔了呢。”
蘇欲雪有些頭疼，這麼多年過去，姬明哲的性子還是如此跳脫。
“你何必故意逗他。”蘇欲雪實在費解，這兩人今日不過初相識，為何姬明哲對自已師弟的怨氣這麼大。
姬明哲望著蘇欲雪的眼眸微動，一雙狹長的桃花眼閃過一抹微光，“因為……我嫉妒……”
還不等蘇欲雪繼續追問，姬明哲又做出一副西子捧心的姿態，楚楚可憐道：“我嫉妒啊！那攬月樓裡的柳大美人，我之前一直想約她暢談人生理想都沒約上，結果卻被這小子截胡了。”
說話間從衣袖中掏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銅鏡，仔細照了照，最終得出結論，“估計是我生的比那柳大美人好看，她自慚形穢不敢見我。”說罷將銅鏡放回衣袖。
蘇欲雪瞧著銅鏡覺得十分眼熟，像極了姬明哲當初一直纏著他要買的那面，想到這裡不自覺問出了聲，“你這銅鏡……”
但是在看到一旁的曲廣之後，蘇欲雪又停下了快到嘴邊的話。
此時姬明哲眼中的落寞一閃而過，快的誰也沒看見。
這世上不會有人知道，姬明哲這一刻有多麼希望蘇欲雪可以問起自已拿出來的銅鏡是不是他當初送自已的那面，也不會有人知道，姬明哲有多希望自已能告訴蘇欲雪，自已為什麼一直留著這面銅鏡。
經此一事，姬明哲也沒心思鬧騰了，曲廣之沒了對手，自然也鬧騰不起來了，三人酒足飯飽後，曲廣之提議讓蘇欲雪去他家小住。
蘇欲雪拒絕了，理由是他受邀擔任了太學的老師，太學早已給他準備好了住的地方。
離別之際，三人走出登高樓，站在門口，等著各自的車輦來接彼此，明明剛才還坐在一起吃飯的三人，現在卻要分三條路走。
趁著曲廣之去旁邊店鋪買酒的空檔，姬明哲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你為什麼現在過來。”
蘇欲雪抬手接住一片從天上掉落的雪花。雪花很快就在他手上融化了。
見他不回答，姬明哲又道：“那我換個問法，我跟曲三公子，你站哪邊。”
蘇欲雪依舊閉口不答，只是抬頭望著天上不斷落下的雪花，似乎有些愣神。姬明哲苦笑一聲，“蘇欲雪，你真殘忍！你明明可以不來的。”最終他沒有繼續留下等車輦，而是轉身朝著他要走的路離開了。
他來的時候衣衫襤褸，走的時候卻披上了蘇欲雪的外袍，只是外袍有些寬大，難免漏風進來，但是他卻像是感覺不到寒冷一樣，背影依舊挺拔。
身後的蘇欲雪像是現在才反應過來一樣，朝他離開的方向望去，片刻後才輕嘆一聲，“何必呢，你明知道自已只是在螳臂擋車。”
那日一別後，姬明哲沒過幾天就走馬上任了，身為新科狀元的他被封了戶部主事，算是個小有實權的京官了，現在又正逢年關剛過，新一年稅賦的預算，以及人口戶籍的普查又要開始了。
姬明哲忙的腳不沾地，也沒心思去想太多。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就不會發生的。
這次在統計這月給官員奉銀是單子上，姬明哲居然看到了曲廣之的名字。
因為他在這個單子上停留的時間太長，下屬張成以為是自已做錯了什麼，立馬湊上前一起看。
見他手指在曲廣之的名字上，張成立馬解釋道：“姬大人，這位曲編修是前幾日由蘇太師舉薦給聖上的。剛巧翰林院編修，缺了個人，聖上就授予了他翰林院編修的官職。”
“蘇太師！”姬明哲低吟了一句，隨即合上了單子，沉默的走到了自已的位置上，習慣性的拿出袖中的銅鏡，摩梭片刻後，閉眼有些自嘲的笑出了聲。
蘇欲雪，你終究還是選了他。你難道就沒有一點擔心我嗎？還是……你從來都不在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