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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第一次過上這麼驕奢淫逸的生活。說真的，很享受，因為這可是我這輩子難得的機會，說不定還是我這輩子唯一一次這麼浪費熱水的經歷。
我的心情好極了，開開心心地躺進被窩裡，狛治卻不屑地對我說：“這樣就滿足了？你也太沒有追求了。”
“那什麼才叫做有追求？”我問。
“這個嘛……”他用手臂枕在後腦，“對女孩子而言，最好的莫過於高嫁了，你想嫁給什麼型別的男子？”
我無奈地笑：“像我這種人，能吃飽飯就已經很好了。嫁人的話，無所謂吧。”
“什麼？無所謂？那就是說什麼人都行了？”
“是的呢。”
他粉色的睫毛微顫：“對了雪，你參加過‘裳著’了嗎？”
我根本沒聽過這些有錢人的稀有名詞：“那是什麼？”
“你不知道嗎？”他耐心地解釋，“女孩子只要參加過裳著，就算是大人了。”
“不清楚，我們這邊好像沒有這種東西。”
“這樣嗎……”他語氣漸漸嚴肅，彷彿要鄭重地告訴我般，“我十四歲就參加過‘元服’了，我早就可以娶妻了。”
“哦……”我一臉懵地點頭。
他可以娶妻，我知道呀。他這次離家出走不就是因為想要逃婚嗎。
他一直在觀察我的表情，好像希望我會做出什麼他所期待的反應一樣。可我真的猜不透他的心思，只迷茫地眨著眼睛，然後對他笑了笑以緩解尷尬。
他揚起嘴角將臉轉向天花板：“沒什麼，睡覺吧。”
“嗯？好的……”
“雪，我明天想要吃魚。”他又說。
我滿口答應：“好，我給你做。”
“嗯……”他朝我翻了個身，一把將我緊緊摟住，“雪，你真好，我都不想回我自己家了。”
“呵呵……”我乾笑，他不是本來就不想回家麼？但我如果這樣懟他，他又要羅裡吧嗦了，於是我只問，“你現在還嫌冷嗎？”
他的聲音聽起來乖巧無比：“嗯，我冷，但是像這樣抱著就好一點了。”
我：“……”
算了，誰讓他身體差呢？我只好忍了。
……
翌日，狛治終於好起來了，我們一起下山買了很多吃的。
他帶了很多錢，這次我選擇拿了兩個最大的籮筐，買來的吃的用的將大籮筐裝得滿滿的。
狛治又給我買了件白色的和服，裡面夾了棉，穿在身上又輕巧又暖和。除此以外，他還給我挑了幾件衣服，各種顏色都有，只不過幾乎一半都是白色的，另外最多的就是粉色。
“你穿著白色衣服，再戴上白棉帽，保證那些債主找不到你。”狛治得意地說。
這話真不錯，所以這就是他一直穿著白色衣服的原因吧，想要將自己與雪景融為一體，不被他家裡人找到。
“還有粉色，”他繼續說，“我覺得你穿粉色特別好看，你的眼睛就是粉色，我的睫毛也是。而且，我也很喜歡粉色。”
粉色嗎？真沒想到他居然會喜歡粉色。
我忍不住笑了：“那好，那我多穿穿粉色。”
“嗯，你穿白色也好看。”他表示贊同。
“那你穿什麼顏色，我就穿什麼顏色。”
他沉吟片刻，道：“好。”
……
雪山的生活簡單而平靜，甚至都感覺不到時光的流逝。日子一天天過去，就像鳥兒飛過樹林，不知不覺竟快到新年之際了。
習焉不察，狛治竟在我這兒住了一個多月了，甚至可能有兩個月。這段時間裡，還好那些債主們沒再找來，不過我想說不定他們已經在雪山裡迷了路，被凍成冰棒了。
每一晚狛治都在喊冷，都在喊病沒好全，可是一到白天他又沒事了。我懷疑他是不是落下了什麼病根？一直不去瞧，會不會形成終身都難以痊癒的隱疾？但他卻不讓我下山去尋醫師，說這樣可能會打草驚蛇，暴露身份。
他說，他只需要我給他當暖爐就可以了。他自稱那是因為他以前每天晚上睡覺都必須抱著暖爐，不然就會嫌冷。如果不抱，第二天必生病。
我已經見識到了他的身嬌體弱，可不想再天天給他餵飯了。於是乎，便乖乖當起了將近兩個月的暖爐。
“雪，”有一天晚上，他忽然對我說，“明天我要一個人下山一趟。”
我正枕在他手臂上睡得香甜呢，只迷迷糊糊應道：“嗯……你去幹嘛？”
他猶豫了會兒，道：“不幹嘛，就是去買點東西。”
“哦……”我沒多想，懶懶地睡了過去。
……
到了第二天，狛治穿了一身白衣，揹著大大的竹簍要出門去了。
我幫他披上了一件被衣，又替他理了理衣領。他靜靜地看著我的動作，笑吟吟道：“雪，我會早點回來的，你等著我。”
“嗯，”我也對他微笑，“我在家做好飯等你回來。”
他出門回頭向我招手：“好，今天可以隨意使用炭，我馬上就買新的炭來！”
他看起來精神極了，好像心情很不錯，和平時的他有點不太一樣。
我站在門口望著他的背影漸漸融在一片白茫茫裡，不知怎的，忽然很害怕他不會再回來。
可是，他不回來難道不應該才是最合理的可能嗎？他是有錢的貴族大少爺，能夠和我在這種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地方生活這麼長時間已經夠奇蹟了，若要他長久地住下來，他會願意嗎？
可我相信他會回來的，因為他和我約定了。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麼一定要強調我不能跟著去，但是我願意相信狛治先生不會對我食言。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想的，為什麼那麼期盼他能來？他是大少爺啊，總有一天是要回家的，不可能永遠和我在一起做這種荒唐的鬧劇。
可是一旦想到他會離開我，我就覺得很難過，連熱騰騰的飯也不想吃了。
……
天已經黑了，狛治還沒有回來。
也許，他真的回到了他原本的位置吧。
臉上已是溼潤一片，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竟一個人坐在廚房裡哭得稀里嘩啦的。
我抹抹淚嘲笑自己的可笑。明明他在來之前，我都習慣一個人的日子了，又不是沒有過，這到底有什麼可傷心的呢？
——日子還是要照常過，飯還是要照常吃。
我平復了心情，給自己盛了一碗粥，坐在廚房裡就地吃了起來。
粥還熱著，我的眼淚也還在流著。
正在這時，靜謐的空氣裡突兀地響起了狛治暴躁的喊聲——
“好啊，你居然不等我就一個人先吃！”
我被他這一喊嚇得差點把手裡的碗給扔了。只見狛治穿著他走時的裝束，風塵僕僕地站在廚房門口看著我。
我傻眼了：“狛治，你……你回來了？”
“對啊。”他一邊說一邊把背上的竹簍拿下來，“這雪山真容易迷路，特別是到晚上，我差點找不著北。平時晚上你是怎麼找到家的？你方向感也太好了吧！”
“這是我家啊，我當然熟悉了。”我吸了吸鼻子。
他湊近看我的臉，隨即眉毛皺了起來：“怎麼哭了？我也沒有那麼差吧，我不是找回來了嗎？”
“回來就好。”我推開他，跑過去看竹簍。
他又買了好多東西啊，可能一直夠我們吃到新年之後了。
“雪，我還買了一樣東西給你。”狛治神神秘秘地對我說。
我抬頭看他：“是什麼？”
他微笑著執起我的手，另一隻手將東西從懷裡掏出來，放在我的手心。
那是一串非常漂亮的串珠，一顆一顆，圓潤潤的，就像珍珠一樣飽滿。晶瑩剔透的粉色和春日裡盛開的櫻花一樣，那一定是一種非常名貴的玉石。
我簡直不敢相信：“狛治先生，這……我不能要。”
這太貴重了，我這種人根本沒必要戴。而且要花這麼多錢，這能買多少頓吃的了？
他不由分說地替我戴上。我還是第一次體會將玉石戴在手上的感覺，冰冰涼涼的，但很快它們就與我腕上的體溫融合為同一個溫度了。
“喜歡嗎？”他問。
我抿抿唇：“喜歡……”
“喜歡就好。”他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笑著將買來的東西分放歸類。
看著他忙忙碌碌的背影，我想了想，決定還是告訴他我的想法：“狛治先生，我真的沒想到你會送我這麼貴重的東西，但我真的不能要。”
“你喜歡為什麼不要？”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轉頭看我，臉上的笑意也消失了。
我慢慢和他說道：“可能對你們來說這些都是稀鬆平常的首飾，今天買一個，明天買一個，都不打緊。可是對我們來說，這些都是中看不中用的東西，戴了根本沒人欣賞，甚至還要擔心被什麼人給搶走偷走。有買這個的錢，都不知道能吃飽多少頓了，這種首飾對我們來說根本是想都不敢想的東西，也是沒必要想的。”
“對我來說有必要啊。”狛治徐徐朝我走近，甚至幾乎貼在了我面前，“你喜歡，那就足夠了。對我來說，‘敢不敢’、‘有沒有必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不喜歡。就算沒有必要，就算再不合理，我都不在乎。
“只要是這大自然裡的東西，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弄來。你明白我的心意嗎，雪？”
我：“……”
什麼啊，什麼啊……他在說什麼？
心……心意？
他什麼心意？為什麼話題突然說到“心意”上面了？
我怔怔地看著他嚴肅又認真地說完這番長長的話，然後發現他好像變得緊張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