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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身旁有個垃圾桶，玉米飲直接扔進去不合適，恰好此時有個店員走過來為顧客開門。她遞過去給對方，“你好，這個送給你吧。我沒有喝過。”她又補充了一句，“你可以查監控。”
她戴上口罩，把羽絨服上的帽子蓋在頭上，一步步踩實了剛剛從天上飄落下來的雪花，身後留下一道道很深的腳印。
來往的人很快踩碎了她的腳印。如果連帶著把她的記憶也一起踩碎，對她來說將是獲得最大的解脫。
袁志遠長久忍耐著她生氣時一句話不說扭頭就走。他還能忍多久？
他很快從店裡走出來，一路小跑追上餘知好。
“我又做錯了什麼？你直接講出來不行嗎？”
餘知好走在他前面，奮力向前，只要他稍微慢一步，她就把他甩在身後一段距離。
袁志遠提著兩臺電腦，剛剛又喝了一杯咖啡，快速走，身體發熱，額頭上已經沁出了汗珠。
他跑步上前，擋住餘知好的去路。餘知好來不及剎車，直接撞在他的身上。袁志遠迅速伸出手臂，攔截在她身後。
餘知好站穩後，準備從他的左手邊退出他的懷抱。袁志遠太瞭解她了，立即抬起左胳膊，把她困在懷裡。
他低頭只能看到餘知好頭頂的帽子，至於帽子下面的人，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他已經不想猜了，“說吧，我哪裡又做錯了？”
“好好，你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不再生氣？或者你直接告訴我，我哪裡又錯了？”
餘知好聽他說這話，身體往下墜，奮力掙脫他的懷抱，繞過他準備離開，腿剛抬起來還沒邁出去，被袁志遠伸出的腿絆倒了，臉砸進了雪地裡。
摔倒了，餘知好不想爬起來了，直接睡在雪地裡，期待有一種力量，可以瞬間將她冰封起來才好。
袁志遠不知道今天為什麼又變成這個樣子？
路過的行人看過來，情侶吵架了，只要沒有暴力行為，一般不會有人上前多管閒事。
情侶之間有吵有鬧很正常。如果我們身處局內，就不會如此樂觀了。現在的袁志遠認為自己正被餘知好煎熬著。
“小夥子，你女朋友倒在雪地裡，你趕緊把她扶起來，臉凍傷了怎麼辦？”
自從與餘知好重逢之後，袁志遠經歷無數次被陌生人數落，他不喜歡自己暴露在大眾面前，承受大眾的道德審判。
“臉凍傷了麻煩了呀，以後每年冬天天變冷就會凍傷。天氣變熱了，臉又癢得不行。”
“謝謝阿姨。”
袁志遠見阿姨走了幾步還回頭看，趕緊蹲下身去與餘知好商量，勸她趕緊起來。餘知好顧不上臉面了，臉埋在雪地裡，是此刻最好的歸宿。
袁志遠大力抓她起來，她根本沒有要站起來的意思，只見她的身體猶如一灘爛泥，提不起來。
體重只有80斤的餘知好，此刻猶如千斤重，他鬆手了。餘知好的身體再次重重地砸在雪地裡，面朝著天空，雪花在路燈的光影下，肉眼可見地自由自在地往下墜，她也想像雪花一樣墜落。
袁志遠見雪花落在她的臉上，眼睛上，嘴巴上，她沒有任何反應，尤其是她那雙被雪花半遮半掩的眼睛，好像兩個黑洞，試圖要把他吞噬。
他放下電腦，半跪在地上，把她抱在懷裡，輕輕地捻起覆蓋在她臉上的雪花。
他的手指觸碰到眼部的雪花時，餘知好閉上了眼，溢位的眼淚堆積在臉上，浸透了眼角處覆蓋的雪花，眼尾處的眼淚滑落到她的頭髮裡。
“如果我讓你受委屈了，你說出來，我改正。如果你在別的地方受委屈了，你說出來，我幫你解決。”
餘知好此刻為什麼絕望？他不知道。他害怕，他無助，他絕望。袁志遠用乞求的聲音問餘知好，“我們先回去好不好？”
餘知好一動不動，他伸出手去試探她的鼻子，還有呼吸，正當他準備捻起她額頭上的雪花時，餘知好一字一字地說著：“沒有意義。”
袁志遠不理解她這話是什麼意思，不知道她腦子又勾起什麼不好的回憶。
“十歲，多好。”餘知好睜開眼睛，“阿遠，我活得太久了。”
那個送她髮卡的女孩十歲，日子過得無憂無慮，餘知好的十歲，天塌了。
袁志遠發瘋似的搖晃著她的身體，乞求原諒，“好好，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向你道歉，你打我罵我”。
“阿遠”，聽到餘知好喊他，他安靜下來，等待著她對他的宣判，“沒意義。”
紛紛揚揚的雪花覆蓋了整座城市，卻覆蓋不了餘知好一米六長的軀體。雪花要是能把她的軀體完全覆蓋掉，那該多好，等太陽出來的時候，她就迎來了重生時刻。
重生，過往的記憶都格式化了，她可以隨心所欲地重新書寫。
雪下得稠密，路上步行的人少了很多，就連身後馬路上的車輛都是疾馳而過。袁志遠扒開自己的大衣，把餘知好裹在懷裡。
兩人幼年相識，是青梅竹馬，不求情深義重，連依偎在一起的溫度都感受不到。餘知好好像一團散沙，他害怕自己稍微鬆懈一些，她就會散掉。
街邊店鋪的老闆娘準備關門的時候，見有人躺在自家門口的花壇旁邊，趕緊打著雨傘走過來詢問情況。
“我店裡開空調了，還開了取暖器。你帶著你女朋友去我店裡坐坐吧。”
袁志遠抬起手錶，看了一眼時間，“謝謝。我打車了，馬上就到了”。
他沒打車，他忘了打車回家。老闆娘是一個實在的人，把雨傘往他倆這邊移過來。
袁志遠沒有拒絕別人的幫助，他騰出右胳膊，掏出手機，開啟打車軟體，軟體上出發地顯示著他們現在的位置，目的地等待他輸入。
橋洲有將近一萬個小區，卻沒有他可以堅定選擇回去的家。正在他猶豫去哪裡時，一輛奧迪在身後的馬路上停下來。
開著價值百萬的豪車出來當網約車司機？老闆娘有些驚訝。
不過，也能理解。自疫情爆發後，身邊有很多當老闆的朋友日子很艱難，企業停擺了，還有一堆員工要養活，原有的賺錢之路斷了，只能另謀生路了。
只見那男人走過來，咳嗽了一聲，老闆娘提醒還在盯著手機的袁志遠，“小夥子，你叫的網約車來了”。
袁志遠側身看過去，並沒有看到身後的人，眼角用力撇，也只能看到對方膝蓋以下的部分，大衣，西褲和白色板鞋。
他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人，肯定不是他認識的人，如果是他認識的人，對方肯定直接走上前來了，那——
不可能。在橋洲，能不顧風雪來接餘知好的只有秦方好。這個人是秦方好派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