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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慢用。”
清雅的嗓音伴隨著滿盤樣式不一的點心接近，鼻尖嗅到的青草與花香氣息中不知覺混入了來自食物的甜蜜味道。
宋滌的視線不知不覺便飄到了茶桌擺放的餐盤上。
啊。是甜點。……熱騰騰的、新鮮出爐的甜點——！
……矜持。
他強行將目光從一百年沒見過的熱乎點心中移開，放到一邊觀察他神色的歌仙兼定身上。
咳，“……怎麼想到做甜點。”
但話剛一說口宋滌便有點後悔了。
畢竟都已經泡上茶了，懂得享受和風雅的兩位成年刀自然是不會落下與茶相配的茶點的。
對，不是甜點，只是茶點。……還用錯詞了。嘖。
雖說沒人會不合時宜地因為這個笑出聲，只是視野所到之處，觸及那微微揚起的弧度時，就算已經是習慣擺出矜持儀態的宋滌也不禁略覺幾分不自在。
因之前不虞的談話而冷淡下來的表情微微龜裂，下一秒揚起的微笑又重新迴歸淡定。
不就是很久沒吃甜食所以有點失態罷了，很正常。
他默默轉了兩下菩提珠。
“啊呀，”
昨日離別後隱約迴歸疏離的距離在此刻像是重新拉近，紫發碧綠眼的青年解釋時眉眼彎彎，
“因為這次的茶嚐起來比較苦，所以嘗試做了一點刻意加入了一點蜂蜜的甜點搭配。”
他停頓了一下又問道，“主君喜歡甜點嗎？”
“……”
宋滌抿唇，紗後的眼像是輕輕剜了他一眼，才聽見淡淡的兩字，“……喜歡。”
能做出那樣一碗麵食的，不是都應該已經將自已的喜好向狐之助問了個遍麼。……還再問一遍作甚麼。
因三日月不識趣的試探而衍生的煩躁又再次叢生。
難道他喜歡甜食這一點微不足道的愛好都要被多加思忖麼？……怎麼哪裡都是一個樣。
如此一想，好久沒見到甜點的愉悅都被沖淡了幾分。
身邊卻忽然坐下一個身影。
某人還在斟酌著哪種茶點看上去吃起來最甜，只隨意瞟過去一眼。
不同於逐漸放開姿態的他與對座位上的三日月，禮節周全跪坐在茶桌前的歌仙撫順起褶的衣裳，臉上適才徹底現出平和的笑意。
“這樣的話，做下午茶時可以放心地多做一點了。”
多做一點……嗎？
“……”
嗯。
煩躁稍微降下去了一點。
耳邊，來自這把打刀特有的柔和雅調和行雲流水的倒茶聲響在耳邊流淌：
“也算是延續昨日未盡興的賞花，天氣也很好，所以特地把茶桌和餐布拿出來了。”
“只是可惜除了送來的茶桌茶具以外便沒有其他的工具了，如此佈置得還是過於簡陋了，實在有愧於風雅。”
說著說著，青年的口吻便帶上些遺憾。由此情緒影響，說的話也不免多了一些。
說起來……宋滌啃著糕點想，他是不是有點緊張？
傳入耳的心跳聲稍顯沉重。
砰、砰的，密集得很，惹得他不得不遮蔽習慣性散佈出去的神識。
上一次聽見是昨天看見他站在門口在藥研身後聽牆角時，這一次是為什麼。
“茶葉的品種也只有單一的粉茶，這種茶本身味道要比其他茶嚐起來更濃厚，配合一些重味的壽司食用才是最佳的……”
說到這裡歌仙的語氣更加惋惜，“可惜現在只有一種茶葉，也只能擺出來勉強嚐個味道了。”
但他抬手接住一片櫻花時，下一秒吐露的話語又是沁著喜悅的：
“所幸可供作調味的材料很多，可以慢慢調整成合適的口味。只是這次時間倉促，今天這場賞花會就不得不先委屈主君了。”
“……”
宋滌不做聲，慢慢聽著他真心因為覺得招待不周而不免帶上侷促的話語。
……好像有點知道為什麼了。
他默了一秒，然後滾動了下珠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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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多。抱歉，是不是我說太多了？”
歌仙頓了頓露出一個略帶歉意的笑，順勢停下話語，拿起一邊的熱水壺倒入茶壺中，重新沏了一遍茶。
“主君偏好甜食的話，對口味厚重的粉茶可能會覺得有些過於苦澀了吧。”笑，“……不過苦味和澀味都很足這點也就是這種茶的特色呢。”
“粉茶不合口味的話，不妨試試現在這種混合茶吧？”
他微笑著，動作順暢地在沏滿茶水的壺裡另外新增了些茶包樣的東西。尚未被壺蓋壓下去的熱氣瀰漫中，有種清甜的花香氣撲面而來。
青年晃盪了一下壺身，小心倒入空餘的瓷杯半碗，然後緩慢推向他的方向。
有別於之前微微渾濁的幾乎要掩去碗底瓷白的濃綠茶色，被替代著推至身前的茶碗盛放的是清亮淺綠的茶水。
隨著輕微的動作，水面粼粼晃動，像極眉間溫柔的波光。
宋滌抬眸，身邊坐下的人正垂眼未回以對視。對面徑自啜茶的則是隔著不大的茶桌向這邊投來若有所思的目光。
思忖了一秒，指尖觸及被熨得有了些熱度的碗身。
他再次望向身側。
青年的側臉如紫藤垂落在巴掌大的淺色瓷上，外殼綴著綠與紅的釉料。
他起了閒心，想要仔細辨認，卻發現這雙眼睛比之祖母綠要更像孔雀石。打刀極快地與他對視了一眼又低下頭去，眉目流轉，比茶色要深要青，卻是種不具寶石般璀璨的玉質感。
在對方疑惑之前，宋滌收回隨思維發散的視線。
這是一種很美麗的色澤，讓他尋遍記憶也不能知曉這是叫什麼綠。
只是聯想起滿湖覆蓋的碧藻與樹的倒影，想起孔雀尾羽中心的眼睛花紋，想起油畫上尚未乾涸的底色——
畫筆只再添上眼尾一抹紅妝，就豔麗得不可思議。
“請用。”輕輕，“希望您能喜歡。”
清透的茶水安穩地被盛放在碗裡。熱氣升上來時，水霧如影隨形。
拂過佛珠的手完全包圍住碗身。
他微眯起眼，抿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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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現了新的慾望……這應該是叫做‘收集欲’麼？
……不過關於‘美麗’的慾望應該也只限於‘毀滅欲’和‘保護欲’兩個範圍之間。再怎麼樣也不會變成其他型別了。
……所以這個沒用啊。
【湛盧，吃掉這個。】
【瞭解瞭解~】
他神念溝通的同時，不自主又咽下一口茶。
嗯……有點甜甜的。比之前的好多了。
【宋滌，快樂的碎片好多。好閃。……吃掉一部分行不行？】
【……隨你。】
【意思是不行是吧？呵呵。不給就不給。好難搞一人。】
【我聽得見（笑）】
【。。我去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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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迴歸之後，宋滌很快意識到這位目前是本丸裡唯一的廚子。
啊。……徹底沒資格生氣了。
反而有點‘對不起我衝廚子發什麼火我應該懺悔’的意味。
廚子做什麼都是對的（震聲）！
……順便，甜點的話請儘管做。畢竟用時政的錢添購的東西不用白不用。
做出多少他都絕對能吃完。積食對於甜點來說是不可能的。
如是想著的宋滌沒什麼猶豫便又開口：“材料不夠可以去萬屋採購，郵箱裡還沒取出來的錢都拿去用。”
他以一種十分認真的語氣補充道：“錢不夠的話及時告訴我，我會和時政商量的。”
歌仙看著他此時又變得正兒八經的樣子，無奈中莫名笑意更深，但沒說什麼，只是頷首答應下來。
萬屋的概念早在誕生之初就被灌輸進刀劍的記憶裡，故而此刻也無需多說些什麼。
其本質為以官方為主體私戶為分支的大型商業區域，存在意義即方便現世與本丸之間的物資交流，以彌補審神者多樣化的需求，許多或昂貴或便宜的物什都能在那找到。
“對了，主君。”
悠哉喝著茶賞落櫻的審神者忽然被cue。
“您昨天是不是忘記了佈置近侍一職呢？”
打刀委婉道。
“一般而言沒有特地指定刀劍作近侍的話，這個職位是預設由一隊隊長擔任的。”
宋滌……宋滌的回憶倒帶至昨日自已隨意選了初始刀歌仙兼定作為隊長，但卻沒反應過來還讓對方同時承擔了料理一塊的廚師職位。
四個人的餐食……嗯，現在賞花會的分量還要加上兩把新刀了。
捧住杯身的手默默蜷縮了一下。
心虛.JPG
“今早為主君送餐是我請求藥研替我的，還請主君諒解。”
他稍微有點為難地繼續說著，“……不過目前本丸內沒有多少人手，還是有點分身乏術了。
“主君要不要考慮多召喚一點刀劍呢？現在只有五把刀的話，對與一隊六人的搭配來說都還沒有滿額呀。”
嗯……宋滌想了想，這樣算下來的話：三把短刀，都是小孩子的體型，負責廚房那塊不大可能。
目前本丸類似於日本古代的御館，只是佔地面積比得上一座中型居民區的大小。
大小不一的和式居所由連廊聯結，形成一個有很多入口的“日”字形對稱木製建築，橫線中間餘出的空地的自上而下分別是有著一口深井的小庭院和出陣前集合用的大庭院。
居所無論地勢高低均為一樓。唯一凸出的二樓建築只有審神者居住的天守閣，位於“日”的正中心。
直通大小庭院的走廊兩側是鋪滿榻榻米的空地，被用作餐廳及會客廳。在兩個房間裡，均有樓梯通往二樓高臺，而高臺外可以直眺到“日”字建築外的山坡最高地。
那裡種下的就是他們身後這棵四人手拉手合抱都夠嗆的山櫻花樹。
而往櫻花樹後下坡的地方，則還有一片山林，目前尚未被探索過。
目前解鎖的功能性建築只有鑄刀的鍛刀室、治療的手入室、練習的武道場、種植糧食的農田，除此之外就是以天守閣為中心的各刀劍的居所、廚房倉庫等等。
宋滌琢磨了半天短刀的用處：內番目前沒馬，那就只能在種田、打掃洗衣和切磋之間安排了。
種田洗衣……算了。
雖然他十分清楚在座各位刀劍的本質，但不知道為什麼每當想起那個畫面總覺怪異，就好像有人在身後幽幽說著什麼三年起步。
前世記憶的影響還真是有點可怕呢。
……總之還是安排給後面會來的大刀吧。
聽說粟田口還有一位太刀家長？
摸下巴。
那粟田口的種地活就等他來好了。
不過藥研倒是可以先領著短刀們去武道場，或直接拿了刀裝去掃幾遍地圖1-1提升下等級。想來時政現在暫時不會再搞什麼么蛾子。
接下來就是打刀……歌仙已經被安排廚子的職位了。
珍貴的“廚師刀”目前只有一把，宋滌很明白可持續發展的意義。
看審神者論壇時聽說還有一把會做飯的太刀……是叫燭臺切光忠？
希望自已的運氣爭氣一點吧。
嗯。這樣的話就只剩下——
“三日月。”
在結束之前對話後便一直慢慢喝著茶的青年看過來，宋滌露出一個全無破綻的笑容。
“你代替歌仙來做近侍吧。”
又閒又不能放心的不定因子，還是放跟前看著好了。
——不過或許讓他處理文書發揮的作用會大一點？
“……”
像是有些沒有料到審神者沒頭沒尾定下來的決定，對座位的三日月宗近終於抬起頭，和宋滌真正意義上的再次對視。
微笑，“可以麼？”
風姿絕代的青年看了看隨著宋滌出口的請求也一同望過來的略帶歉意表情的歌仙兼定，又將視線重新放到審神者保持笑容的臉上。
“當然沒問題。”
彷彿忽然想明白了什麼，他的表情中摻雜著一點恍惚，但又很快掩去。
茶水快要見底，濃綠的茶色變淡。他放下茶碗，輕輕笑了笑。
“……如君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