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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明白程素華將會是震驚乃至憤怒的，但她真的無從啟齒。連自已也未能理清的心緒，又如何向他人傾訴？就算追溯到遙遠的過去，程素華依舊有理由感到憤慨，因為她本可以在第一時間告知程素華，自已與寒思的交集早在十年前就開始了。如今，這使得她看起來彷彿是偷偷摸摸地介入了一段感情，顯得既猥瑣又自私。
經歷了一個無眠之夜，清晨鏡中的自已顯得憔悴不堪：膚色暗黃，髮絲乾枯，眼圈烏黑。
開啟手機，馮強鐘的訊息如潮水般湧入。她略過這些資訊，渴望找到程素華或寒思的隻言片語。
然而，什麼也沒有。
心情更加沉重。到了辦公室，剛坐下，她便簡短回覆了馮強鍾：“我沒事。”隨即，馮強鐘的電話接踵而至，“聽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肖敏對此有些不耐煩，一個大男人如此細膩關懷，讓她突然間覺得煩躁和厭煩，但這並非馮強鐘的錯，是她自已心態的變化。
她輕咳一聲，調整語氣說：“馮強鍾，我們報社最近工作量激增，可能接下來一段時間會比較忙，可能沒那麼多時間聯絡你。”
馮強鍾瞭解報社外包的情況，這理由顯得合情合理。他回應：“沒關係，你注意身體就好。”
其實，這個藉口顯得勉強，畢竟她作為普通編輯，並不會忙到那種程度。況且，他母親來訪，作為女友，她本應主動去拜訪。哪怕是出於最基本的禮節。但馮強鍾並不介意，因為他深愛著她。想到這裡，肖敏手扶額角，陷入沉思。
衛蘭的到來讓肖敏精神為之一振。這位八卦達人總是能帶來最新訊息。不出所料，衛蘭分享了一連串的社會新聞：某小區丈夫因妻子出軌而將其殺害後逃逸；某家親戚的小女兒為了維繫婚姻，反覆懷孕流產只為求子；還有人為離婚不惜四處散播妻子患有精神病的謠言……
衛蘭感嘆：“肖敏姐，你說現在的人怎麼了？尤其是男人？”
李耀斌插話：“衛蘭姐，別擔心，就算全世界的男人變壞了，我也會是那個例外。我對你是真心的。”
衛蘭以一個玩笑式的敲打回應：“小子，別拿我開涮。”
肖敏感到一絲煩躁。
這時，猛哥悠閒地走過來，端著茶杯，邊品茶邊問：“衛蘭，你知道寒總現在怎麼樣了嗎？”
肖敏立刻豎起耳朵，感激地望了猛哥一眼。
衛蘭搖了搖頭：“不清楚。”
肖敏失望地坐下，隨手抓起桌上的報紙，眼睛卻在字裡行間遊離，不知所讀。衛蘭忽然伸手遮住報紙，在她面前晃動。
肖敏抬頭，衛蘭調侃道：“肖敏姐，失戀了？”
肖敏瞪了她一眼。
衛蘭咯咯笑，拍了拍報紙：“你在反著看報紙嗎？這是最新的閱讀潮流嗎？”
肖敏這才意識到，報紙拿反了。臉頰瞬間滾燙。她匆忙站起身，掩飾道：“昨晚沒休息好，有點犯困，出去透透氣。”
儘管她二十四歲，正值青春，卻也不再是未經世事的年紀，應當掌握了將情緒深藏，面容平靜如水的技能。嗯，寒思的目的達成了，他成功地攪亂了她內心的寧靜。
寒思沒有音訊，程素華同樣沉默。往日每日必至的電話也不復存在。肖敏心頭湧上一陣空虛。自大學起，她與程素華的情誼便已深厚，見證了程素華每一段戀情的開始與結束，她曾責備程素華不該讓痴情男孩在樓下守候整夜，而程素華則日復一日鼓勵她去體驗愛情。在程素華眼中，青春短暫而美好，不用來戀愛便是虛度了。除程素華之外，書籍是肖敏最親密的夥伴，她甚至反覆閱讀《紅樓夢》，或是沉浸於金庸筆下的武俠世界。程素華對此感到詫異，曾問她：“書中真有黃金屋、顏如玉嗎？”
當然沒有。但在她心裡，有寒思。他的身影從未淡出過她的記憶，直到畢業後兩年遇見了馮強鍾。馮強鍾比她大五歲，成熟穩重，對她關懷備至。她曾以為，隨著馮強鐘的出現，寒思終將成為一個逐漸模糊的影子，最終消失在記憶的深處。
如果寒思沒有再次出現在她的生活裡，這或許會成真。
她來到程素華公司樓下，等待程素華下班。
程素華直到深夜才出現，一眼就發現了肖敏。多年的友情不是白來的，肖敏從不曾特意到公司找她，她的誠意和歉疚，程素華無法視而不見。仔細一想，那個男人或許的確貼心，給人以安全感，但歸根結底，他只是眾多男人中的一個。程素華閱人無數，怎會為了他而失去一個親密無間的閨蜜？
權衡之下，程素華的臉色緩和下來。肖敏已經迎了上來，微笑著說：“程素華。”
肖敏靠近，挽住了程素華的手臂，帶著幾分無辜和親近：“親愛的，陪我去喝杯咖啡好嗎？”
程素華板著臉，冷冷回答：“沒錢！”
肖敏側頭笑道：“哎呀，沒錢我借你嘛，小意思啦，咱們什麼交情。”
程素華被逗得哭笑不得。肖敏總有這種能力，前一秒還在爭執，下一秒就能求和，尋求一個笑容或擁抱。
但這次不同，這次肖敏明明知道她對寒思的感情。想到這裡，程素華不禁哼了一聲。
步入街邊的名典咖啡館，肖敏連忙為程素華拉開了椅子，近乎諂媚地說：“程小姐，請坐！”
程素華再也繃不住了，脫口而出：“不就是一個男人嘛，你喜歡就讓給你，你不必內疚，我程素華最不缺的就是追求者！”話一出口，心卻驀地疼痛起來。這個男人，是她真心喜歡的，與以往遇到的都有所不同。他從不刻意討好，也不察言觀色，他自信而泰然，時而專注，時而漫不經心，激發了她的好奇心。她習慣了被人寵愛，未曾經歷過被冷落，他的忽近忽遠讓她倍感挫敗。儘管幾個月來多次想要放棄，卻又總是忍不住主動聯絡。她不是沒想過他可能有女朋友，按照常人的看法，像他這樣優秀的男人，自然會是多情種，與許多女性有著複雜的關係。但萬萬沒想到，她想象中的“她”，竟然是她朝夕相處的好友，她的摯友，她的閨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