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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之景，可謂慘不忍睹。
一絕色女子癱倒於床案邊，頭微微揚起，眼瞪的老大，柔嫩的頸部被整齊切開，若再深上幾寸，必定是身首異處。
沈知意定睛一看，竟是那翩翩起舞動人心的舞女，可此時她哪裡還有半分美豔，震驚的表情定格在臉上，死不瞑目。
皎潔的月光此時繞過懸窗，悄悄映在那舞女的臉上，無比陰慘，彷彿下一秒她就會按著自己的頭顱攀爬而起，質問旁人為何要這樣對自己。
沈知意既震驚又慶幸，還好不是他。
她們這些人，本就命如草芥，一步走錯便是萬劫不復，她沈知意如此，這舞女亦是如此。
不忍再看，也不能多停留，衛玄燁不知何時會追上來，若是碰巧他心情不好，自己就得跟著舞女黃泉路上做伴了。
沈知意收回思緒，轉身離開，腳步也是一刻不停，只想回到自己房中早些安寢，把這驚悚的場景統統當做夢。
鬼魅的月影如影隨形，步步緊逼，沈知意心中慌亂，幾欲跌倒，直至見到自己房中的光點，才堪堪放鬆些精神，三步並兩步的跑了過去。
一把推開房門，又忙不迭的合上，背靠著門板，死裡逃生一般喘著粗氣，緊張的精神得到些許放鬆，周身的疼痛也都浮現了出來，幾乎站立不穩。
沈知意扶著腿部，艱難的來到桌案旁，端起茶水一飲而盡。忽聽得腳步聲從寢殿傳來，頓時心悸受驚，手中杯盞應聲落地，摔得粉碎。
燭影綽約，將衛扶蘇的身影拉的修長，瞧著沈知意那狼狽的模樣也是異常驚詫：“你這是怎麼了？”
說完就匆忙拉著沈知意坐了下來，動作輕柔的檢視著她額頭上的傷勢。
沈知意茫然不知所措，任由衛扶蘇擺佈，看著如此相似的面孔，她竟有些恍惚，心生畏懼。
直至嗅到那熟悉的杏花香，封閉起來的情緒才猶如決堤的洪水般傾瀉而出，頓時放聲痛哭，悲鳴不已。
衛扶蘇不明所以，一時間手忙腳亂，語氣都亂了方寸：“可是弄疼你了？”
沈知意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只是死死抓著他的衣袖，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衛扶蘇心痛不已，輕輕將她攔在懷裡，出聲安慰道：“我早已將那舞女送還回去，不曾留宿，知意，你不要難過，我只是，只是不喜你和衛玄燁接觸，是我的過錯，再也不會如此了。”
夜靜的像一潭水，樹影婆娑，連蚊蟲扇動翅膀的“嗡嗡”聲都聽得清清楚楚。
沈知意也逐漸撫平了心緒，收起了哽咽，伏在衛扶蘇的懷裡，聲音悶悶的:“在湯泉池裡摔了一跤便暈過去了，醒來時天色甚暗，有些驚恐，現在無事了。”
三言兩語就把這一晚的驚險遭遇掩飾了過去。
眼下正是巡查江南受災案件的關鍵時刻，衛玄燁統兵而來，太子殿下需要他的幫助，所以不能因為自己的事而攪和了他倆暫時的安穩。
衛扶蘇聞言有些嗔怒，眉頭蹙起，轉身從櫃上取了藥箱來，仔細給沈知意還在流血的額頭上藥:“你這個樣子我怎麼放心的下啊。”
正擦拭著血汙，猛然看到了那陳舊的傷痕，記憶裡是被衛玄燁丟過來了東西砸的，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還是沒有痊癒。
這傷疤雖然不起眼，但卻牢牢實實的烙在了沈知意身上，看這樣子，永遠也不會痊癒了。
衛扶蘇眼色一沉，那熟悉的憤怒感湧上心頭，連呼吸都沉重了幾分。
儘管如此，可手上的動作依舊輕慢，細緻入微的處理好了沈知意的新傷。
沈知意低垂著眼眸，悄悄的用烏黑的秀髮遮擋住了脖頸的齒痕。那是衛玄燁發了狠咬住的，怕是要好些時日才能痊癒，在此之前，絕不能讓太子殿下看到。
月光柔和，如水傾瀉。
默默良久，沈知意緩緩開口道“多謝太子殿下。”
衛扶蘇輕笑一聲，撫上她的髮絲:“我們之間，無需說這樣的話。”
說吧，衛扶蘇彷彿想起來什麼事一般，起身去了寢殿，不多時就拿出來一盒泰蘭色描金的小匣子，看起來十分精緻。
沈知意不解，有些疑惑的看著衛扶蘇:“這是什麼？”
衛扶蘇笑而不語，開啟了匣蓋，裡面的東西即刻便映入眼簾。
首先是一排極細密的銀針，若不是泛著點點光澤，還真瞧不真切，旁邊則放著幾個小小的白瓷罐，扣著蓋子，封的嚴嚴實實。
沈知意心生好奇，捏著那小小的蓋子，提了起來，裡面的東西看起來像是些胭脂水粉，粉白粉白的膏體，可未免也太粘稠了些。
不等沈知意再次發問，衛扶蘇率先握住了她的手，言辭懇切:“知意，可以在你身上留下我的印跡嗎？”
沈知意聞言心中一動，她似乎明白了。
這小匣子裡的東西大概是些刺青的工具，這東西不是尋常人能見到的，一般是犯了大罪的人，判官會以此刺其面，讓他留著這個印跡生生世世，是為瓊刑。
還有另外一類人會用到，那便是青樓中的女娼女妓。她們往往刺在肩頸腰窩，同時繪上各色嬌花，扭動起身姿時，格外的嫵媚動人。
沈知意知曉此意，沒有猶豫，裸露出左臂，輕聲應下:“好。”
音量雖薄，意義卻重，認下這刺青，這輩子就成了他人的所有物。
可沈知意不在乎，只要是太子殿下，她怎樣都可以。
衛扶蘇輕撫上那白藕似的手臂，眼神繾綣流情，俯首吻了吻沈知意的紅唇，便拾起一枚銀針沾了水料刺向了那光潔的肌膚。
有些微微的刺痛，那嬌嫩的面板承受的多了，漸漸麻木了起來，偶爾會滲出來兩三滴血珠，但也隨著下一次落針消失不見。
不出片刻功夫，沈知意的手臂上就開出了一朵小小的杏花，淡粉色的花瓣點綴著鵝黃色的蕊心，活靈活現，好似真的一般。
“杏花吟，山色句，盡稱停。知意，你亦如杏花微雨，從不肯在我心中停歇。”
衛扶蘇怔怔的看著沈知意，眉目流轉中皆是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