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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犯病了。”
當無形的靈體重現於房間裡時，青年正哼著小曲梳理那長至腰窩的黑髮。
他充耳不聞劍靈冰涼語氣下壓抑著的如岩漿般烈烈翻滾的情緒，褪去遮掩的紗布後，眼部覆蓋的飄逸的霧氣與面前茶水升騰的水汽融匯在一起，連面容、色彩，以及唇角似有似無的弧度都一併朦朧了。
“喂宋滌——”
背後靈一樣存在著的少年雙手禁錮住他的脖頸，憤憤然一縮緊，無可窺視到的手臂便從那脂白色的膚間穿過，“不要無視我——！”
耳邊近距離的罵罵咧咧吵鬧聲不論如何剖析都只能得到“這傢伙絕對沒到三歲”的性格印象。
……這時候倒像是被完全奪取了主動權般失去了最開始發問之時的理直氣壯了。
“你在說什麼呢，湛醬~”
宋滌的心情自使用過力量以後便恢復平和，甚至稱得上愉快，所以此刻回覆起劍靈的語氣也是懶散放鬆的。
“這可不是病呢。”
“……只是一點小小的後遺症而已。”
肉眼中渾身散發著神清氣爽氣息的青年托腮微微一笑。
然而在對能量變化更為敏感的靈體眼裡，他的每一次輕微的吐息都像助長煙頭上將熄未熄的火星，濃淡不均的灰霧從他每一寸肌膚、每一處血肉裡溢位，燃燒的灰燼如翩翩的蝶，紛飛起舞，簇擁著蓋過中心已然看不清輪廓的眼睛，一層一層，灰色近墨，厚重又壓抑。
他墨色的發蜿蜒垂至地面，如晝伏夜出的蛇與幽森的林裡雜亂生長的灌木，朦朧的光暈賦其以沁涼的亮色，枝丫搖晃，張牙舞爪，而那張白淨的臉在叢中敷上笑面。
湛盧看著他，眼裡盛放著煩躁、戰慄……諸多道不明的情緒集聚在一起。
在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揚之前，他先露出一個嘲笑。
“還裝呢？眼睛裡的猩紅都要壓不住了。”
“宋、裝、裝。”
他直視著那雙已經變得血紅的眸子，如煙的目光燙了他一眼，隨之，瀰漫出邊界線的陰冷感被壓制著收斂。
如灰絮織成的霧氣被少年模樣的劍靈像扯街市上現做的棉花糖一樣扯下了大塊，團了幾團嚥下肚去。
宋滌默默放下手中的茶水，低垂的眼眸像兩小堆被掩埋的篝火，鮮亮的紅慢慢暗淡下來。
他沉默了一下，只露出個死亡微笑，“你不說話是會死嗎？”
在三把刀實體化後，身體裡凝固的神力逐漸便像如沐春風般開始破冰。
具體能做到什麼程度呢？
多虧於嘰嘰喳喳的陰陽怪氣無死角環繞音，他憑藉良好的聽力確定了對方腦袋的位置，倏然一伸手。
大到八九分的力度可以無視空間距離警告個時政玩玩——小到三四分的力度可以拿捏一隻蠢靈讓他閉嘴。
洶湧的神力裹挾著某種激發出的暴戾淌過他的血管，屬於人的皮囊包裹著還未完全放鬆的肌肉，冷白的面板上浮現淡淡的粉和交織成網的青筋。
“不會說話的話……不如卸了你的嘴好了。”
湛盧頓感棘手。
“喂喂，還沒冷靜下來嘛宋真君？”
他所看見的，僅存的灰霧仍圍繞著那隻伸出的手臂，垂死掙扎著，平靜到什麼都沒有的空氣中迸發出細微的焦枝崩裂的聲音，劈啪作響。
“啊，冷靜是一回事，”青年的臉僅帶著極淺的笑意，顯得一張桃花玉面有種居高臨下的漠意，“但是想順著脾氣收拾你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狀似好心地解釋。
當無名指和拇指穩穩握住少年的下頜骨時，食指和中指卻徑自擠進少年微啟的唇齒之間，劃過顆粒起伏的舌苔，抵達舌根。
微涼的指尖堵住狹窄的咽部，激得他喉管一陣痙攣。
“你別太過分——”
青年淡淡地呵了一聲。他感覺到那指尖排出的灰霧融化成小束的細流滾落入體內。
“這只是一種恢復的方式而已——”雖是這麼說，湛盧卻能清晰地洞察對面人說話時的口吻帶上了一點紓解躁鬱後的笑意。
這傢伙——
青年另一隻手輕輕搭在少年的肩部，虎口虛虛環過他的頸動脈，開始變得平和的語氣在此時的處境下聽來不免呈現出幾分屬於上位者的敷衍安撫，“不急。也就一會兒的功夫。”
他不自主進行吞嚥的動作，不意吮吸了一下被暴力插進的雙指。聽見對方立時傳來的嗤笑，湛盧的腦袋哐的一下閃過白光，咬牙切齒卻迫於姿勢沒法一股腦罵出聲，更覺羞憤至極。
灰霧被吸入體內充盈飢餓，雙唇無法合攏，狼狽地流下涎水。本能的掙扎，可眼前更多的白霧開始化現。灰的像被水洗過一般，暗色變得澄淨起來。
這是代表對方的力量開始穩定了。
他有些後悔，又再次慶幸宋滌還不可能看見自已此時的表情。
眼開始迷離，朦朧霧氣裡，唯一可見的只有那雙尚未暗淡下去的燈。
——燈火通明。
而湛盧只在意那隻手扼住他時那脈搏跳動如鼓。
——連帶著並不存在心跳的靈體也彷彿感覺血湧上腦，耳鳴陣起。
他望著近在咫尺的，虛幻的火焦灼著他虛幻的身和靈，衍生不知何起的飢渴感。
咕嚕咕嚕。
於是更多灰霧被吸食，於是他鬼使神差地輕喃出聲——
“還不夠。”
感受著下頜處挾持的手越發用力，他失神的表情隱匿下去，取之而代的是一貫惡劣的笑容。
仗著對方就算壓制了身體也沒法看見自已的臉，湛盧舔了舔唇，沒心沒肺的笑意霎時蒙上了一點莫名的渴意。
“還有很多——在你身體裡。”
“為了你的身體著想——”
他反客為主咬住對方塞入的手指，含糊著發聲，嬉笑撫上那扼制自已臉部的手。
“各個地方——全部都給我吃掉吧，宋真君？”
“……”
如野獸般在夜裡亮起的瑩瑩燈火聚焦在他臉上，他明知宋滌無法看見自已的臉，唇角卻還是顫慄著，險些難以保持笑意。
“……不行麼？”
但此刻的反問更像是一個錯誤的選項。
沒等他再說什麼，已然渾身縈繞的是純白霧氣的青年皺著眉頭注入最後的幾縷灰霧便鬆手，他毫無預料地跌倒在地。
少年揉揉臉，嚥下口中分泌多餘的液體，看著隨手拿起的絲絹被對方慢條斯理地擦拭著觸感黏膩的指尖。
“你被灰霧蠱惑了。”青年在柔和地笑著，語氣與平日毫無差異，“自已回來調整。”
湛盧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磨了下牙。
呵，有句話怎麼說來著？
拔x無情的傢伙——
再怎麼在心裡罵罵咧咧，對剛剛恢復的、神性佔據上風的宋滌，少年在外也是絕不敢表現出來的。
“……知道了。”
說是這麼說著，湛盧撲進他懷裡時卻似是不經意撇頭貼了青年一下。
靈體與活人的接觸斷然是無知無感的，就算他湊上去咬一口，宋滌那個狗東西也不可能知道他做了什麼，少年格外神氣地心想。
所以——這便宜他是必要佔回來的。
得意洋洋消失在青年身體裡的劍靈心情極好，卻是忘了這位拾回了自已部分力量的新任審神者是可以一定程度上接觸到靈體的。
於是，原本料想裡偷偷摸摸的動作在青年眼皮子底下做出來，堪稱是明目張膽。
“……”
宋滌沒什麼感覺地抹了抹少年在頸側抿出來的紅痕，笑了一下，無奈與縱容一併閃過眼底。
“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