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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東亭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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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尊!東亭有疫!”

歸辭瞳孔微怔,轉身看向急趕而來的淨禹,雲夢澤離太行寺距離甚遠,驅動靈力疾馳來一趟也要整整三日,淨禹此時風塵僕僕,面色疲憊,眼中焦急,這一路趕來怕會耽誤,一刻也沒有休息,東亭疫病怕已是不可控。

“怎麼了?”李澤源起身輕碰歸辭手臂,看向淨禹。

“疫病來得蹊蹺,不知從何處而至,短短半月已蔓延至太行山腳,染病者失去理智,相互啃食,血盡便殤,醫修盡力救治,只是靈藥無用,長老們也束手無策,還請世尊速回東亭!”

“那快回。”李澤源看向歸辭,見他臉上似有猶豫。

無嚴此時也匆匆靠了過來,聽罷,面色凝重,面向淨禹道:“我隨你先回去。”看了眼歸辭,轉而對李澤源道:“不如分道而行,予白,有勞你尋了白家小兒,到安草堂多取些解毒草藥,再一併回東亭。”

李澤源抬眼掃視一週,詔陽又不知道躲哪去,東亭疫病蔓延迅速,多備些草藥總是有備無患,當即應下,向歸辭輕頷首,接過歸辭手中的無名小花,便先行離開。

“淨禹,去把小寧喚來,即刻回東亭。”無嚴指了木小寧方向,淨禹應聲小跑了過去。

“世尊身體未好全,不宜急趕,讓閻王送你吧。”無嚴支開身邊人,擔憂看向歸辭,生剔仙骨的傷口還未癒合,這事能瞞則瞞。

歸辭回以一笑,正是他擔心的事,稍用靈力腹下痛入骨髓,斷骨離肉確實難忍,但又不得不忍:“不了,讓閻王送我,難免鬼王鴻會起疑,魔族有趁亂之機。”

“可是……”無嚴還想勸,這時淨禹已同木小寧已走了過來,不容再說。

闊別月餘,太行山一帶籠罩陰霧不散,走時初冬薄雪,回時冰月厚白。冷清的街道偶有幾人匆匆而過,穿著厚重,踩著厚雪臉色陰沉,戶外瓦罐冒著熱氣,藥味滲著寒氣卻覺不苦。

太行寺山腳有些人被捆了手腳痛苦哀嚎,身染血紅,衣衫有損,這些人都是染了疫症,沒染病的人便將他們捆了免得到處咬人,至於為什麼會丟在太行寺山腳,也就這地靈氣充裕,盼著能得太行寺僧人早些解救。太行寺設立醫棚,增派醫修,一切處理得當有條不紊,也有其它門派仙修參與其中。

無嚴將忙碌的行雲喚了過來:“此疫複雜,似妖毒,又似毒障,毒源未清,下藥必須謹慎。”

行雲點了點頭,將藥方展開遞了過去,說:“劍聖在上面添了幾味藥,給幾位師兄看過了,認為可行,藥已熬上。師父您再過目。”

無嚴略略看了藥方,抬眼尋了一圈道:“劍聖來過了?”

“是呢,青嬰丹解百毒,他與詔門主去尋,無相士也一起去了。”行樂接回藥方,小臉灰撲撲,幾日未歇。

“世尊知道了?”無嚴不由得震驚,只是青嬰樹根極為難取,千年樹精兇險萬分,誰人不知青嬰樹根解毒聖品,但誰也未能取得就知難取程度。

“世尊來過,設了千靈陣,現下往序城去了,與劍聖也沒碰上面,應該還不知。”行樂回想了一會,兩人似乎前腳剛走,後腳跟著來,一時間也沒注意有沒有碰上面。

“世尊怎麼下山了?”無嚴又是一驚,千靈陣驅散毒障,派其他人做也一樣。

“世尊不能下山嗎?”行樂眨巴著雙眼,疑惑不解,世尊設陣後,疫症的情況明明有好轉。

“……”無嚴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多說,吩咐行樂將藥方儘快向各地分派,轉身便要去尋歸辭。

雲色柔白,迎風撞碎,幾人輕盈落地,腳下軟綿不沾泥沙,一望無際青綠一片,平緩山丘不見峰,樹叢不高灌木濃密,詔陽上前兩步看著一眼到頭的丘壑,道:“這小山有千年靈樹?小山一座,兩步到頂。”

“那你走兩步看看能不能到頂。”李澤源負劍站於他身後,觀察著周邊,落地之處濃綠青草,草間攀爬著藤枝,藤枝墨綠,藤葉青翠,與草地相融不細看不易發現。

木小寧只覺腳下微動,後退了小步,藤枝緩慢縮回半寸,這細不可察的動作看得清楚,呆愣間看向李澤源,李澤源眉眼微挑,兩人默默又退了一步,只有詔陽站在藤蔓上渾然不覺。

“你們幹嘛!”詔陽恰巧回頭,看著兩人退步明顯,正疑惑,又見李澤源眉眼挑動,木小寧目瞪口呆盯著他,自信猜測說:“不會是想丟下我一個上山,你們在這躲懶……。”想著小小山丘定能拿下,神氣之餘話音未落,再度轉頭,眼前一黑,數條藤蔓如巨掌扇下,哎呀聲沒喊出,只聽噼啪聲抽打,詔陽滾落在地,臉先著地,悶哼一聲,抬頭時臉上一道抽痕明顯,嘴角滲血,臂膀衣服貼上還未回彈,“嘶~”不由得抽了口涼氣,可氣的是李澤源與木小寧垂眸像看著傻子般的眼神,也不上前扶一把。

別無異響,四下靜止,片刻,李澤源才緩緩道:“一個眼神就該懂什麼意思,為什麼你就不懂呢?”

詔陽被嗆,氣道:“你就轉個眼珠,又沒寫字,說句話有那麼費勁嗎!”

李澤源也不急接話,看向木小寧,木小寧當即領會搭了把手,將將詔陽扶了起來。

“他怎麼就懂?”李澤源待他站起,看他臉上的抽痕已起紅痧,藤枝有尖刺,幾根斷刺扎入臉皮,看著都不禁皺眉。

“你眼神就那樣,那樣,他懂不也靠瞎猜。”詔陽輕撫著臉,拍掉斷刺,轉身看向剛所站之地,一片平靜的幽綠,又瞪大了眼再細看才發現罪魁禍首。

木小寧呆然道:“這東西靠腦子,可惜你沒有……”

“你跟我不一樣嗎?人會不會長兩個腦子?”

木小寧剜了他一眼:“你問得多冒昧啊。”

詔陽冷哼道:“難道不是你先唐突!”

李澤源輕咳打斷兩人拌嘴,綠茵的藤枝向這邊伸展,或許太吵,也有可能剛抽詔陽那刻就已覺醒。

詔陽手腕鬆動,緊握玄靈,眼神堅定,刀光閃過人影已縱入綠叢,瞬間與藤蔓糾纏相鬥,驚得兩人又默默退了一步,不由得又嘆道詔陽勇氣可嘉。

詔陽一心只想揚名立萬,藉著千年靈樹根解一方急疫,從此青龍門門主也算有拿得出手的戰績,只可惜對藤蔓認知太少,藤蔓自四面八方洶湧而來,就只是無情的鞭子,抽得噼啪作響,玄靈刀光掠過,速度還不如挨抽的速度快。

木小寧眼看勢頭不對,持著雙刀赤血上前救人。

“救我啊!”詔陽終是不爭氣大嚎。

李澤源劍指微動,暮雪劍風凌厲,人影未動,劍已回身。

詔陽齜牙咧嘴小心翼翼地睜開眼,只見李澤源身挺玉立,衣袂飄飄,已收了劍,地上七零落落是沒了生氣的斷滕。不禁鬆一口氣,手腳並用爬了起來,拍打著身上的泥沙,還以為小命要交待在這了。

李澤源斜睨了他一眼,不由得輕嘖。

“別嫌棄了,絆了一腳!”詔陽躲開他的視線,原地轉了一圈,沒發現到底是什麼絆住的,這下也不知道該賴什麼了。

這時木小寧幾個縱躍輕盈落地,顯然沒有找到藤蔓的根源,詔陽注意到他身上衣服開了幾道口子,微微滲著鮮紅,嘲笑道:“真笨,不是帶腦子了嗎,怎麼還被抽了幾道。”

木小寧眼中帶著嫌棄掃了他一眼,他身上被抽的可不止幾道,他怎麼還有臉取笑起別人。

李澤源微轉眼眸,不易察覺地掃過眼自身,笨?那是不小心才被抽了幾道……

“哎,你不疼嗎,疼……要不改天再來。”詔陽說著,腳尖已轉了方向,隨時跑路。

……怎麼會不痛呢?李澤源伸劍抵住了詔陽退路,今日若是拿不下青嬰根,詔陽的面子不算什麼,他李澤源可還是要面子的。

“不痛。”木小寧脫口而出。

死裝!詔陽看向木小寧,見他一臉平靜像真的不痛。

詔陽問:“藤鞭抽身不疼嗎?”問罷,又摸了摸肩側鞭痕,自已又答:“假的吧,不疼?”

青藤連綿十幾裡,從平地延伸整個山腰,樹叢厚厚的裹著如網的垂青柳,都見不到樹幹,是死氣沉沉的綠色。若要上山,那就必須躍過這片藤蔓,只是一旦踩入邊緣碰及藤枝,藤鞭抽起來毫不留情,想想就可怕。

決定要來的時候想過不容易,可沒想過只有捱打的份呀,詔陽一聲不吭地默默退後,量力而行嘛。他從衝在最前喊著大殺四方,卻是第一個鎮定自若退到兩人身後,轉著眼珠心裡默唸著給兩人保佑,快步轉身躲到石頭後,咻一聲蹲下,眼睛一閉,雙手合十祈禱,轉念一想還是不安全,又極為謹慎的將壓到的雜草捋直,整個人往下沉了沉,剛好擋住了臉,心道:要打你們打,我不玩了。

一套小操作不過是瞬間,李澤源只覺身側身影一空,側眼再看人衝在最前的小夥已躲得嚴實。

“……”李澤源與木小寧幾乎是同時發出嫌棄嘖聲,畏首畏尾!

想要找到青嬰根,無疑要將這片藤蔓整個掀起,不僅為了好上山,也好找到根源所在,李澤源摸著頭上髮簪,歸辭給的好東西又要再次派上大用場,嘴角微微一笑,單手結印,輕啟雙唇。

“去!”

頭上髮簪脫離髮髻,如萬木生長之勢,在青藤上架起一座木製小橋直入山坳,與此同時,李澤源身影微動,一手提著著詔陽,一手握著暮雪,翩然上橋,木小寧緊跟其後。

青藤領地被侵,藤蔓襲擊更為猛烈,地靈古樹雖為綠植之首,也未能盡數擋下,仍有個別藤枝卷向橋上三人,暮雪揮落,李澤源眉頭微蹙,提著詔陽轉身躲開,幾道藤鞭掃落在背,微咬牙沒有吭出聲。

古樹急速築橋前引,所過之處青藤如網般向上包裹,古樹轉而築成籬牆,驟然急奔,木橋延至山坳,李澤源輕盈如樑上燕,手上一鬆,詔陽不得以踉蹌兩步才站穩,看向木小寧,他落地無聲,尤踩浮雲,唯一狼狽的只有他一人。

“快挖。”李澤源單手結印迅速,一道符印飛入綠叢。

詔陽被推了一把,驚道:“挖?”低頭看了眼手中的玄靈,大大眼睛閃著疑惑,用什麼挖?

木小寧又推了他一把,好不容易找到的根源,必須抓緊時間,古樹築籬能擋住片刻,可千年樹精也不是泛泛之物。“不用刀挖就用手挖。”

木小寧赤血迴旋飛出,符印標記處綠叢已被剃禿,綠到發黑的根鬚攀咬在地表,細枝匯至粗處更顯發紫,根鬚往下三尺,取下老根那便就是能解百毒的青嬰。

才削去的綠枝又從籬下縫隙鑽入,如百蛇傾巢而出,詔陽剛懵然的心瞬間又被提起,提著玄靈二話不說,哼哧哼哧開挖,再慢點怕是又要挨抽。

李澤源默唸術語,古樹紮根入地,地面微顫恍如崩裂,所站之地陡然下沉,青藤有漸漸消退,但也覺古樹再無法催動半分。

怎麼會如此?李澤源劍指近唇再次嘗試,並不是自已靈力不濟,怪異的似乎是古樹紮根似觸動了此地原有封印法陣,青藤懼怕,古樹也無法進入。

此時那邊詔陽突然狂嚎,才入地一尺,泥土如炭溫熱,猝不及防根鬚卷著詔陽腿就往下沉,詔陽揮起玄靈就砍,只是泥地裡刀是揮不動了,若一頓亂刺反而傷了自已。

木小寧情況比他稍微好一點,經他一嚎,手上彎刀先對著根鬚就落,毫無顧忌。

李澤源不由得嘖聲,暗道:毛毛躁躁,真是一點也不省心。

當即回收古樹落入坑內,瞬間地靈外張,地面微裂,泥土鬆軟,根鬚也脫離泥土包裹,詔陽逃跑倒是眼疾手快,刀光揮下整個人躍起,木小寧瞧準時機,隨著裂縫下躍,三尺根鬚唰唰就是兩刀。

地勢崩裂一發不可收拾之勢下沉,微弱的紅光自地底一閃而過,嗡鳴聲如鬼泣,李澤源逐漸震驚,急急收住術法,古樹靈力化去,青藤再度席捲而來,千均一發之隙,李澤源一手覆於詔陽後領,唸唸有詞,隨著化掌為抓。

青龍騰空而起,李澤源一手拎著詔陽,一手提著木不寧,木小寧一手提著砍下的半截青嬰根。

地靈古樹形化為簪,悄然別入髮髻,李澤源回眸看向重新復綠的山丘,那震感如陣風彌留,封印法陣強大,地底的紅光是何物?剛剛似有一種蠢蠢欲動之物要衝破封印,沉厚的鐵鏈碰撞聲從地底傳來,雖甚微,但聽得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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