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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具有標誌性的吼叫聲，一聽便知道是誰的了。我定定地站在玻璃牆外，正巧與抬起頭的杏壽郎四目相對。
說實話，發生了這麼多事再次見到，我其實很想掉頭就走。但是如果我走了，他一定會衝出來追我，那倒不如先佔據主動地位。
故作輕鬆地，我施施然踏進店裡，對杏壽郎笑道：“你又在吃了。”
他在看見我這張臉的一瞬間便笑不出來了，右手也擱下筷子，轉而去摸他腰間的那把火焰刀鍔的武士刀。
“別輕舉妄動，如果你想要整條街的人都為你陪葬的話。”我語氣平常地警告。
“……”威脅果然有用，他將手從刀柄處挪開了，“又見面了，鬼小姐。”
注意到他對我稱呼的改變，我忍俊不禁：“你都知道了啊。”
“唔姆。”
“什麼時候？”
他嚴肅地回答我：“在紫藤花之家，發現了你埋在地板下面的飯菜。”
我：“……”
想想也是好笑，那個時候我實在無處藏飯了，只好把木地板扒開，將飯菜鋪在了木板下面。
“那些餿掉的飯菜招來了很多蟲子，最後他們的地板重做了。鬼小姐，足足三戶老百姓死於你的手下！如果我們前世真的有某種關聯，那麼我就更應該親手送你下地獄，贖清你的罪孽！”
他義憤填膺地說著，手也蠢蠢欲動的，一副想拔刀又不敢的樣子。
我笑了：“是這樣的嗎，你要殺我啊？”
太可笑了，他明明脆弱地就像大雨天裡的蜘蛛網，就像極速墜落的雨滴輕易就能將脆弱的蛛絲一刀兩斷那樣。
但是他卻告訴我，他要殺掉我？
我找了幾百年的狛治先生，卻要反過來把我殺掉嗎？
在這一瞬間，我有了很多喪氣的想法，多到就像一個個垃圾山，直將我掩埋地無從喘息。
好啊，殺就殺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拔刀吧。”我異常冷靜，隨後收起笑容，意味深長地審視著他的頭髮，一直往下至他的腳尖，“你，才不是狛治先生。既然這一世的你如此，那就趕快去死好了……”
趕快去死，好讓下一世的你早點投胎轉世。
在這一刻，我是真的下了殺意。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麼迫切地想要去殺死一個人了。以前對那些接連找上門來的鬼殺隊員，我出手純屬都是無奈之舉；對於琴葉的丈夫，我也是隻能那麼做了。
但是現在，我是真的希望杏壽郎快點死掉。
他死了，我說不定還能想起點什麼。
想法過於迫切，我甚至都來不及與他說去外面空曠的地方戰鬥，因為如果在拉麵館的話，周圍的建築物全都得遭殃。
出於對“狛治先生”的尊重，我認真地朝他吹著冷氣，而不是隨意地揮出我的衣袖。沒想到他的動作比我想象的還要迅捷，如同一道火光“嗖”得一下避開了，注意力也全然地只顧大聲指揮拉麵館的老闆將人群疏散。
人群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散去的。整條街都被我夷為了平地，然而殘垣斷壁裡卻並無血液的氣味。明明風應該是暖風，但是卻因為我的血鬼術，變得如刀鋒般刺骨。
杏壽郎多有意思呀，頭髮是那麼紅，披風是那麼熱烈。在這樣的寒風裡，宛若一朵桀驁不馴的火焰之花，生生不息，燦爛地盛開著。
望著他的模樣，不知怎的，我忽然又有一種撲面而來的熟悉感了。
“狛治先生？”
我試探地叫出這個名字，同時又在躲閃著他勢如破竹的火焰劍氣。
不……不對！這種壓迫感在我叫出“狛治先生”這個名字的時候，我的心裡就像被一塊淤泥給堵住了一樣。
那是怎麼回事呢？
只見他一對濃眉如劍，金紅的目鋒利地望著我，說出口的話語也與溫柔毫不沾邊：“鬼小姐，你就是雪女吧！”
“我是雪。”
我懶得跟他解釋我從來都沒有自封為“雪女”這件事，還有雪女的傳說也都是人們自己腦補的，與我本人沒有任何關係。
為什麼他總是這麼地死板？為什麼他不會認為我不是不可殺的呢？
明明，我都已經放過他們這麼多次了。
他仍舊接二連三地向我斬來，刀刀直逼我的脖子，不拿走我的命誓不罷休。這樣的杏壽郎，我覺得真的好熟悉啊。
欸，杏……壽郎？
不，不對！不是這個名字……
那是什麼呢……
我努力想著那個熟悉的名字，但是那個名字一直梗在我的喉口，就像一根尖銳的魚刺，就是出不來。
杏壽郎的刀鋒幾次劃過我的臉頰，但因為我在專心想事情，竟都讓他的刀尖輕輕擦破了我的面板。
說起來，為什麼我要一直躲避他的攻擊呢？如果讓他攻擊了我，那我就會真的死亡吧？
我……渴望死亡嗎？
這個問題，其實我之前想了好久，但是我不敢去細想。因為活著，就可以稀裡糊塗地又和猗窩座多待些時日，即使那些都是鏡中花、水中月。
可是已到了如今這地步，那樣短暫而虛幻的美好，真的值得我牢牢握在手心嗎？
為什麼我想要把杏壽郎殺掉呢？
為什麼那個死亡後重新迎來嶄新生活的人，不能是我呢……
杏壽郎的身影再次與一人重疊，那是我之前就看到過的人。
那是，我失憶前見過的人……
鮮豔如火的馬尾，就像燦爛輝煌的焰火；熾熱繚亂的披風，如同一面生命的旗幟，招搖在我久遠的記憶裡——
“鬼小姐，我是鬼殺隊的炎柱·煉獄憲壽郎！今日我即使殞身，也必當履行我的職責，斬下你的首級！”
是嗎？
原來他叫，煉獄……憲壽郎嗎……
終於記起了……我終於又記起了一人。
而在那時，我便是如現在這般一動不動地站著，既沒有攻擊，也沒有躲避。
“我是鬼殺隊的炎柱·煉獄杏壽郎！”他的聲音振聾發聵，“這裡一個人都不會犧牲，我一定會完成我的職責！”
明明手都和刀柄都凍在一起了，他為什麼還能夠不停揮刀？
明明他的血管應該冷到凝結了才對啊，可為什麼他就像真的有火焰在燃燒一樣，熱情不減？
這真的……和記憶裡的那個人一模一樣啊……
“燃燒心靈！炎之呼吸·玖之型——煉獄！！”他大吼著，擺出了毫無破綻的姿勢，然後朝我突刺而來。
陡然間，我渾身的每一個細胞都控制不住地顫慄了起來！
那是什麼？
興奮？刺激？震撼？
在死亡臨界值的徘徊？
不，都不是……
在他的刀鋒距離我只有一寸的時候，我終於明白過來——
那是一種，曾經發生過的事再次原封不動上演時的，一種久違的熟悉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