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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章 佳年與君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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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滿二漸漸對語文課失去了興趣,他驚奇地發現班主任又開始對他不冷不熱,儘管他用蓬勃向上的熱情,加之長盛不衰的堅持,結果是班主任的置之不理。有一次,李滿二將回答問題的手筆直舉過頭頂,連帶著身體都要被其拔高,這一次,李滿二儼然牢握勝券,他是如此地肯定老師會在唯二舉手的同學中輕而易舉地作出符合李滿二心意的決斷。可李滿二錯判了,老師甚至沒有片刻斟酌,讓另一個幾乎沒有回答過問題的舉手者起身回答。李滿二這會才真真正正後悔將鑰匙還給老師,剛把鑰匙交還給老師的場景逐幀細微,挫敗失意之餘,李滿二又如臨大敵般,勢必要見識一番老師認定優於自已的學生。結果,令李滿二大失所望,他狹隘的幼小心靈承受不住這猛烈山風,狂風過隙只會讓沙石掩埋隘口。這位同學平時默默無言,卻將這個問題解剖清透,老師也沒挑出毛病,只是臉上異彩紛呈,讚不絕口。李滿二心裡可不好受,他總覺得那位同學的默默無言就等同於擺爛摸魚,在老師不選擇李滿二回答問題後,此刻對這位同學的讚譽無疑是對李滿二的二次打擊。自此之後,李滿二已然放飛自我,不學無術。他也痛定思痛,以後物歸原主的事情,他絕對不沾邊。

物換星移,李滿二已是三年級。這兩年多,李滿二見證了六年級與一年級的兩次更迭,不少一年級的新生膽怯逃避,他們渴望家的方向 ,李滿二早就見怪不怪了。談到每次期末成績,李滿二和吳乃寧輪換倒數第一和倒數第二的寶座,兩人數學一直停留在簡單加減法的運算,超過三位數的運算就是世紀難題,兩人會毫不猶豫將其放棄。兩人的語文水準也是一言難盡,例如李滿二寫一個比喻句:我三叔一根旱菸,一根旱菸喜歡抽,他說抽一根旱菸像沒抽一樣,還想再抽一根。吳乃寧則是名副其實的勇士,他每次都交白卷,主張一個生猛,有時連名字都不寫。當被老師問及為何不寫?他只是滿不在乎地回答:“這個太難了,我不會寫。”

數學課上。“陳梁今天怎麼又沒來上學,還是在家照顧奶奶嗎?”李滿二表示惋惜。吳乃寧臉頰倚著手背:“他奶奶病還沒好,他在家照顧奶奶呢。”

“他爸媽呢?”李滿二眨了眨眼,滿是不解。

“我沒見過他爸媽,聽說在廣東上班。”

“廣東是在哪,不知道,反正很遠。”

“比去城裡面還遠嗎,我去過城裡可遠了,要坐車。”

“誰沒去過城裡呀,我爸說,廣東可比城裡遠。”

李滿二突然盯著牆上的鐘表不動,又看著斜對面渡上金光的紅磚教學樓,他再度回過神來仰望著鐘錶,他口中默唸:“十,九,八,七……”與鐘錶上最纖細的指標同頻共振,“叮叮”的下課鈴聲赫然聳立,李滿二蓄勢待發,而吳乃寧神不知鬼不覺地蹲伏在第一組最後一個座位,等老師一下發指令,二人就如同出弓之矢趕赴食堂。

李滿二打上飯以後就心不在焉,食堂到處喧喧嚷嚷,一個低年級的女生不幸撞上一個粗壯的方臉高個,李滿二一臉識別出方臉高個就是趙旺強。女生的飯菜全都在對撞之際潑灑出去,她打的那碗湯不偏不倚在趙旺強的褲子正中間浸透一遍,然後,淅淅瀝瀝地滴落著。靦腆的女生呆立原地,不知所措。趙旺強這會也呆若木雞,那湯水雖然不燙,但也還餘溫尚存,褲子中間到處吸附著湯水中的菜渣,內部更是又溼又黏,感覺上面粘上幾個被過度咀嚼的泡泡糖,那種晦澀的苦楚只有趙旺強一人明晰。而那女孩草率給趙旺強道了歉就訕訕離去,趙旺強也是無可辯駁,誰叫自已也沒看路。只是那瘦小的女孩要餓上一頓,作為沒有看路的代價,得以銘記這次的失誤。但趙旺強的代價大抵慘絕人寰,他下午總感覺褲子裡懸掛著巨物,他承擔著巨大負擔,就連他用身體的三十七度恆溫將其烘乾以後,還是不能擺脫煩惱,像是應結痂而引起的瘙癢,這令他大半天都杌隉不安,可又無處發洩。

在兩人不幸碰撞以後,李滿二腦海中殷切期望的身影出現。李摩羅再次以李滿二家長的身份進入學校,食堂的剩飯剩菜,李摩羅可不會讓肥水流入外人田,這些個剩飯剩菜,他李魔羅都沒享用,豈能讓狗、雞、鴨那些畜牲據為已有。鄉下的孩子不願浪費,所以那些殘羹剩飯少之又少,這會女孩前腳剛走,李摩羅就迫不及待將掉落的飯菜裝進他攜帶的塑膠袋。李摩羅略微窘迫的面容下,美滋滋地哼唱歡快旋律。

“滿二,我可吃上新鮮飯了,今天!”李摩羅來到李滿二身旁,咂著舌。叔侄交談之餘,李摩羅不忘搶在孩子倒掉剩飯之前敞開塑膠袋,恓惶落魄的扭捏面容滿是感激:“感謝!……感謝!善人唉!善人!”他總是這樣重複著。

李滿二放學後打定主意要去陳梁家找他玩,雖然這個主意主要是吳乃寧促成的。兩人繞過竹林先在秘密基地稍作歇息,這會因坍塌散落滿地碎瓦破磚早已消失不見,殘存的牆面上歪歪扭扭寫上幾個羞澀的大字—三人的名字。牆角鬆散立著幾根纖細的竹竿,和三塊蔫巴的荷葉。天朗氣清時,三人各持一棍,豐茂草木則是壓城大軍,三人視死如歸,棍舞聲欲要響徹晴空;驟雨狂狷中三人刻意飄蕩雨下,各種彰顯頭頂荷葉的避水能力,每每三頭落湯雞狼狽回家,免不了一頓數落。

李滿二、吳乃寧一路上拽草、擓水、摘花、吹哨,沒多久就到了吳乃寧家。吳乃寧爸媽各司其職,一個炒菜,一個切肉,對李滿二也是熱情問候,民風淳樸。兩人放下書包,不遠處就是陳梁家。

還不到陳梁家,“哞哞”的牛叫聲吸引了兩人注意,山間延伸出來的小道,赫然走出一個熟悉的身形,陳梁正扯著繩子放著一大一小兩頭牛。他低垂的目光像是在訴說著擔憂,又像是希望落空的無奈。他深厚渴望著什麼,而渴望卻變成了這根粗糙的放牛繩,把他和牛捆綁在一起。

在見到李滿二和吳乃寧後,他憂鬱的眼神瞬間有異彩流轉,他為吳乃寧帶來李滿二這個許久不見的朋友而驚喜,他喋喋不休地介紹兩頭牛的名字,講他剛剛去哪放牛。李滿二則是不緊不慢講述起今天中午趙旺強的喜訊,他強調那一碗湯水在趙旺強褲子中間滴落的場景,用李滿二的話來說就是“他六年級還尿了次褲子”。作為見證者之一的吳乃寧也深表認同,三人笑聲此起彼伏。三人追趕嬉戲一會,當陳梁被李滿二問及什麼時候能去上學,他只是無奈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這命運什麼時候能寬容以待。

只是隨著走進光線昏沉的屋子,陳梁的情緒也隨著環境低沉起來。奶奶拖著重病的身體在廚房準備晚餐,陳梁在旁邊幫忙,奶奶洗菜的手顫巍巍的,交錯縱橫的皺紋此刻更加稜角分明。“奶奶,我來吧,你去歇著吧!”陳梁帶了哭腔。

可奶奶執意要自已動手,這晚,不僅殺了雞,家裡存的臘肉也也上了飯桌,她因拿刀而顫抖的手,掉落又撿起,撿起不一會又掉落,廚房響起間歇性卻長時間不曾中斷的刀俎碰撞聲。奶奶今晚格外固執,沒有讓陳梁插上手。汗珠在皺縮到骨質清晰可見以及沾滿老年斑上的臉上時斷時續滑動著,跌宕起伏的歲月使曾經青春活力的臉龐粗糙不平到連汗珠也顛簸。

“都是奶奶不好,都怪奶奶呀。”奶奶似是知道自已的身體狀況,她的表情木然,眼角泛著晶瑩的淚花。她凝視一會馬路的盡頭,她明瞭所謂的等待只是自我矇蔽的慰藉。很快,她目光聚焦在陳梁身上,她開始給陳梁講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她又從衣櫃的某件大衣裡取出皺巴巴的鈔票,也不忘從抽屜深處取出一個玉鐲交給了陳梁,接著交代了一些令陳梁莫名其妙的事情,卻隻字不提相關“死”的詞語。整個過程只要一與陳梁對視,她就眼神閃躲,但又怎麼都不肯挪移他處。睡前她再一次深深看了一眼酣睡的陳梁。

翌日,陳梁再也不能聽到奶奶的聲音了,他也不明白將行就木的奶奶下了怎樣的大決心,又用了怎樣的大毅力支撐著她做完了她給給孫兒的最後一頓飯。

希望之光小學一號教學樓,三年級二班。李滿二看著吳乃寧和陳梁的空座位,魂飛天外。“吳乃寧,你今天怎麼這麼晚才來上課。”直到早上最後一節課,吳乃寧才垂頭喪氣趕來。

“唉,滿二,陳梁搬走了!”吳乃寧,嘆了口氣。

“怎麼了,他爸媽接他走了。”

“沒有,我聽警察說,陳梁他爸打工的時候出事了,他奶奶一直瞞著陳梁呢!”

見李滿二不言語,吳乃寧補充道:“警察好像帶他去了個叫孤兒院的地方。”

“那是什麼?那裡給吃飯嗎?”

“不知道,他們說,一些失去最後親人的小孩子和被拋棄的孩子一樣,都會被送到那裡去。”吳乃寧把自已瞭解的毫無保留告訴李滿二。

他們真的一樣嗎?人死了就等同於拋棄掉一切嗎?這個問題李滿二也想不明白,他只覺得這個“一樣”很拗口。人死了就等同於拋棄嗎?還是這個世界不再包容他們,他們才會拋棄世界?時間可不僅僅是流逝歲月那般輕易,它大抵是一條無法停歇的道路,路上,好多人你追我趕企圖逼近那艱澀的時間,只是當你確切需要停歇了,這條道路就不再適合你,或許你就該置身這條生命線之外了。李滿二在真正承受一些東西后,他才知曉那所謂的停歇並不是那麼可怕,也許白天與黑夜都是時間派遣的使者,他們合力象徵並表達著什麼,讓人們知道何為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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