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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三龕窟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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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樁詭異的命案發生在大業五年的九月中旬,地點是沙洲敦煌城附近的三危山。

當時天剛拂曉,崇教寺執勤僧例行掃灑,忽然發現尚未完工的三龕窟內靜坐著一人。

那人頭戴獬豸冠,身著寬大的袍服,明顯是敦煌城來的郡官。

“老爺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僧人在洞窟外打了數次招呼,衛元都毫無反應。

於是僧人壯著膽子走進了石窟,藉著燈盞的微光,僧人驚恐地發現大老爺脖子側面裂著一道嬰兒嘴巴大小的傷口。

執勤僧嚇得飛出了石窟。

時間來到了大業五年的十月半,此時距離三龕窟司隸大員遇刺事件已有月餘,洛陽與敦煌方面對此案仍舊毫無頭緒,大有拖成懸案的趨勢。

司隸刺史亡於業報!流言在無形中給三司(刑部、御史臺、大理寺)施加壓力。

思考左右,三司高層決定邀請太湖邊的一位隱士出山調查此案,邀請函由刑部尚書衛玄大公授意,其子衛孝則執筆。

這位隱士是前大理正趙綽的高徒,曾經擔任過大理寺律博士,其人斷獄手法奇特新穎,在兩都(長安、洛陽)頗有威名,因為舉止神態像慵懶的貓,所以被人稱作“衛御貓”。

緊急的邀請函飛抵太湖時,這位生性悠然的隱士正在一艘小船上與僧人下棋。

年輕的僧人眉頭緊鎖,這盤棋他已經無處落子了。

僧人名叫法喜,是開皇年間有名的少年僧人,師從嘉祥寺吉藏僧人,精通《十二門論疏》,以辯巧舌聞名。

大成三年聖人下令沙門需致敬王者,這位天才僧人就銷聲匿跡了,廣為沙門中人議論。

僧人法喜兩手託著漂亮的臉蛋,緊張地分析著眼下的局勢。

“輸了。”

法喜將雙手縮排寬大的袖子,頗不甘心。

僧人對面,一人披髮赤足,手持麈尾扇,面容優雅。

此人正是御貓衛已,一個有著魏晉遺風的美麗男子。

據說此時的太湖先生已年過三十,但看上去卻如二十出頭的美少年,坊間因此有了衛已懂得駐顏妖術的傳言。

“先生,再來一局吧。”

“你有勝負欲了,再對弈下去,一整天的心情都會變糟。”

“已經糟了,非要贏你一次才能好起來。”

衛已慵懶地笑著:“出家人要隨性一點。”

“再來一局!”法喜吐出膛音,小舟隨之搖晃起來。

說話間竹裡館的受業童子在岸上朝這邊招手,示意有客人到了,法喜這才憤憤作罷。

竹裡館,送信的武將頭戴黑色軟巾,身著絳紅色圓領大褶衣,虎背蜂腰,沿襲北朝一貫而來的清健身材。

來人名叫裴正,是遇刺者衛元的女婿,同行的是一名五尺高的磨刀童子。

兩人宛如經變圖裡走出來的神魔,一高一矮地出現在衛已面前。

衛已看完信臉色就變了,信中陳述了族兄衛元在巡檢敦煌時遇刺身亡。

此處插敘一筆,遇刺者衛元、刑部尚書衛玄、寫信的衛孝則以及太湖衛已同出於陳留郡衛氏望族,南北朝時,衛已這一支於南朝出仕,因此被稱作南衛。

天下統一之後,陳留郡衛氏又成了一家人,南衛即被先聖召入朝廷做官,是時衛已二十出頭,拜在大理正趙綽門下學習鉤距推理、斷獄審查之術,其間亦參與大小案件的調查審訊,屢破奇案,“衛御貓”的綽號就是那時候傳出來的。

正是因為這層微妙的關係,刑部尚書衛玄才會想到讓衛已來調查此案。

只有衛已能查明真相,這是衛氏族人不必討論的共識。

法喜從來沒見過太湖先生皺過眉頭。

應該是遇到什麼難事了,法喜一把搶過信去,讀罷大吃一驚。

“事件始末盡在信函當中,某來唐突,開罪先生了,懇請先生出山揪出殺人兇手!”裴正說話的氣很短,時不時彈出咳嗽。

“不能去!”法喜將信函一撕兩半,“絕對不能去!”

僧人動靜一大,磨刀童子背上的刀械就零零作響,那是一雙三累獅齧環首刀,也叫御中千牛刀,非王朝高階禁衛不能配備。

衛已的表情卻漸漸舒展開了。

“陳伯,勞煩燒水煮茶……”衛已朝竹裡館的老人禮貌道。

陳伯是衛已的隱友,年過六旬,精通醫術,笑呵呵地起身燒水。

“先生,事發緊急,已無間逗留,我們這就出發吧。”裴正道,而後發出響亮的咳嗽聲來。

“不急,先飲一杯茶。”衛已指著坐席,“坐下來聊聊天吧。”

裴正強忍著急躁,胡亂坐下。

“法喜,說說看為什麼不能去?”衛已問。

“顯而易見,司隸刺史等同於聖人的耳目,名義上是六品官,實權卻堪比州郡長官,敢問世上誰人敢殺司隸臺的人!”

裴正擰著眉頭,此案的詭怪之處還遠遠不止這些。

“此事絕非偶然!”法喜繼續道,“有人想殺人滅口,只有憋著了不得的大事才敢動殺害司隸大員的念頭,我問先生,司隸刺史的職責是什麼?”

衛已:“掌六察,巡州郡,簡單說就是捆住州官的繩索。”

“不錯,近年來聖人改制,頻頻削減州郡長官勢力,俗話說狗急跳牆,一定是衛元大人查出了敦煌郡守的重要罪證才慘遭滅口的。”法喜用其樸素的邏輯推理開來。

衛已認真地聽著,裴正不發一言。

“隴西都是關隴舊貴,這些人手握兵權,沙洲又孤懸千里之外,即便先生你去查出了真相,也無法將斷獄卷宗傳到洛陽,洛陽等到的訊息只有一個,那就是太湖先生亦於敦煌慘遭毒手!”

法喜言辭激烈,宛如辯論。

法喜又將視線挪向裴正與磨刀童子:“洛陽到太湖那麼多州郡,閣下帶著御中千牛刀招搖而來卻未被阻攔,怕是此事連聖人都驚動了。”

裴正彈出幾聲咳嗽,法喜所言非虛。

裴正官拜千牛備身兼京兆郡樂口府任鷹揚郎將,此來正受皇意,只是其中秘密不能公開說明,法喜猜到了一部分。

“三司都擺不平的事情讓一個隱士去做,毫無道理可言,先生不能去。”

“可遇刺的是衛某的族兄啊。”衛已把話題加溫了一下。

“所以先生要去白送一條性命?”

氛圍立即尷尬了,老人陳伯端上了茶具,隨後在裴正臉上打量了一會兒。

“高僧言重了。”裴正簡短道。

“官府累積的民怨就像燎原大火一樣,小僧雖心在世外,卻身在大千世界當中,小僧沒有半分言重,與其請人調查此案,不如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此話的言外之意是司隸刺史活該被殺,當然法喜也有借題發揮的傾向。

裴正攥起了拳頭,若要動怒,這個多嘴的和尚活不出半盞茶的時間。

“法喜,裴大人可是帶著千牛刀的哦。”衛已用調侃的語氣道。

法喜哼了一聲:“就算帶上斬首的閘刀小僧也毫不諱言!”

好硬氣的僧人,裴正壓著眉頭。

“好了,不開玩笑了。”衛已站起身來,裴正這才發現,他竟然是赤腳的。

地板很乾淨,衛已著白色單衣,赤腳來回走動。

“法喜,你剛才的分析很精彩,但漏洞也很大。”衛已丟擲了核心話題。

法喜:“請先生細說!”

裴正豎起了耳朵,他想看看傳說中的衛御貓到底有沒有能耐。

“司隸刺史被殺,第一懷疑物件即是案發地的州官,法喜,如果你是州官,會明目張膽地在自己的地盤上殺害巡檢大員嗎?”

“這麼做等於告訴別人我是兇手。”裴正敲著邊鼓。

法喜:“這就是障眼法,州官說不定就是利用你們這種想法大搖大擺地殺人。”

“按國朝法制,所有嫌疑人的起居記錄等都會呈送三司核查,刑部、大理寺、御史臺大小官吏皆要從一字一句間尋找破綻,如淘金般的層層篩查。”

衛已曾經擔任大理寺律博士,對於斷案程式非常清楚,尤其是這種大案。

“此外,還會外派候官去州郡暗查,直到核實所有細節,確認無誤後才會取消嫌疑。”衛已繼續說,“從外到內扒一遍,連祖宗臉上幾顆痣都能給你數出來,想要在三司面前賣弄障眼法恐怕有點難度。”

裴正心中湧蕩著希望,他有一種預感,這位瘦小的白衣先生一定能查明此案。

法喜臉上帶著不服:“那如果不是州郡長官為之,還有誰會這麼做呢?”

“所以要去查嘛。”衛已慵懶道。

法喜掉進了對方的詭辯圈裡了,漂亮的臉蛋漲得通紅。

“可是很危險啊,兇手的行為本身就是挑釁,這種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良久,法喜氣勢弱了下來,再次提出自己的擔憂。

“那就較量一番吧。”

衛已的語氣很輕鬆,像在下棋,太湖先生雖是隱士,但卻有著少年般的好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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