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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厭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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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煙稀少的山裡,樹木被砍柴的樵夫砍得光禿禿的。天寒地凍,蕭瑟的北風吹得雪花紛紛地飛,撲在我和童磨的臉上,就像一顆顆鋒利的石子一樣。

我真的很討厭冷天。不知道為什麼,我的一切好像又和冷的東西沾邊。我的名字是冷冰冰的雪,我的頭髮也是雪的白色,衣服也是。最讓我自己受不了的是,我竟然穿不慣別的顏色的衣服。

我討厭冷,但顏色是無辜的。黑色同樣會讓人感到沒有溫度。但好在我的眼睛是淡粉色,總算是有了鮮豔的色彩,而且是和猗窩座的頭髮與睫毛一樣的顏色。

我曾經和猗窩座說過,“我眼睛和你的頭髮顏色一樣啊”這樣的話,但他每次要麼是無視我,要麼是對我投來一個極其煩躁的眼神。

後來,上弦的隊伍裡又來了一個童磨,童磨的頭髮顏色和我的稍微有些接近,於是我們才成了好朋友。

我看向童磨,盯著他那一頭白橡木色的長髮,有些看入了迷。

“雪,你在看什麼?”童磨笑著問我。他的聲音溫柔中帶著一點魅惑,但我知道,他絕沒有那種意思。這是他聲音裡與生俱來的特質。

我輕笑搖頭,只往他的寺院裡走。

高高的牆將古樸的建築框在裡面,籠罩在夜霧裡。黃牆黑瓦,裡面都是念經禱告的嗡嗡說話聲,像擾人厭的蒼蠅,聽得我頭直犯暈乎。

這地方我來過,但那也是幾十年前的事兒了。這一磚一瓦,一草一木,早已不是當年的模樣。

走進了大門,我便如同來到了迷宮,只覺得天旋地轉,根本不知道往哪個方向走為好。

童磨看著我笑道:“你的記性真的不太好,你不知道該往哪裡走嗎?”

我記性不好嗎?他說的太對了,我的記性就沒好過。和他比起來,我的記性真的是太差了。

他對他人類時期的事情記得一清二楚,甚至還記得他幼兒時期的事情,以及他殺過的每一個人。我就不行了,這種事情我完全不擅長。

我就不記得人類時期的事情,連我是怎麼變成鬼的都不知道。我記得最久遠的事情,就是我一臉震驚地跪在一片血泊中,眼前是被開膛破肚的藥師。

所以對於童磨的話,我完全無從反駁,只往前走。腳踩在積雪的泥土地裡,發出了“沙沙”的響聲。我打算隨便蒙一個方向,徑直朝東走去。

“雪,錯了哦,你完全走反啦。”童磨提醒我。

我腳步一頓,又往反方向走過去。

這寺院內的信徒們都虔誠得不行。他們拜的“神”其實就是鬼舞辻無慘,但無慘怕人數太多會暴露自身,於是讓童磨控制人數,不要超過二百五十人。

我一走過去,童磨便指著我向眾人介紹:“她是能與神直接通話的人,是我從她隱居的山裡請過來的,你們可以叫她神使。”

童磨這話其實完全正確。能夠直接透過細胞與鬼舞辻無慘對話的人,只有我一個。

我也是初始鬼,在無慘之前成為的鬼,但我從未將任何人變成鬼過。我和無慘互相分享了部分細胞,因此我們互相可以和對方說話,也可以聽到彼此的聲音。

信徒們對童磨的話深信不疑。眾目睽睽之下,我坐在寶座上,喚醒了體內無慘的細胞:“大人,您能聽得到我說話嗎?”

腦海中響起無慘那陰沉沉的嗓音,如同地獄的低語,沒有一絲情感與溫度:“猗窩座,讓你殺了那個人,你辦到了嗎?”

“神明大人說什麼?”底下的信徒——一名留著山羊鬍的男子問道。

我如實回答:“他在和其他人說著話,我再問一遍。”我再次喚著細胞,“你可以聽見我說話嗎?聽得到就回答我。”

“你什麼事?”無慘終於注意到我在喊他。

“萬世極樂教的信徒不被村長信任,被他的對手給抹黑了。他應該怎麼辦?”我開門見山。

對方似是沉默了會兒,隨後,無慘的聲音倏地又響起,平添了幾分惱怒:“你就為了這個而喊我?”

我知道我這是小題大做,但這不是太無聊了麼?難道要我憑空去捏造一個“神”向我傳達的話?這不是和編故事一樣麼?我最怕寫文章了,一讓我讀書看字,我頭都要大了。

我聽見無慘又對我說道:“有這個時間,你不如去找找青色彼岸花。你不是很想曬太陽嗎?”

是了。尋找青色彼岸花,才是我們大家聚在一起的理由。

雖然我不記得以前的事,但是我真的很想曬曬太陽。太陽落山後,會把路邊的岩石曬得暖烘烘的,抱在岩石上,我老是犯疼的胃都要被治好了。但是當夜幕降臨,那像貴人燙金棉長襖上金燦燦的星星一顆一顆閃爍著光,把我閃得心煩意亂時,那些岩石也變得冷冰冰的,就像一個不近人情的叛徒,翻臉就不認人了。

如果能直接沐浴在陽光下,我的胃病就要被治好了吧?

想到這兒,我肯定地回答他:“我想要找。”

他語氣帶著一絲不屑:“你說你不會讀書,也不肯學醫,那藥師也是從無到有。那花究竟是純天然的,還是人工培育的?如果是後者,那你永遠也找不到。”

他們讀書人說起話來總是話裡有話,彎彎繞繞。我明白他的意思,他就是說我整天啥也不幹唄。可他變了這麼多上弦,還有底下那些我揮揮手就全變冰雕的小鬼,也沒見他們做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反而還絲毫不低調,搞出了不少動靜,讓人類組織了一個什麼“鬼殺隊”,見鬼就殺,煩的要命。

哦,說起來,那個鬼殺隊的領袖和鬼舞辻無慘還是同一個家族出來的。無論怎麼看,我都沒覺得無慘比我好到哪裡去。

我也懶得和他爭,索性掐斷了和他的聯絡。我看著底下一臉殷切注視著我的信徒,輕咳嗓子,一本正經道:“神和我說了,你就準備一個大麻袋,半夜趁那個對手獨自外出時將他套住,然後捆起來扔到水裡淹死他。”

信徒的臉色登時變了,似是十分震驚:“這……這不是殺人了嗎?”

“那……”我認認真真地重新想了一個方案,“那你就把他掛在樹上,不再管他。”

信徒整個人都僵硬了:“這……要是沒人把他救下來,我這不還是變相殺人了?”

我被他說得不耐煩起來。

是他要問我,我說了又不採納,還接二連三地質疑我,那我還說什麼?但我又不能顯露在臉上,我現在的身份,是解救大家於苦難的神使,應是極溫和的。於是我將嘴角上揚起來,也將聲帶撫得柔和:“呵,我開個玩笑,為了測試你是否善良,是否值得神的忠告。現在恭喜你,你透過了我的考驗。”

那信徒的嘴唇突然顫抖起來:“啊,我就知道!太好了!那神使大人,請問我應該怎麼做呢?”

“神明自有判斷,做好自己即可,村長自會發現你的閃光點,惡人終將有惡報。”我信口胡謅。

那信徒感動地不停朝我磕頭:“真好!感謝神使大人!萬世極樂!”

他痛哭流涕、連滾帶爬地從我的面前爬走,一邊走還一邊不停的回頭朝我作揖。

我真的是搞不懂:我認真具體地幫他出主意,他卻不停地否定我、質疑我;我一不做二不休,什麼主意也沒說,只說了兩句敷衍的話,他反而還感激上了?

人類真是奇怪啊。

我曾經也是人類,我以前也是這樣的嗎?不,人與人也有很大的不同吧。

我迷茫地看了看童磨,只見童磨笑得也很敷衍,眯著眼睛朝我眨眼。

一直以來和這些傢伙們呆在一起,真是難為他了。他人真好。

夜裡,童磨熱情洋溢地向我分享了他美味的食物,“兩腳羊”。

我知道他一片好意,但我一直有胃病,吃不了許多。童磨的胃口一直十分地好,就算他剛吃完一頓,還能接二連三地吃第二頓、第三頓。他吃起東西來毫無顧忌,就像饑荒之年的人類一樣。

饑荒之年,人類也會互相殘殺,易子而食,但那都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我也是。

我不餓的時候,如果吃的太撐,就會難受得想吐。

我委婉地表達了我的意思,拒絕了童磨的盛情款待。我說的時候還有點不好意思,畢竟別人是一片熱心。我不停地反覆強調我真的沒有嫌棄的意思,我是真的有胃病。

還好童磨沒有亂想,他只是無所謂地笑了笑,說了句:“雪,你和猗窩座一樣呢。”

我知道,我和猗窩座都不愛吃東西,只有在餓得不行的時候才會吃一點點。他好像是不吃女人和小孩,而我是不吃小女孩。

當然我自己是沒印象的,只是在幾次發完瘋後回過神來,發現小女孩們從來沒死過,好像我看不見她們一樣。為了防止我又那樣失控,我刻意地會在感覺有點餓的跡象的時候,在我居住的雪山裡尋找被暴風雪困住的難民。

我知道猗窩座也和我一樣挑食,以前我也曾和他搭過話:“你專吃成年男子嗎?我也是。”但他聽後好像一點好臉也沒有,臉色反而更差了。

我實在不明白。他忠實而可靠,誠心誠意地效忠於無慘,無慘也很欣賞他,但人怎麼那麼擰巴呢?難不成他還搞什麼性別歧視?

他太難捉摸了,我選擇放棄。

心裡每次想著把他和半天狗歸為一類,屬於“我們有代溝”的型別,偏偏一見面,看到童磨熱情地和他打招呼,看到他又衝我露出嫌惡的眼神,我便忍不住想要向他丟擲友誼的橄欖枝,邀請他一同乘上與我和睦相處的船,不想他再這樣地看我了。

每次他這樣,我的心裡都好堵,胃也開始痛了。

童磨在我眼前大快朵頤著,地上全是一片鮮紅,空氣裡散發出陣陣血液香甜的氣味,我聞著只覺得發齁、澇得慌。無慘曾經說我這種情況按照人類的疾病說法,叫做“虛不受補”,沒福氣吃好的。是了,童磨福氣旺旺,他肚子大大,呆在他這兒本指望能沾沾福氣,但我又感覺想離開了。

我的雪山呆了太久,悶了;他的寺院我也來過,沒意思了。雖然我在這裡也挺煎熬的,但其實說實話,比我一個人的雪山生活要好一點點。

但只有那麼一點點而已。

我已經厭倦了這裡。或者說,我對一切都產生了厭倦。

為了維持友誼,我勉強又在童磨這兒呆了一個月。整日聽這些愚蠢的信徒們聲淚俱下地說著庸俗又無趣的悲慘經歷,看童磨珍珠似的眼淚源源不斷地從彩虹色的眼睛裡湧出。等萬世極樂教的活動結束,只有我和他兩個人的時候,他又搖曳著金色鐵扇對我說:“這些人真的太可悲了,為著功名利祿拼得你死我活,我有一天總要把他們都吃了,給予他們解脫。”

童磨對我過於熱情,我卻想著要離開,這樣是不是相當於給他頭上澆了一盆冷水?因此我遲遲沒有動作。終於在一個月後,無慘主動和我聯絡,我總算是又有了新的事做。

我在心裡悄悄舒了一口氣。

太好了。

不過……對於接下來的這件事,我其實並沒有做好準備去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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