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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程無傷興致缺缺的應了一聲，“來的時候就只有薄薄一層的骨頭，還有地方下腳，現在這個樣子才是榮國公府的真實情況嗎？”
隋雲期嗯了一聲，說話聲有些聽不出情緒，“來的時候你看不見。”
你看不見，所以盡我所能，掃除一些障礙。
這話隋雲期沒說出來，但兩人都心知肚明，一時間，沒人再說話，踏著枯骨紅霧，緩慢的向前走著，腳下腐爛的肉粘膩的叫著，要人聽了頭皮發麻，一開始可能沒有什麼不妥，走多了就覺得自已越來越高，腳底下粘滿了腐肉。
程無傷第三次深吸一口氣，將鞋上的腐肉蹭掉時，終於見到了大門口的影子，程無傷這人什麼都不怕，唯獨怕那種黏黏糊糊的東西，其實深究起來倒也不算是怕，只不過是和這種東西待在一起，是讓他渾身難受。
在腳久違的踏上實地後，程無傷緊繃著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
“城西十五里外的亂葬崗。”程無傷唸叨著朝西看去，條條大路通羅馬，榮國公府建在繁華處，街道四通八達，光是朝西去的就有三條。
程無傷只是瞥了一眼，沒停住腳，直直的朝其中一條走去。
“為什麼選這條？”隋雲期跟在程無傷後邊問。
“我喜歡這條路。”程無傷邊走邊說，血色的彎月正巧在這條路的正中間，把周圍的一切都照的霧濛濛的，如同罩了一層紅色的薄紗，“這條路一看就很刺激。”
隋雲期靜默了一會兒，然後心領神會的告訴程無傷，“我沒攔你是因為我也不知道要走哪條路，之前逮著它打了一頓，就告訴我這麼一點東西，多了它也說不出來，違反規則。”
“……”
隋雲期說完這話時，兩人正好站在橋頭面面相覷。
“我記得剛剛我們走上橋了。”
隋雲期嗯了一聲。
程無傷看著面前蒙著一層霧氣的橋對隋雲期說，“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
“？”久久等不到隋雲期的回應，程無傷疑惑的回頭，結果突然發現，人沒了。
低頭一看，就發現幾個用血塗抹在地上的潦草的大字——規則，奈何橋。
“哦。”程無傷收回視線，原來是這個囂張到在別人的失序空間中安營紮寨的人，終於被規則制裁了。
這人真是奇怪，能隨便拉人進失序空間，但卻不能將人送出去，能在別人的空間安營紮寨，卻又受規則制約。
不過這奈何橋也就很耐人尋味了。
石橋那頭是看不見任何輪廓的濃霧，一直蔓延到橋中，辨不清種族的奇形異獸刻成的石雕密集的排列在橋的兩側護欄上，皆張著口，怒目圓瞪。
【苦做舟，冤以載，有口無言煞滿堂】
【冤覆舟，苦似載，應聚還散語不凝】
【十五載，莫回頭，倒是踩影過奈何】
【雙生子，相……】
後邊的內容聽不清，河中翻滾著的皆是冤苦之意，偶有白骨隨著浪翻出，像是想要逃離卻又被拖下去，那種無聲的哀嚎，叫人看了遍體生寒。
“倒是踩影過奈何，”程無傷垂下眼看著最靠近他的那隻石雕，抬手摸了摸它的頭，那石雕跟活了似的眼神陰冷的盯著他，“這是要下黃泉啊。”
程無傷低頭看了一眼腳下的影子，在略微思考了一秒鐘後，倒退著走上了石橋。
霎時間，橋上陰風陣陣，橋下驚濤拍岸，枯骨幾乎要被拍的粉碎，石橋劇烈的晃動，碎石掉入河中消失不見。
程無傷站在橋的邊緣靜默了一會兒，感受了一下晃動程度，然後把剛剛踏上去的那隻腳收了回來，石橋便瞬間停止晃動，盤旋在空中的禿鷲叫了兩聲，失望的飛走，一片歲月靜好。
在簡單的調整了兩秒後，程無傷又一次把腳踏在了上面。
陰風陣陣，驚濤拍岸。
程無傷收回腳。
歲月靜好。
程無傷踩上石橋。
陰風陣陣，驚濤拍岸。
程無傷收回腳。
歲月靜好。
……
程無傷玩上了。
由於每次石橋開始晃動，都有一個啟勢，停止晃動時，也會有一個下落的動作，所以，開始，停止，開始，停止，整座石橋變成了一個巨型搖搖車。
程無傷拿出了久未謀面的手機，開機，播放，踩上，收回。
“爸爸的爸爸叫什麼，爸爸的爸爸叫爺爺
爸爸的媽媽叫什麼，爸爸的媽媽叫奶奶
爸爸的哥哥叫什麼，爸爸的哥哥叫伯伯
爸爸的弟弟叫什麼，爸爸的弟弟叫叔叔”
“……”
與此同時，失序城中，一個女人抱著一隻小白兔站在一塊螢幕前，有人幸災樂禍的拍了拍一女人的肩膀，女人懷裡的兔子抬頭看了那人一眼，有人卻兔死狐悲般的悲壯，崔爾達則笑的胳膊亂掉，因為終於有人和它感同身受了。
失序城的黑榜上，程無傷的票數如同博爾特一般瘋狂上爬，一度有超過常居第一的儺面，也就是陳青黛口中的失序空間檢測員的趨勢，最後卻穩穩的停在了第三名的寶座上。
因為就在程無傷瑪卡巴卡的時候，孟羽書那邊正腳踩失序空間主人的身體，手提失序空間主人的腦袋，渾身是血的站在那裡，活像剛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殺人魔，彷彿知道鏡頭在哪裡一般直勾勾的盯著，碎成渣的鏡片要掉不掉的掛在鏡框上，打架時嫌麻煩被一刀切的馬尾此時還散落在不遠處的血泊中，她只是朝著鏡頭輕輕的揚了揚嘴角，票數就瘋了一樣的往上衝，最後以高程無傷三百六十七票的壓倒性優勢美美的坐上了黑榜第二名。
這邊，程無傷還在開開心心的搖搖車，被忍無可忍的規則一巴掌拍飛了出去，待程無傷站穩後再看，橋已經變成了普通的石橋，街上熱鬧非凡，萬人空巷，叫賣聲一道高過一道，熱鬧的根本就不像陰間。
程無傷嘶了一聲，拍了拍身上的土，他以為過了那座石橋就是亂葬崗，結果這一巴掌不知道給他扇哪來了。
四下望了望，好在這裡有看起來像活人的活人，估計能打聽打聽訊息，以備不時之需。
於是程無傷穿著破破爛爛的紅嫁衣，就踏上了這條看似正常的路。
——
“那榮國公府的小公子，從小體弱多病，聽說那病啊，是從孃胎裡帶出來的，二十年前，他娘懷著他身體就不怎麼好，大伏天都喊冷，大夫看了都搖頭，說她這身體早就不適合懷孕，不如流掉。可他娘偏不，就這麼一直挺到了七八個月，常年不出門的她突然說要曬太陽，一直伺候她的丫鬟就帶她到院子裡去坐著，結果剛坐下沒兩分鐘，就被不知道從哪竄出來的黑貓踩了肚子，這一下可就壞了，本就弱的身子受了驚嚇，早產。
接生婆來的時候，她就進氣少出氣多，等到小公子出生，聽見他第一聲哭時，她就閉了眼。
後來啊，聽說那個丫鬟哭得撕心裂肺，還想要一頭撞死為她主子陪葬，最後被榮國公攔了下來，沒過一年，那個丫鬟就飛上枝頭變鳳凰，還多了一個在外收養的兒子，比小公子大了整整五歲。
小公子年幼體弱，夫人從不嫌棄，將他視如已出，嬌生慣養，對大公子卻是嚴厲至極從不給好臉色看。”
程無傷在臺邊停下腳步，那是一個說書人，驚堂木一拍，堂下寂靜無聲。
“這不一看就是被這丫鬟陷害的嗎，這榮國公可真不是個東西，聯合外人陷害自已的妻子孩子，活該他一家子全都死絕嘍！”
“就是就是，這一家子現在在咱們這跟過街老鼠一樣人人喊打，什麼榮國公，夫人死了就給扔在亂葬崗，到現在死了下黃泉，魂還被附在亂葬崗不得安生。”
“也是榮國公家那死了孃的小公子有出息，混出了頭，在那邊呼風喚雨好不厲害，但他為什麼不來救他娘呢？”
“我是聽說啊，”那人神神秘秘的說，“那小公子從小就冷血，對養大他的奶孃都毫不在意，那奶孃為了他被活活打死，他一滴眼淚都沒掉，也是隨了榮國公那惡劣性子。”
“……”
話題還在繼續，可程無傷已經不想再聽下去了。他轉頭離開，朝著榮國公府走去，看樣子要找到城西十五里外都亂葬崗，還需要費些功夫。
榮國公府，大門被暴力拆開，兩條白色的封條被隨意的丟棄在一旁，府內已經是流浪漢的聚集地。
雖是流浪漢，但走近了瞧，這些聚集在榮國公府裡的流浪漢，是現實中被屠殺的那一村人。
怨氣散不盡，全都堆積在這裡，整個榮國公府都籠罩著一股濃濃的死氣。
——屍山血海陣
——數以萬計的人為此喪命，只為換一人回。
對此，程無傷倒是沒有多大感慨，他只是在想，到底是什麼人，值得殺這麼多人費如此大的力氣去換。
程無傷只是站在榮國公府的門口望了一會兒，沒有進去，裡面的人也沒看見他。
從開始到現在，死了三批人。
第一批，是當時的這些原住民，雖然沒有明確提及，但榮國公府鋪滿了白骨的地面確也是證據，屍山血海正是從這裡傳出來的。
第二批，應該是榮國公府中的人，那枯骨上留存的，發臭的腐屍，應該就是他們的屍體。
第三批，也就是現在佔據榮國公府的這些人，第二次屍山血海的出處。
至於棺材裡的那具屍體，和在路上跟程無傷搶紅蓋頭的殭屍，大機率是失序空間為了融洽劇情而創造的，真正的小公子……
程無傷看了眼有些耐人尋味的榮國公府內外的兩次“屍山血海陣”。
榮國公府的小公子確實是個關鍵人物，但卻肯定不是這個失序空間的主人。
那個丫鬟倒是有些突兀，之前就好像隱身了一般，直到現在才被點出。
“是要讓我做什麼呢？”程無傷又回到了那座石橋邊，這時的石橋看起來很正常，踏上去也沒有出現其他的變化，對岸是一片看起來很深的樹林，一條帶著坡度的羊腸小道一直朝上延伸，看不見盡頭。一步一步的走到對岸，居然真的沒有出現意外。
最後回頭看了一眼“熱鬧”的小巷，程無傷轉頭走近那條羊腸小道。
【白骨斷，往事埋，盡焚於此無人觀】
【金樽酒，華錦裳，惡事做盡使善終】
【苦做舟，冤以載，有口無言煞滿堂】
【冤覆舟，苦似載，應聚還散語不論】
【十五載，莫回頭，倒是踩影過奈何】
林間小道歪歪扭扭的一路蜿蜒而上，程無傷邊走邊哼著那首小調，其實也算是直觀，只不過總是看上去有些彆扭，像是這樣一個小調中，形容的不止是榮國公府中的這一件事。
在走了很長一段路後，程無傷終於見到了所謂的亂葬崗。
那是一片在半山腰上堆起的“小山”，各種各樣無名的墳墓密密麻麻的堆在一起，多是被老鼠拱出來的東，被雨水沖刷後露出半截肢體，附近的樹幹焦黑，扭曲，不知道是鎮上的禿鷲跟了過來，還是每個地方都有這些東西，在空中陰魂不散的盤旋著，企圖等一個飽餐。
荒涼，死氣沉沉又滿目瘡痍。
程無傷深吸一口氣，一腳踹開一隻像植物大戰殭屍開頭，從土中伸出來抓住他腳踝的枯手，一腳將馬上就要從土中探出來的骷髏頭踹回去，連氣都不帶喘的拿出刀把他頭上企圖讓他cos晴天娃娃的藤蔓砍斷，又臉不紅心不跳的一把攥住迎面飛射過來的一隻斷肋骨。
“說好不用我打的。”程無傷面無表情的說。
紅月灣，紅月灣，程無傷抬頭看了一眼天，明晃晃的大太陽正掛在天上，這些前仆後繼的殭屍真的不怕被曬焦嗎？
答疑解惑小劇場：
問：為什麼你們有的叫玩家，有的叫闖關者？
答：這要看失序或者執念的性格吧，溫和一點的叫闖關者，激進一點的叫玩家，其實意思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