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記住【微風小說】地址：www.wfxs.info
冉閆轉身看向張淼，她那一頭焦黃的頭髮被整齊的用髮夾束在腦後，臉上過分豔麗的妝容似乎也變得清麗乾淨。
張淼看見冉閆也只是淡淡掃了一眼，腳步繞開冉閆，往金明喆手裡塞了一張紙，“你答應我的。”她說，唇角露出一抹驕傲的神色。
“好，我會和奎熙說的，去午休吧。”
張淼見金明喆答應自己，目光很不屑的再次掃了一眼冉閆，扭頭走了。
“你剛剛要說什麼？冉閆。”金明喆的視線落了回來，繼續剛才的話題。
原本鼓起的勇氣被人打斷，想說的話也碎在風裡不見蹤影。
“我想謝謝你把我送去醫院。”冉閆隨便扯了個藉口搪塞。
“想怎麼感謝我啊？”他像逗孩子那樣引著他往下說。
冉閆雙手攥在身前，一時間也想不出來，忽地腦海裡閃過上次在商業街吃的火鍋味道很不錯，“老師，我週末請你吃飯好嗎？”
金明喆唇瓣輕微的碰了碰，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像是在想什麼難以出口的事情。
“大中午不吃飯坐在這就是為了請我吃飯？”
“也…不是。”冉閆視線在金明喆著褲腳上飄忽不定，或許是午後的陽光太過熱烈了，眼睛竟然被一層水汽矇住。
冉閆慌了，這副樣子他不想被金明喆看到。
他轉身，留下一句“老師再見。”就想跑，卻被金明喆在最後一刻拽住袖子。
“老師想問你，還願意做數學課代表嗎？”
冉閆沒回頭，拽住的袖子輕輕被鬆開，“考慮一下。”
金明喆沒再說話，冉閆朝著自己的宿舍走，後背似乎能感覺到金明喆灼灼的目光。
推開宿舍的門，眼淚已經不受控制的成串下落。
瀟束看著冉閆發紅的眼眶和掛在下巴上還在落的淚珠，受到了空前的驚嚇“你知道了，哥？”
“什麼毛病，剛才眼睛裡進蟲子了。”冉閆吸了吸鼻子，語氣很衝。
“哦——”瀟束癟嘴，識相的不再說話。
窗外的天陰晴不定，原本萬里晴空之上被北風吹來幾片厚重烏黑的雲，湊近了看像是天要塌下來。
冉閆不想在宿舍睡覺了，他拿著水杯沉著聲路過兩個舍友的床鋪：“我去教室了。”
或許是心不在焉，冉閆走進教室就看到張淼一個人坐在後排的角落，唇瓣咬著筆身，兩隻手插在髮絲裡，一副苦惱的模樣。
但考慮到之前兩個人的過節，冉閆沒有在她身邊過多停留，同往常那樣路過她的身邊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冉閆！”
有人在背後叫他，卻被混雜的教室背景音蓋住，冉閆以為自己幻聽了，腳步頓了一下接著往前走。
直到衣角被牽住。
轉身看到是張淼，冉閆不由得皺了一下眉。
“幹什麼？”
張淼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你這麼兇幹嘛。”她輕吸一口氣接著開口道：“我能問你一道題嗎？”
“我英語不好，教不了。”冉閆拒絕的乾脆。
“數學題。”
冉閆心情依舊煩躁，他直白的開口：“我不想教你。”
張淼沒想到冉閆會這麼不給自己面子，本就泛紅的臉上瞬間掛上委屈的神情。她強忍著不讓淚水掉下來，壓著嗓子說：“金明喆說我不會的題可以問你。”
面前的男生在聽到金明喆的名字後終於沒再說什麼，轉身就繞過自己朝著角落的位置走過去。
“哪道題？”冉閆問張淼。
張淼指著試卷第四面第一道大題，“沒有思路。”
“這一題沒有思路，那你這一面題都不用寫了。”冉閆毫不避諱。
“就教我這一道。”
張淼快要被冉閆氣哭了，她平日裡那高高在上的自尊心被冉閆毫不在意的扔在地上，摔成碎片，現在卻還要強撐著。
冉閆把題幹讀了一遍，列了幾個等式在上面，隨後冷冷的說：“看不懂去問金明喆。”
說完，扔下鉛筆一刻不停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冉閆在位置上做了一下午的英語卷子，天幕愈染愈深，教室的人走的稀稀拉拉只剩三兩個。
周天的夜晚商業街格外熱鬧，要面對明天的週一和那怎麼都寫不完的作業，每個出去浪的人都特別珍惜這短暫的幾小時。
“冉閆，走的時候記得關燈鎖門。”一個揹著包的男生走之前提醒冉閆。
“好。”冉閆朝他揮揮手。
沒一會，教室再次有腳步響起。冉閆以為是其他同學回來上晚自習，也沒回頭，默默和麵前的長篇閱讀作鬥爭。
身旁的凳子被拖出來，那股熟悉特屬於某人的味道頃刻間覆蓋了冉閆身旁的空氣。
“小孩，吃晚飯了嗎？”金明喆一手託著腮，一隻手搗亂似的蓋住冉閆面前的英語冊子。
冉閆的心跳在愣了一下後亂了，“老師你餓了嗎？我請你吃飯？”
“今天怎麼這麼熱情？”金明喆指節叩了叩桌面，認真端詳著眼前的少年。
冉閆怕自己的心意就要露出馬腳，他著急起身卻重心不穩，後背重重靠在了後面的書桌上，那人桌面的書本瞬間撒了一地。
他不顧後背傳來的疼痛，蹲在地上有些著急的整理攤開折角的書頁。
“冉閆。”
金明喆亦然蹲下身幫他撿書，薄唇輕啟：“在急什麼，後背撞疼了沒？”
他說完，寬大的掌心溫和的貼上剛剛被撞上的後背，一下一下輕撫。
隔著厚厚的棉服和毛衣，冉閆依舊感受到來自掌心傳來的溫熱。他抬眼，就碰上金明喆的視線。
他眼裡的老師來去無數次，卻似乎從未被仔細瞧清楚，今日細細看去，漆黑的眸底是他看不透的神色，繾綣溫柔讓人不想挪開眼。紅唇總是笑著，這般面無表情拉直的唇線讓冉閆頓感幾分陌生。
只是幾秒，他便收了那副嚴肅模樣。“走吧，別把小孩餓壞了。”
他們在冬日的傍晚緩緩走著，春天一日日逼近，冉閆露在袖子外的手竟也不覺得冷。
商業街上掛著五色斑斕的彩燈，喇叭裡播放著沈以誠的帶我走。
“帶我走，就算我的愛，你的自由都將成為泡沫。”
冉閆哼唱著喇叭裡的歌詞，他的聲音乾淨悅耳。
唱完才發覺金明喆正安靜的看著自己。冉閆原本被凍得發白的臉頰上瞬時鋪上一層紅暈，藏在口袋裡的手指也下意識蜷縮在一起。
“唱的很好聽，以前也沒聽你哼過。”金明喆很自然坦誠的點評道。
冉閆修長的腿沒在向前邁，他站在原地用著孩子那股坦誠真摯的語氣說“我以後給你唱。”
風吹起金明喆的髮絲，冉閆沒看清他臉上的表情，後面回想起來，那天晚上自己直白的感受到金明喆隱隱的失落的情緒。和最終沒問出答案石沉大海的回應。
當月牙高掛，那個時常分開的十字路口，冉閆沒有像往常那樣走上回廊的樓梯，他伸手把金明喆有些上翹的衣領撫平，開口道：“老師，今天晚上我可以和你睡嗎？”
他的老師望著他，目光深沉卻又盛有溫柔，抬起的右手輕輕把冉閆有些亂的髮絲捋順，“明天還有早課對不對？今天晚上早點休息。”
不容置喙的拒絕，冉閆聽明白了。他抿唇點頭，“老師再見。”短短的幾秒身影就消失在黑暗裡。
週一的清晨，在大家捧著課本昏昏欲睡的時刻，柯子晴卻宣佈了一個讓學生們倏然清醒的訊息——金明喆老師被上面調離崗位，換到其他區縣的校區了。
瀟束在聽到這個通報時，手裡的語文課本不受控制的掉在地上。他轉頭看向冉閆，卻見他哥像是沒有事情發生一樣，視線沒有絲毫偏移的看著那個枯燥的英語單詞。
只是那頁書，冉閆一上午沒翻動過。
張淼在金明喆走後的日子裡當上了數學課代表，奎熙知道這件事。
金明喆把她倆叫到辦公室當面談過，如果張淼能夠在下一次的模擬考試裡數學成績往前提十個名次並保持對同學的友善，她就可以當數學課代表。
他最終還是擔心奎熙被欺負，在張淼走後單獨和奎熙說了幾句。語氣像是在安慰孩子：“我可能在這當不了幾天你的老師了，奎熙。我是說假設，張淼在我離職後不能好好協助你，你就去找冉閆好嗎？他表面上不好相處，內裡卻是個心裡善良的主，你和他好好說，他不會拒絕你的。”
“其實我還蠻瞭解他的，老師，冉閆人真的很不錯。”奎熙說。
“嗯，那我就放心了。”
金明喆離校後，張淼沒有欺負奎熙，她依舊保持著之前的習慣，還順帶問過冉閆願不願意取代自己的位置。
她始終覺得金明喆走了，這個數學課代表似乎也沒了當初的意義，但在這些天裡，她也漸漸熱愛上了這門學科。
當然，被冉閆拒絕了。
日子被秒針一格一格向前推進。
冬末春初，光禿禿的樹幹上生長出鮮嫩裹著細小毛絨的葉子，學生們換下厚重的外套，三兩成群的抱著課本在教室和宿舍間穿梭。
“哥，看什麼呢走啊。要遲到了！”
瀟束和瑜傑並排著走，一會功夫沒看到冉閆，那人就落在他倆身後。餘光看到他哥的視線在教師宿舍那停留了片刻，隨即朝向自己。
“來了。”
目光中是別人走不進的落寞和孤獨。
至少快考試了。離開這裡就不會觸景生情了。
瀟束安慰自己。
*
四月份的考試如期而至。
考場外的街道被車流擠的水洩不通，考生們排著規整的隊伍去參加一場盛大的表演，裹挾著新意的春風柔柔的擦過他們的鬢角，如同小聲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