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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二幕 時代論調(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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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9月24日 本州島 浪江町 幾世橋附近

開啟那臺可能年齡比自己還大的電腦,接上電源,然後掏出手機,再花上十分鐘的時間上傳可能只有幾百KB大小的圖片到電子郵箱,點選傳送按鈕後,萩原千夏今天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按照那個神秘女人的說法,只要想辦法派到核電站裡面的照片,自己就能得到一大筆報酬。因此在這樣簡單的利益驅使下,她做出了可能自己之前從未想過的決斷。

不過,作為臨時工招聘進去的萩原千夏,要透過一道道繁瑣的安檢手續,最重要的是不能帶任何電子產品,這也就意味著手機將會成為重點監察物——不過這難不倒千夏,小的時候,他看那些國外的犯罪電影,銀行金庫的安保人員為了偷竊金條,會將它們塞入自己的直腸,不過即便如此機器仍舊能夠穿透面板組織探測到裡面的金屬指標,這也讓很多想入非非的潛在犯罪分子放棄了一夜暴富的想法。

當然了,萩原千夏不可能去搶銀行,而且她自認為自己做的事情也不可能到達搶銀行那樣的惡劣程度,因此她判斷,發電站的安保不可能使用那種能夠穿透面板的檢測儀——幸運的是,她的判斷是正確的。她先是從家裡一樓的那堆破爛中找到了幾袋未拆封的避孕套,接著把那臺按鍵手機放裡面,最後再想辦法塞到身體裡,這樣一來就成功繞開了那些安檢機器。

說句實話,這兩天她的收穫不小,那臺破手機拍到了許多有意思的東西:核電站靠近港口的地方有堆滿了幾乎和小山一樣高的鋼板,還有許多和她大腿一樣粗的工業電纜,作為只會打雜和清潔衛生的萩原千夏,自然不可能懂得那些東西是用來幹什麼的,不過她卻很確信一點,核電站是不可能用到這麼多工業原材料,再加上門口的通知欄上既沒有寫施工通知,因此她判斷德川家很明顯在這裡造什麼東西;否則的話,他們不可能會採取“沒收所有人手機”的工作規則,不僅僅是萩原千夏這樣的臨時工,就連中低層的工作人員都不能使用手機或其他的電子產品……

先不去想那些事情,只要自己能拿到錢就可以了,上傳檔案所需的時間為半個小時,這一點也不奇怪。萩原千夏自詡有撿破爛的天賦,她一眼就能從一大堆的電子垃圾中看出哪些東西是能用的哪些是不能用的——幾塊被淘汰的主機板,符合需求的電源線,再加上一些手工天賦,她竟然東拼西湊的搞出來了一臺電腦。

不幸的是,想用它打遊戲或者剪輯影片幾乎是不可能了,畢竟東拼西湊的東西上限就擺在那裡,它能夠執行並且上傳檔案就已經足夠幸運,只希望那個神秘的女人真的會按照約定,給一筆鉅款。德川家和東京電力公司肯定在這裡搞什麼名堂,千夏不想把自己捲入這些破事中,等自己拿到錢,就立馬消失走人……

說道走人……

——川崎美步去哪兒了?

“該死的川崎!他們在那個鬼地方好吃好喝!憑什麼不邀請我——”

在聽到門外傳來謾罵的聲音後,萩原千夏才兀地想起,川崎美步其實也是個超級火藥桶;這傢伙只是平常看著不起眼,但發起瘋來也是誰也攔不住的那種型別——就比如在得到這個小破樓之前,自己能活下來完全是因為她……

——轟隆隆。

在勸說萩原千夏放棄用自己當做籌碼去找川崎家要錢的計劃失敗後,川崎美步已經徹底放棄了,自從住進那個下水道後,美步感覺自己就變成了一個標本,那個叫做千夏的瘋子外出覓食、撿破爛回來後,就坐在那個塑膠椅子上,拿著那把破吉他一邊彈一邊自言自語。

投影奧術師的伎倆——奧能被符紙遮蔽住無法施展,她想要呼喚以津真天的名字對方也沒有回應,不過好處是自己這樣不用擔心哪天被累死,也不需要進食,只有是不是的空腹感讓她倍感煎熬。美步因為過著幾乎流浪漢一般生活的原因知道餓肚子的感覺。

在捱餓這方面,她總結出了兩條經驗:第一條是在捱餓的時候,就前幾天比較餓,後面一點兒都不會有感覺,反而會感覺挺舒服的,只是身體會越來越虛弱,越來越瘦……這個時候她會想盡一切辦法吃東西,因為人類的求生欲,這個時候提醒她行動的目的並不是飢餓。

第二條是,如果你已經捱餓了好長一段時間,第二次出現飢餓感的時候,就代表你可能真的要死了,美步有幸體會過一次。那次她去喜多方市的一家超市,偷了整整一麻袋的速凍三明治,她花了一個小時把它們全部消滅乾淨後,因為肚子脹的關係在街邊的長椅睡了一下午,醒來後發現自己身在某個奧術師協會成立的救助站,他們會問詢那些失魂落魄者的名字和家庭住址,把他們送回親人那裡——川崎美步知道自己絕對是不能和川崎家見面的,所以她找了個機會溜走了,她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親人,唯一的親人只有她自己……

這就是所謂的“實踐出真理”吧,不管用在任何事情上都是如此,捱餓也是一樣。索性現在的自己還處於第一階段和第二階段之間,因此美步還能保持大腦的清醒;在和萩原千夏這個瘋女人相處的這段時間裡,美步也稍微從她嘴裡打探到了一些關於她身世的情況:

萩原千夏之所以會四處找那些邪教分子的麻煩,是因為她本身就是個被這群人荼毒的可憐人,按照她的說法,她原本生活在一個還不錯的中產家庭,這話的真偽先擱置一旁——從動機方面來說,她確實有這個理由……不過千夏的做法也並不是武俠小說中那種“俠之大者為國為民”,她更像是在報復社會……或者說報復著某種連她自己也弄不明白的東西,因為她的那些做法可稱不上“正義”這個詞彙。

不過轉念一想,這個世界上究竟什麼才是“正義”呢?自打川崎美步記事以來,她就覺得人類這種動物渾身上下充滿了虛偽,尤其是川崎家,自詡日本的“上流社會”,卻在所謂最上流的社會做著最下流的事情……不過現在可不是細數川崎家罪狀的時候,她必須想辦法逃離這個鬼地方……不過眼下自己被束縛住,又能做什麼呢?

“喂——千夏,你沒聽到什麼聲音麼?”

美步呼喚著萩原千夏的名字,但對方依舊在彈那把破吉他,似乎是因為身體虛弱的因素,她的聲音無法掩蓋那些琴絃發出的噪音……有一說一萩原千夏的吉他水平是真的爛……不過這也有可能是因為使用的樂器質量太糟糕的緣故?要知道在許多的武俠小說中,擁有一把好的武器可以幫助主角度過許多難關。

只可惜,萩原千夏看起來並不像是主角,美步自己也不是,在離家出走的那天起,美步早就接受了“自己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主角”的事實,或許千夏還沒有明白這一點,所以依舊會揪著她那些莫名其妙的個人愛好愛不釋手……

——轟隆隆。

“千夏!有聲音!”

起初,美步以為自己是因為飢餓產生了幻覺,可那一陣陣隆隆聲逐漸演變成了震動;作為一名土生土長的日本人,美步很清楚這種由遠及近的震動感出現意味著什麼——地震要來了,要麼就是其他什麼糟糕的事情。

“你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不知道有句話叫做‘大震跑不了,小震不用跑’麼?別一天到晚腦子裡都是歪主意了,我會把你交給川崎家,然後我拿錢走人,之後我們就兩清了——”

“不,我擔心的可不只是地震,你是不是忘了我們現在住在什麼地方?”

美步的分析不無道理,他們現在的“住所”是一處廢棄的排水管道,雖說圓拱形的建築的確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抗住一定程度的震感,但她擔心的可不是這個——管道里的積水逐漸多了起來,這個問題就連萩原千夏也發現了,只不過,時間根本就不會給她們兩人準備的機會;水流便很快從那個深不見底的黑洞中湧現了出來。

——轟隆隆。

川崎美步來不及多想,求生本能讓她在床上使勁掙扎,只可惜水很快就湧入她的鼻腔,再加上長久以來的飢餓感,意識在漸漸消散——在朦朧的意識下,她感覺有東西一直在撞自己,不用想肯定是萩原千夏撿來的那堆破爛,她說那東西可以拿去賣錢,可現在卻成為了威脅生命的破壞物。

“大哥,水管裡衝出來兩個人;其中一個人可能就是川崎美步,我們怎麼辦?”

“把人解決掉,然後拿錢走人,川崎家的破事我們少摻和。”

索性眼前這條河處於枯水期,深度才一米多,因此美步可以藉助浮力剛剛好把腦袋探出去呼吸,定睛一看:河道的兩側站滿了人,他們清一色的穿著黑色的雨衣,且用口罩遮住了臉部——不用多想,川崎家派人來解決自己這個“漏網之魚”了。這些人的胸口處戴著富士山圖案的徽章,東島會……那個全日本都臭名昭著的黑幫,放貸、暗殺、簡直無惡不作,用社會蛀蟲去形容這群人簡直是再適合不過了,再配上川崎家……簡直就是蒼蠅找到了適合他的化糞池……

“你就是那個電話裡的女人?”為首的男人對萩原千夏喊話。

“我的錢呢?用錢來換人!”此時的萩原千夏也明白自己真的當初應該聽信美步的話,但她心裡居然還存有僥倖心理……拜託,這群人可是川崎家僱傭來的黑道份子,和他們講道理就像是對牛彈琴。

似乎是因為水流的因素,綁住川崎美步的繩子送了,趁著千夏和那群東島會的人對峙期間,她憑藉著最後一絲力氣掙脫了束縛,然後深吸一口氣,潛入水裡,緊接著撕下包裹住自己的那些符紙,這樣一來就可以不受限制的施展奧術了——美步依稀記得自己在某本書上看過一個關於潛水的奧術,她以為這輩子不可能用上,沒想到現在卻用上了。

“廢話真多……趕快解決,得罪川崎家還想拿錢?做你的夢去吧。”

“等一下!我們電話裡說好的……”

對……這就是川崎家的做法,用完即棄、過河拆橋……真不知道這群人怎麼從明治時期存活到現在的,估計就是靠著坑蒙拐騙外加宣揚那些保守主義言論獲得老頑固們的支援才得以存活至今。

東島會是由一撮奧術師組成的黑道,他們手中綻放著各種五顏六色的光芒,看來他們準備把這條河轟得連灰都不剩——雖然很對不起萩原千夏,不過美步已經下定決心準備溜之大吉了;那些符紙補充了一定的奧能,只要繼續憑藉以津真天的能力,逃脫追殺這種事情簡直輕輕鬆鬆——他以前幹過這樣的事情太多了,比如從黑幫的交易現場槍符紙、比如解決那些用奧術騙人的江湖騙子、又比如為了逃避奧術師協會的追捕在屋頂上上躥下跳……每一次,以津真天都會展示它的能力……

只不過這一次,黑暗中的妖鳥並沒有回應她。

那隻鳥只是朝萩原千夏的方向望了望,美步便知道這隻妖怪在想什麼了。

“我救她幹什麼啊?她可是要把我賣了換錢去的,與其擔心她,還不如擔心一下你的宿主!”

以津真天依舊沒有理她,只是站在水面上,望著試圖使用投影奧術抵禦攻擊的萩原千夏。

“好吧!你這隻傻鳥!”

妖鳥回應了她,強烈的奧能開始充斥美步身體裡的每一處血管,那群黑幫份子還在尋找著第二個目標的下落,剎那間,一隻帶有黑色羽毛的怪物就從水裡面鑽了出來,所有人都愣住了,唸叨咒文的嘴也開始不利索,黑色的羽毛在暴雨和北風的作用下緩緩落下,一道閃電擊中了遠處的避雷針,短暫出現的白光照亮了妖怪的臉——那張臉就像是日本戲劇中經常使用的“能面”,不帶有任何情感,只為了索命而來。

“怪……怪物……”

巨鳥吐出火焰,那群東島會的奧術師來不及反應,他們就被燒得連灰都不剩……就算有,估計也會被雨水衝到河裡。

黑色的妖鳥像是夢魘一般在天空中盤旋,就好像是神話故事中伊邪那岐從高天原跑了出來,就因為伊邪那美說了他兩句;只可惜,川崎美步不是大鬧天宮的孫悟空,她就像那些宇宙超人那樣,只能變身三分鐘——萩原千夏還沒有從剛剛的震驚中緩過神來,她就看見妖鳥從天空中墜落了:黑色的羽毛漸漸消散、利爪和鳥喙也緩緩退去,留下的只有一副在雨中昝白的軀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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