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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彷彿變成了一隻沒有骨架的水母，在大海里隨波而盪漾著。
這種感覺太熟悉，就像白梅花瓣從亮晶晶的樹枝上輕盈飄落，擁抱向地面，化作春泥再次成為白梅養料的一部分，然後再次盛開成為白梅的花瓣……
我不知在“水”裡溺了多久。待我睜開眼時，卻見那一雙藍眼珠粉睫毛的漂亮眼睛正擔憂地凝視著我。
欸？我這是……
他是……狛治先生？！
我該不會是在做夢吧？
我一下清醒了：“狛治先生，我……死了嗎？”
“如果我晚來一步還真不好說，那個該死的傢伙！”狛治眉頭緊鎖，憤怒地看向別處。
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他這麼生氣的樣子。他即使是生氣，眼睛也從來不看我，生怕嚇到我似的。
他對我展露的從來就只有溫柔。
父親樂觀地微笑著：“狛治呀，你別生氣啦，戀雪沒事不是最好的了嗎？先安撫一下小雪的情緒吧。”
狛治表示贊同，復而對我道：“戀雪，我絕對不能再讓他找你們的麻煩了。”
“嗯……”狛治的話只是簡單而平和的語調與內容，我卻感覺臉熱熱的，而且並沒有在發燒。
這是怎麼回事？
不過，狛治能夠把我找回來，真是太好了。
我還以為他找不到我，我就那麼死掉了呢。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我的……
我偷偷去看狛治，只見他一臉的認真，好像在思考著什麼。
思考什麼呢？
難道是在思考要不要弄兩條看家犬嗎？
……
然而，我想錯了。狛治在想的，是用他們習武之人的方式，讓隔壁劍術道場的人不再找我們父女倆的麻煩。
他，居然單槍匹馬地和他們去單挑了……
我只能說真不愧是狛治先生。為了見證這一刻，我和父親也去了，還有周圍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鄰居也好奇地一起進入了劍術道場。
狛治一襲白衣，就像鮮衣怒馬的少年，儘管他的衣服顏色並不鮮豔，而且他也沒有騎馬。
但是他在我的眼裡，卻比任何人都要耀眼。
道場裡所有人都拿著木刀，狛治卻赤手空拳的，什麼武器都沒有。我在心裡有些為他感到憂心，可又有著迷之自信，覺得狛治一定沒問題的。
因為，他是狛治啊。
劍術道場的繼承人，也就是上次把我帶出去、又在我哮喘發作時怕擔責任丟下我不管的小馬尾也在。他好像忘記了上次他對我做了什麼似的，還自負地衝我不停擠眉弄眼。我只看了一眼便覺得不忍直視，我的目光還是隻想停留在狛治一個人的身上。
劍術道場的人喊道：“挑戰者，報上名來！”
“狛治。”狛治他沒有說自己的姓。
也對，他現在和我們一樣都是平民，有姓也毫無意義，只會徒增嘲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之所以告訴我他的姓，一定是在心裡覺得我看起來是值得信任的人吧。
“挑戰規則，我們道場的人會輪流和你單挑，如果你能夠打敗我們所有人，那我們便同意答應你的條件；反之，那就讓戀雪嫁給我們道場的繼承人！”
“不行！”狛治一口回絕，“戀雪不是商品，她的未來應該由她自己決定。”
聽了他的話，我心頭沒來由地一熱。
我的未來……
只見狛治繼續對他們說道：“我和你們的比試沒有權利決定戀雪的行為，但是我可以任由你們處置。”
“哈哈，有意思！”道場的場主笑了，“你手臂上這刺青，如果再犯一次錯，就是要把手砍掉對吧？那你輸了，我的條件是……你的一雙手。就問你敢不敢？”
他們還真是惡毒，居然提出這麼過分的條件。
可是狛治卻毫不在意地答應了：“好啊。”
“狛治先生！”我使勁朝他那邊招手，希望他能注意到人群裡的我，“你不要答應他！你不要！”
我想要收回我剛才的自信。
我怕了。
我不能想象狛治為了我而變成殘疾的未來，這樣我會每一天都活在痛苦裡的，永遠也不會幸福。
我為了他什麼也沒做過，只給他帶來了無窮無盡的拖累，沒想到到頭來他卻為了我答應這種不公平的條件。
可是狛治卻好像並不在意自己的雙手是否會被留下，而是馬上開始了和劍術道場裡面人的比試。
他們拿著武器，狛治卻赤手空拳。我的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緊張得差點哮喘發作。還好我最近身體狀況還可以，不然狛治是絕對不會同意帶我來的。
還沒看一會兒，我的額頭就已經全是汗了。
“狛治先生……”我擔心地都快哭了。
父親在一旁卻十分鎮定：“不用擔心哦雪！老爹我都仔細看著的，狛治很厲害的，肯定不會輸。”
“父親……”
就算是這樣，可我還是怕啊！
只聽父親接著語氣忽然一沉：“如果他輸了，我也不會讓他斷手的。他……”
父親說著說著，又止住了，扭頭意味不明地看向我。
我不明白他什麼意思，只眨巴著眼等他繼續說。可父親卻並沒有接著說，而是轉而去看比試了。
我一臉懵地，只好也轉頭看比試。
狛治的身姿真的十分靈活。那些劍術門生的動作花裡胡哨的，狛治總是可以找到空隙突破他們的攻擊，一拳就能把對方打得我都懷疑他們今後還有沒有一個完好無損的下巴了。
作為一個外行，一開始我看著他們比試的身手，是感到有些目不暇接的；可神奇的是，我看著看著，竟也能看出點門道來了。
如此看來，上天雖給了我一個孱弱的身體叫我不能繼承父親的素流道場，但是我其實還是擁有素流拳法精通者女兒應有的天分的呢。
觀察了良久，我竟也能明白為什麼父親說狛治一定沒問題的了——
因為，那些劍術道場的人的功夫真的很弱啊……
都是些花拳繡腿罷了。他們之所以能招到這麼多的門生，恐怕憑藉的只是一些嘴上功夫而已。
啊，不對……我對這些是一竅不通的，怎麼也能有這種參悟？……
我忽然感到頭又開始痛起來。不過這次不是真的頭痛，而是沒來由的傷腦筋。
我怎麼覺得我好像……以前也和這些拿劍的人們戰鬥過？
難道是一個被我遺忘的夢嗎……
我甩甩頭，將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甩至腦後，繼續看比試。
我的想法果然沒有錯，狛治真的接連將他們全部打敗了。最後一個上場的，是劍術道場場主的兒子，也就是那個小馬尾。
這個馬尾的男孩憤恨地瞪著狛治，然後拔出了手中的劍。
那把劍明晃晃的，不是木刀，是真的武士刀……
是一刀下去就沒命的真刀！
他們居然耍賴？！
父親先一步衝了進去：“你們這是什麼意思？這樣就犯規了吧！”
“比試裡有哪一條規定我們不能用真刀了？”劍術道場的人嬉笑著，“能比就比，不能比就趁早認輸！”
我氣得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你們太過分了，如果有一天也有人這麼對你，你們還會是現在這種想法嗎？”
小馬尾笑嘻嘻地看著我：“小戀雪，我比你大，就讓哥哥我來教你一個道理吧——‘強者才是擁有話語權的那個’。所以懂了嗎？弱者是沒有資格說話的。”
“你……”我直接氣哭了。
他們……他們這些人根本就沒辦法溝通交流！
狛治也氣得不輕。他蹙眉盯著小馬尾，臉上往日的溫柔早已蕩然無存：“你這傢伙……讓戀雪哭的傢伙，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哈哈哈！孑然一身的你能打得過真刀實槍嗎？看招！”小馬尾囂張地笑著，舉劍便朝狛治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