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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林夢柔提前回來，令孫若翼興奮不已，他想，到底是離不開自已，去了那麼遠的地方還是提前回來了。
她可不這麼想，她的回來有點逃避的意味。呆在西安，自已會控制不住想給趙力打電話，再呆兩天，保不住會發生什麼事情來。她回來，是想讓自已清醒，看孫若翼在自已眼前晃來晃去，以提醒自已將要做新娘了。自已是輕浮的人嗎？這麼容易就愛上一個人？她反覆問自已，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自已其實挺傳統的，現在一些流行的觀點自已都接受不了，包括和孫若翼的關係，也只是保持在親吻階段。有好幾次，他想更進一步，都被自已惱怒地擋住了，連她也奇怪自已的冷靜。可是，這一次，自已怎麼啦？
按照世俗的眼光，他和她是很般配的一對，他們的家庭條件相當，兩個人收入也不錯，孫若翼現在還當上了小科長，有望以後繼續高升。他們的結婚，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找不出他們不結婚的理由。自已為什麼不快樂呢？她問自已，是因為這次旅行的原因？也不全是啊，自已以前也覺得不快樂的，現在更甚了。
她還有幾天的假期，她把自已關在家裡，哪也不去，連孫若翼來約她也不去。他以為她累了，就沒再來找她，讓她好好休息吧。
她給趙力發了個簡訊，告訴自已回到家了，很快就收到他的回信：“祝你愉快！”很普通的一句流行的祝福語，她有點失落。
看來是自已自作多情了，她決定以後不再和趙力聯絡了，過去的事情不再想，彈著吉他把它忘掉，林夢柔記起一句老歌詞。
日子在不緊不慢地過著，轉眼，他們的婚期臨近，林夢柔突然有些害怕，她下意識地想等什麼，可是，連她自已也不知道自已在等什麼。她跟孫若翼商量，要把婚期再往後推遲一些，他連想都沒想就答應她了，他對她真的太好了，總是無條件服從她，連她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可是，不結婚真好，不管那麼多，能拖一天算一天。
一天，林夢柔上班沒事做，就開啟電腦上網玩。她的同事剛剛幫她申請了一個QQ，熱心地教會了她怎麼用。以前她無聊的時候也聊過的，不過都去的聊天室，有種一鬨而散的感覺。
她有些笨拙地輸入QQ號碼和密碼，上線了。
一會兒，有人要求她透過驗證，她連想也沒想就透過了，上來一個人，她看了一下資料，那裡幾乎什麼都沒有，只有個暱稱叫“飄渺孤鴻”，表明是個男的，還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林夢柔不是很在乎，聊天嘛，不分男女，只要聊得來就行了。
“你是個學生嗎？”林夢柔問。
“那是幾年前的事情了。你呢？”他回答。
“我也一樣，不過現在還真想去讀書呢！”
“那就去讀啊。”
“我是想去，可人家不收的。”
“喜歡詩詞嗎？”
“喜歡。”
他接著寫出了一首詞：一片春愁待酒澆，江上舟搖，樓上簾招。秋娘渡與泰娘橋，風又飄飄，雨又蕭蕭。 何日歸家洗客袍？銀字笙調，心字香燒。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寫完，問林夢柔：“喜歡嗎？”
林夢柔看了一遍，說：“喜歡。”她真的喜歡，透過一對情侶離愁別恨的記敘，反映了兵馬乾戈、國破家亡給人們帶來的沉重災難，同時又蘊涵了對時光流逝的感慨和無奈，她最喜歡這樣的詞了。
“是誰的呢？我忘了作者了。”林夢柔問，她這人有一毛病，對詩詞雖然喜歡，可是她很少記整首詩詞，只記其中寫得好的句子，作者她也沒有刻意去記，看到詞她才會想起象誰誰的風格。
“猜猜看。”他說。
“好像是蔣捷的《一剪梅 舟過吳江》？”
“真聰明，太厲害了！”他發了個讚賞的表情。
“小意思啦，我的專業課嘛！”
“原來是中文系的才女啊，失敬失敬。”
“不是什麼才女了，喜歡而已，蔣捷的詞還有寫得好的，比如《虞美人·聽雨》：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 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這首詞由少年寫到壯年，再寫到老年，寫了三個不同時期的不同環境、不同生活和不同心情。從自已漫長的一生和曲折的經歷，反映出時代的變遷。”林夢柔又說出自已的評論。
“不愧是中文系的，能說會道，我只知道好，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中文系的，不會點還行嗎？不會寫起碼也要會欣賞嘛！”
“那是，以後經常向你請教了！”
“不敢當，互相學習。”
林夢柔覺得和他聊天的感覺真好，不問男女，不查戶口，不問文憑，她就喜歡這樣的。正想和他聊下去，局長叫她做事去了，她遺憾地對他說：“有事先下了，有時間聊，88。”就去做事了。
三
孫若翼又提出結婚的事，林夢柔很為難，實在也找不出不結婚的理由，就對他說：“等過了中秋節，天氣涼一些的時候比較好。”他同意了。
林夢柔不知道自已為什麼這樣，自已害怕結婚嗎？也不是。那為什麼一再推遲婚期呢？也許是下意識在等待什麼吧。可是，等待什麼呢？自已有什麼可等待的嗎？等待一個不可知的未來？等待一個不可知的人出現？
離中秋節還有三個月，林夢柔預感到這三個月將會發生什麼事。這樣的感覺讓她感到不安，不過她還是像往常一樣上下班，和孫若翼約會，很平靜，好像什麼也沒發生。
唯一不一樣的是她上班時候，如果有空，她都和飄渺孤鴻說幾句，兩人互相開開玩笑，算是枯燥的工作的一種調劑。聊了多次之後，林夢柔知道他是在一家公司工作，好像也是秘書之類的，又好像不是，他做的事比秘書要多一些，她沒有多問，管他呢，又不是徵婚，瞭解那麼多幹什麼呀？大家一起聊天的時候很快樂就是了。
林夢柔經常加班，他也是，因此，兩人加完班之後都要聊一會再回去。
這天，林夢柔加班做完事正準備關電腦，突然發現他上線了。
“這麼晚還上來？”林夢柔問，他們現在覺得很熟悉，免去了客套話。
“是呀，剛出差回來，去了好幾天。”
“去哪了？做了什麼偉大的事業？”
“去了北京，談合同。”
“去了幾天？”
“十天。”
“現在剛回的？一回來就來辦公室上網了？”她發了個調皮的表情。
“是呀，好久不見同學，來和同學說說話。”
“哇，什麼同學這麼重要？連家都不回就來說話了，小心家裡河東獅吼！”她發了個誇張的表情。
“要是有獅子就好了，還沒獅子呢！”
“啊？不會吧？”她不相信，他說過他已經接近三十歲了，而立之年的人還沒有結婚，不可能，騙誰呀？她想。
“真的沒有，變成老大難問題了。”他發了個無奈的表情。
“是不是你要求太高了？”儘管她不相信他沒結婚，她還是這樣問。
“我個比較高，可是要求不高。”他發了個笑的表情。
“是這樣，那努力尋找吧。”
“努力中。你呢？”
“我啊，”林夢柔靈機一動，觸發了她調皮的神經，她開玩笑了“老姑娘，嫁不出去了，你沒見我經常上網玩嗎？無聊啊！”她也發了個無奈的表情。
“唉，”他說“女孩子怎麼會嫁不出去？是不是你的條件太高了？”
“別說了，我長得太醜了，沒人喜歡我！”其實她一點也不醜，還有一點點漂亮，這一點她是有自信的。
“不會啊，女孩子沒有美醜之分的。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已的獨特的美，你沒發現而已。”
“可是我找不到啊，我象癩蛤蟆一樣醜。”她發了個傷心的表情。
“放心好了，我也很醜，象頭牛一樣醜。”他顯然相信了，都說虛擬世界裡的人說話最真實，他大概相信這一說法，就安慰起她來。
“大家彼此彼此，那我們就是同樣了。”她暗暗地笑，想起錢鍾書小說裡的“同情”。
“對，同樣同樣。”他明白了她的意思，發了個哈哈大笑的表情。
停了一會，他說：“你用一句話概括你的性格看看。”
“好啊，我是個蒸不爛、煮不熟、槌不扁、炒不爆，響噹噹的一粒銅豌豆……”林夢柔隨手打出了關漢卿的《南呂.一枝花》裡面的句子。
“打住打住，你是男孩子？”
“非也，正宗的女孩子，如假包換！”
“這樣，我還以為是男孩子呢。”他發了個吃驚的表情。
“過幾天我們單位要組織去旅遊。”她說。她們單位每年都組織員工去玩，分兩次去，她最喜歡玩，所以頭一個報名了。
“去哪玩？”他問。
“雲南。你去過？”
“我很嚮往的地方，可惜還沒機會去。”
“那跟我去好了。”她開玩笑。
“我很想去，可是工作太忙，走不開。”他發了哭的表情。
“別哭啊，跟你們領導反映一下，請個假。”
“不行的，領導比任何人都忙，天天都加班。我都不好意思請假。”
“那就算了吧，等有空的時候，你估計你們什麼時候有空？”
“起碼得三年以後吧。”他發了個難過的表情。
“這麼久，三年之後人都老了。”
“就是的，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他感嘆。
“我回來向你詳細彙報行程，把一個美麗的雲南展示在你面前，讓你看到一個真實的雲南，讓你好象身臨其境！”
“那真是太好了，還是你最好，明白我的心，知音啊！”他發了個握手的表情。
“我們是同樣嘛，為了同樣，我怎麼也得把雲南的風景銘記在心，回來好好向你描繪。”
“我等著。要注意照顧好自已。”
“牛也會關心癩蛤蟆了！”她發了個大笑的表情。
“當然，我最關心的是風景嘛，希望你給我彙報呢。”他也發了笑的表情。
林夢柔無意中看了一下時間，11點了，糟糕，孫若翼約她10點去吃夜宵，她給忘了。
“我要下了，時間晚了。”她對他說。
“是呀，路上小心，不能送你了。”他說。
“你來送呀，給我當一次保鏢。”
“等著。”他笑。
“下了，88。”她下線，關了QQ。這會孫若翼一定等急了，準被他罵，她想，乾脆就不去了，直接回家算了。
“這麼晚還加班，真是好同志！”她突然聽到孫若翼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把她嚇了一跳。
“哪有，剛才我和人聊天，忘了時間了。”她笑著說，完全沒注意到他漸漸拉長的臉。
“你是說你是因為和別人聊天而忘了和我約會的時間？”他沉著口氣問。
“是呀，對不起，下不為例。”
“你拿我當什麼了？”他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根本不把我放眼裡，我在你心裡算什麼？連一個虛擬的人都不如！”他越說越氣憤。
“你怎麼啦？不要自尋煩惱好不好？”
“我自尋煩惱？好吧，你愛和誰聊就聊去吧！我走了！”他生氣地走了。
林夢柔覺得自已有點過分，但他也不至於這樣呀，何必呢？又不是小孩子，過兩天他就會好了。她搖搖頭，自已騎車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