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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這件衣服吧……”狛治有些不確定地低頭看了一眼。
“是的。”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到你穿著這個白色，怎麼說呢……就是感覺有點熟悉。”
記憶裡也有一個人穿著這一身白，感覺像是我孩提時期的事，甚至有點像是前世的事。
他有些愣怔，許久才猜測道：“大約是像你的父親吧，他今天穿的也是素流道館的道館服。慶藏師傅平時也是穿著那一身嗎？”
“是的呢……”我尷尬地笑了笑。
仔細想想，父親他早就開始穿這款白色的道館服了。剛才我之所以產生那種錯覺，應該是第一次看見除父親以外的人穿白色的衣服吧。
啊……發燒發多了，難道我的腦子也燒傻了嗎？
我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是因為害羞而臉紅，還是因為發燒而臉紅。
狛治也沒有嘲笑我的意思，轉而勤勞地開始了他在家裡的工作。等到父親回家，我告訴了父親他的名字，不過就只有一個讀音，字怎麼寫就不清楚了。
我一直臥病在床，偶爾頭腦清醒的時候也會看點書，只是每每還沒看一會兒便又頭疼得厲害，這些字也變成了一團團旋轉的星星，轉得我頭暈目眩，只會想讓我原地暈倒。
不過狀態好、能看進去幾個字的時候，我發現這些書籍還是挺有意思的。
我看到了一個個嶄新的世界。
不同於我整日地盯著天花板以及門外的樹海，那是一種截然不同的新世界。
而那個世界，只有狛治才有資格進入。
但是狛治根本沒辦法去，因為病懨懨的我根本離不了人。狛治被我牢牢地“賴上”了，他只能什麼都圍著我轉。
他真的很勤快，一直耐心地做著我父母都沒有這種程度的事。他甚至可以整夜地不睡覺，可以隨時醒來也不感到疲倦，以此為我替換額頭的毛巾和睡衣，時常餵我喝水。而且他還能準確地預料到我想要如廁的時間，抱著我去廁所，然後等我好了再把我抱回床上。
這樣的狛治，真的讓人很不想離開。
然而，我不能那麼自私。我已經拖累了母親，不能再讓狛治的心情也陷入低迷。
……
幾周後，我聽說晚上會有煙火會。等狛治又來替我換額頭的毛巾時，我找到機會上氣不接下氣地對他開了口：“抱歉，總是麻煩你……都怪我，害得你不能去練習，也不能去玩……”
他只低頭幹著活，一邊搓毛巾一邊對我回道：“我以前就不會想到要去玩，空閒的時候我會找時間鍛鍊，你不用擔心。”
“可是偶爾也要轉換心情……聽說今天晚上會放煙花，你去吧……”
煙花什麼的，一定很漂亮吧？
我去不了，不能“捆綁”著狛治也不能去。
只聽狛治理所應當地回答著：“好啊，等你頭暈好了後，我揹你到橋前去吧。”
“……欸？”我啞然。
他在說什麼？
他說……他要帶我去？
可是……
可是……我去不了啊……
狛治擰乾了手中毛巾的水，將搓好的毛巾鋪在我的額頭上，看著我的臉自然地繼續說著：“就算今年去不了，明年、後年也還是會有煙火的，到時候再去就行了。”
“……”他的話讓我不知道該怎麼接了。
他……居然認為我還會有明年？
當初父親將狛治收來照顧我的時候，是抱著給我送終的想法的。這一點其實我很清楚。正是因為不想白髮人送黑髮人，母親才會先一步離我而去。
可是狛治先生……他居然會認為，我還會有明年和後年？
明明連我自己都想象不到我會有明年和後年啊……
想著想著，我的眼淚奪眶而出。
我嗚嗚咽咽地哭了半天，這才想到狛治一定會覺得我很奇怪吧。我趕緊偷偷觀察狛治的表情，只見狛治一臉彆扭地看著天花板發呆，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不過我想，他一定不知道他剛剛的話感動了我，甚至給了我莫大的信心。
……
隔壁道場的人仍舊像女人來癸水一樣，每個月都要來找一次我們的麻煩。每每這時，狛治就會出面，以素流道場門生的身份和他們來砸場子的人單挑。
他們根本打不過狛治，他們的目的只是想要攪黃我們做生意而已。每次一看狛治來了，他們便會找個不失面子的藉口三三兩兩地離開。
看來父親的功夫已經如此出神入化了。
可是父親告訴我，狛治的很多招數都是他自己悟的，而父親只是稍微帶他入門點撥了一下而已。
父親說，狛治是個百年難得一遇的武學奇才。
可是這樣的奇才卻在我家裡天天做著洗衣擦地、給我餵飯擦身的工作，真的是太埋沒了。一想到這一點，我的心情就很複雜，感到既抱歉又幸福。
抱歉是抱歉因為我埋沒了人才。如果他能夠把一些我能幹的事情給撇棄，全部用來鍛鍊，恐怕他的功夫將會更上一層樓；
幸福則是因為，這樣好的狛治居然會心甘情願地留在我的身邊，甚至拯救了我的心靈，那就說明他至少是不討厭我的。
這樣的狛治，我真的好喜歡。
……
在那之後又過了一年，算是第二年，我還是沒能看煙火。
到了第三年，我仍然還不能看。但是我現在一點都不沮喪了，因為我的身子正逐漸好轉。
我覺得，我真的像狛治說的那樣，有一天真的是可以去看煙火的。在狛治剛來的時候，我需要整日地臥床。但是現在，我已經可以時不時地出門走走了。
當然，必須要有人陪同才行。因為我還是偶爾會哮喘發作，一口氣上不來好像隨時會死去，若身旁無人那可是十分危險的情況。
有時候父親會陪我，但大部分時候還是狛治在陪我。
狛治還有一大籮筐的家務活要做，我真想快點好起來，這樣就可以和他一起分擔了。
……
這一天，狛治說他要去後院洗衣服，讓我一個人在房間裡等著他。
我沒有事幹，於是便拿起狛治的衣服，在上面繡著雪花的圖案。
繡完了雪花，我又來繡狛治的名字。
狛治的名字裡，“狛”取字“狛犬”，那是守護的意思……
不知怎的，看到他的名字旁邊就是一朵可愛的小小雪花，我的心裡莫名湧起了一陣暖意。
“噠噠噠……”
一陣腳步聲從門口傳來。我笑著抬頭，當我看清來人，一聲“狛治”還沒喊出口，我的表情卻已然僵在了臉上。
他……他不是狛治，他是隔壁道場人的兒子！
他來幹什麼？
我瞬間感到不妙。我跑又跑不動，對方可是一介習武之人，我哪裡能夠拼得過他？
他可不是什麼好人，以前沒少找過我們的麻煩，我是一直記著的。
他身手摸了摸自己腦後的馬尾，眼神詭譎地朝我走來，朝我友善一笑：“戀雪，今天天氣很不錯，外面的野花開了，我帶你出去轉轉吧。”
“……”他雖然現在笑得友善，可他不是第一次這樣笑面虎了，我可不會上當，“我還有事，你有什麼事等狛治先生來了再說吧。”
“狛治？”他的表情立刻變得不滿意，“就那個罪犯啊？”
“不許你這麼詆譭狛治先生！”
他說別的都還好，但是他說狛治，我就有些生氣了。
他又笑了：“哈哈，戀雪，你還真是溫柔啊，居然能夠容忍一個罪犯。不過我就納了悶了，既然你連罪犯都可以接受，為什麼不能答應我的邀約呢？”
他說邀約……
我搖頭：“不行的，我身體很弱，不能出門的。”
“可我明明看見你和那個罪犯出過門啊！”他一下怒了，“戀雪，你先跟我出去，我有話要對你說！”
他說著就要來強硬地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