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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六班。
不到六月，氣溫已經逼近38度。教室如同一個巨大的蒸籠，空氣都彷彿凝固了，讓人憋悶得透不過氣。
只有吊扇在費力地旋轉著，發出“吱呀吱呀”的叫聲。
沈凡捏著筆，悄悄打量著四周。這些稚嫩的面孔陌生又熟悉。
我這是重生了？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黑板上那幾個鮮明的大字上——高考倒計時25天。
沈凡正暗暗猜測，前桌的女孩子突然背過手，遞來一張紙條。
【晚自習結束後到老地方，我有話跟你說。】
老地方？
沈凡擰眉，塵封已久的回憶漸漸甦醒。他暗自冷哼一聲，在紙條的背面回覆——
【正好，我也有話跟你說。】
筆跡潦草凌厲，透著一股戾氣。
千算萬算，沈凡萬萬沒想到，自己花費了十多年拼搏，好不容易功成名就，居然重生，回到了人生最憋屈的一天。
他記得，晚自習後，初戀女友葉蓁蓁便會跟他說分手。
若是體體面面地和平分手，倒也算不上什麼屈辱。葉蓁蓁倒好，將他從頭到尾數落了一遍。
“沈凡，有件事我考慮很久了，還是想要跟你如實以告。”
“其實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當初跟你在一起，也不過是圖你對我好罷了。”
“沒成想，你的個性這麼差勁。天天一棍子打不出個屁來。別人的男朋友都曉得甜言蜜語一大筐，你就知道學習……”
“我有時候真不知道說你幼稚還是說你愚蠢，學習好並不能代表什麼。你這麼木訥、情商堪憂，以後走上社會，真能給我很好的生活嗎？”
“光憑我這張臉，未來，我就能過上比你好一百倍一千倍甚至一萬倍的生活，你信不信？”
“要不是看在你對我還不錯的份上，我根本就不會跟你戀愛。
“但是你最近也太過分了吧！從以前每天電話兩小時變成現在的半小時。”
“怎麼，你是覺得高考比我還重要嗎？我們的感情還比不過一場考試？”
“既然你這麼不識抬舉，不知珍惜，我看我們也沒有必要再繼續下去了，我們分手吧。”
明明提分手的是葉蓁蓁，她反倒眼含淚花，嗚咽著先跑開了。
年少時的沈凡百思不得其解，接連幾天圍追堵截，葉蓁蓁都避而不見，甚至還讓閨蜜前來警告。
“好聚好散的道理你不懂嗎？蓁蓁現在只想好好學習。”
好好學習？沈凡簡直要被戳中笑點。
且不說沒在一起前，葉蓁蓁是個聲名在外的“花瓶”，成績在班裡常年倒數。
兩人剛在一起時，班主任甚至還找過葉蓁蓁談話，委婉地勸她不要耽誤沈凡學習。
沈凡哪捨得小女友受委屈，當即表示，自己不僅不會影響成績，甚至還會帶葉蓁蓁共同進步。
在一起後，沈凡更是盡心盡力輔導她學習，晚自習後還要跟她電話講解數學題。
直到電話那邊傳來清淺的呼吸聲，才捨得結束通話……
青澀美好的記憶一一浮現在腦海裡，再聯絡到葉蓁蓁的拋棄，沈凡更加難以釋懷。
他搞不明白，明明最初在一起時，葉蓁蓁也是很樂意跟他一起學習，結果學著學著，就變成他的錯了？
最讓他想不通的是，如果葉蓁蓁果真厭惡極了，為何還要跟他在一起？
痛苦、懷疑讓沈凡徹夜難眠，不出意外地搞砸了高考。本來可以穩上清大的他，只剛剛過一本線。
即便如此，上大學後，他仍然執迷不悟，業餘時間拼命打工，攢夠錢就去看葉蓁蓁，直到半年後，看到葉蓁蓁坐上豪車，跟別人出雙入對……
多年後，沈凡偶然跟人提起時，才破解了謎題。
“天吶，沒想到你還有被人白嫖的時候，免費的一對一家教，做你女朋友還真划算。”
“不過，你這前女友可不怎麼地道。她都白佔你這麼大便宜了，幹嘛不堅持到高考，非要高考前分手，搞你心態？”
……
“叮鈴鈴”，尖銳嘹亮的鈴聲響起。
教室彷彿一鍋剛剛沸騰的水，從寂靜變得喧鬧。
“終於下課了……”
“你卷子做完了沒？”
“還差一點，回家再補。”
“剛剛那道數學大題好難，你算的是多少？”
“3，你呢？”
“靠，我怎麼算的不是個整數。”
在這片吵嚷中，葉蓁蓁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邊，這才施施然轉過身，向沈凡做口型。
“我們走吧。”
沈凡提溜上收拾好的書包，斜挎在肩上，跟上葉蓁蓁的步伐。
走廊上昏黃的燈光打在葉蓁蓁米白的連衣裙上，反射出瑩瑩微光，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形、盈盈不足一握的腰身。
她走路很有特色，腳尖先著地，步伐輕盈，身形微微起伏，好似芭蕾舞者一般。
兩人一前一後，逆著人流，越走越偏，默默爬上教學樓的天台。
“沈凡，有件事我考慮很久了……”
“我也有事想說。”沈凡打斷葉蓁蓁的話，“我們分手吧。”
“什麼？”葉蓁蓁瞪圓了眼睛。
“我說分手。”沈凡一字一句重複道。
“為什麼？”
“不為什麼。”
“沈凡，你是不是移情別戀了？”葉蓁蓁氣急，拽住他的手腕，“你怎麼不說話，你心虛了？”
沈凡撫開葉蓁蓁的手，微微挑眉，輕笑一聲:“你猜？”
“沈凡，你混蛋！”葉蓁蓁隨手撿起地上的石子，狠狠砸在他背上。
“你個大騙子，說好一輩子對我好呢？”
“我就知道，男人都不是好東西，渣男……”
沈凡充耳不聞，合上天台上的鐵門，將葉蓁蓁氣急敗壞的罵聲隔絕在身後。
寧我負天下人，不願天下人負我。
嘖，當渣男，真爽。
沈凡暗道。
他這邊剛感嘆完，陰影中突然衝出一個龐大的身軀，重重壓在沈凡背上。
“凡哥，怎麼今天這麼快就跟嫂子分開了？”
“不多卿卿我我一下？”小胖子擠眉弄眼，調笑道。
沈凡定睛一看，心口一緊，是肖鴻，他高中時最好的朋友。高考結束後，跟人出去玩，為了救溺水的孩子，永遠地活在了18歲。
穿越15年的時光，再次見到這張熟悉又陌生、圓乎乎又喜慶的臉，沈凡百感交集:“你怎麼不回去，專門在這堵我？”
“害，不是看你今天不對勁嗎？臉色難看得跟欠了幾百萬似的。”
“咋了，跟嫂子吵架了？”
“嗯，分手了。”
“靠，她提的？這女人怎麼這麼沒良心，你對她掏心掏肺的，我看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你得都給摘下來……”
“咳咳，我提的。”
肖鴻卡殼了一下，乾笑一聲，“哈哈哈提的好，提的妙，我看不慣這娘們很久了，每天一副眼睛長在頭頂的樣子，瞧不起誰呢。”
“要我看，就是凡哥你給她臉了，對她太好，讓她飄了。不過，為啥呀？”肖鴻小心翼翼地問。
他當初瞅著沈凡那副昏頭昏腦、不值錢的樣，是怎麼都想不出是沈凡先提的分手。
“好好學習。”沈凡哼笑一聲，推開肖鴻充滿求知慾的胖臉，“感情的事，你少打聽。”
“凡哥，你不地道啊，我幼兒園的初戀都告訴過你……”
“話說距離高考還有一個月，你們倆前後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豈不是尷尬死了？”
“萬一葉蓁蓁再死乞白賴地要挽回，她追你逃，你插翅難飛，她在劫難逃。”肖鴻搓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嘿嘿，你還別說，怪刺激的。”
“電視劇看多了吧你！”沈凡屈肘，勒住小胖子的脖頸，“還敢編排我不？”
“我錯了，我錯了。”肖鴻討饒，兩人嬉笑打鬧的聲音越來越遠，路燈下的影子越拉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