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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紙人扶著站起來，程無傷這才意識到，他腦袋上的東西可能是紅蓋頭。
沒用多大心裡建設，程無傷就接受良好的被紙人扶著走了，根據路線和沿途的聲音，程無傷推斷他可能是在某個百姓的家裡，腳下黏黏膩膩的泥土好像在告訴他，不久前剛下過雨，院子沒多大，被紙人扶著彎彎繞繞的走了得有兩分鐘不到分鐘，就來到門口。
“小姐，一路走好。”
一路……走好？這是結婚的時候應該說的話嗎？程無傷一臉凝重的被兩個紙人扶上了馬車，裡邊擠的有些離譜，程無傷要縮著手腳才能勉強坐好，當馬車晃晃悠悠的開始走後，程無傷才緩緩開口。
“你怎麼也進來了，隋願沒攔你？”
“你怎麼知道。”馬車外，隋雲期問。
程無傷吸了吸鼻子，“你身上有股很淡的味道，又硬又苦的。”
“味道？”隋雲期下意識的聞了聞自已，什麼都沒聞出來，“她沒攔住，我是在她旁邊被拉進來的。”
事實上，當時隋雲期正在隋願旁邊發呆，等回過神來，就已經被打包送到了這裡，離他見到程無傷，不過才兩三分鐘的時間。
“果然是專門為我準備的大禮。”程無傷喃喃道。
此時，空曠的巷子中不見一人，只有這輛馬車在緩緩的行進，巷子上空無數白色的綢帶交織著，彷彿要將人拖進去。
空中盤旋著幾隻禿鷲，緊緊的盯著這架小小的馬車。
“你是從側門出來的。”隋雲期突然說。
“側門，只有一個車伕，沒有嫁妝，連個送親的都沒有，這是配冥婚啊。”程無傷百無聊賴的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程無傷輕輕的說，“不知道是要嫁哪個鬼。”
隋雲期坐在外面，他和程無傷只隔著一道簾子，只要他一回身，就能掀開簾子看見程無傷。
剛剛程無傷從側門走出來時，他是看見了的，隋雲期一眼就認出來，那是程無傷。是穿著紅色嫁衣的程無傷，那點唯一亮眼的紅行走在灰白掉色的紙紮人中，讓隋雲期無端的有些心癢。
在掀開那道簾子的一剎那，隋雲期看著眼前的一幕沉默了。
程無傷正斜斜的倚靠在算不上多厚實的座墊上，腦袋上頂著一個比他頭還要大兩倍的鬼嬰，空洞漆黑的眼眶正一眨不眨的盯著他，像是在警告隋雲期。
要說出口的話在喉嚨中滾了一圈後又咽回去，最後放下了轎簾，轉過頭去專心趕車。
一路沒有什麼太大的顛簸，就程無傷支著腦袋幾乎要睡著時，隋雲期停下了車。
一陣高亢的嗩吶聲響起，瞬間無數哭嚎聲齊發，空曠的小巷中一眨眼間便擠滿了紙人，那些紙人哭嚎著，一步一跪，行著大禮朝程無傷的馬車走來。
程無傷：……
隋雲期：……
如此詭異的場景，兩個人一個面無表情，一個靠在那閉目養神，誰都沒說一句話，隋雲期早就把那架小小的馬車靠邊停下，留出足夠的空間讓那群紙人透過，那匹紙紮的馬也乖乖的立在那，是不是仰頭看看那遠遠走過來的紙紮人。
按照習俗來說，紅白事撞到一起，應該白讓紅，但這次不一樣。
一路上的白色綢帶就是警示。
這條小巷本就是為了送葬做的準備，加之程無傷的小轎是從側門出，無人送親，除了他身上的紅嫁衣，就連紅色都不曾有一絲。
哭嚎著的紙紮人越走越近，隨之而來的還有那股撲面而來的陰冷，尖銳的嗩吶響徹整個小巷，程無傷抬手捂住了耳朵。
【銀絲纏，紅線斷，嫁娘你莫把蓋頭掀】
【紅月灣，坡上坎，嫁娘你今晚把繩解】
極尖細的嗓音不斷從遠處幽幽傳來，又如同被關在了某個狹小的空間內，只透過縫隙將聲音傳出，扭曲而又悠揚婉轉的小調由遠及近，長長的紙人隊伍也迎來了盡頭。
那是一副紅漆的棺材，顏色深到像是被血浸透一般，散發著一股極為難聞的味道，不像是屍體的腐臭味，更像是一股帶著潮溼氣息的鐵鏽味。
棺材離得近了，程無傷甚至能聽見裡面有水晃動的聲音。巨大的木棺由四個紙紮人抬著，那邪性的小調就是從那裡發出來的。
在木棺與小轎擦肩而過時，一股陰冷的氣息順著被風吹起的簾子鑽進了轎中，程無傷聽到聲音，下意識的朝旁邊一躲，原本他頭在的地方，木板被一隻青綠色的手拍的粉碎。
程無傷在那隻手拍過來的一瞬間就想跳出轎子，可眼看著就要出去了，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了回來，程無傷咬著牙穩住了差點被彈進殭屍懷裡的身子，深深吸了一口氣。
此時送葬的隊伍停了下來，站滿了長巷的紙紮人齊齊跪倒在地，雙手合十高舉過頭頂，點了瞳孔的眼睛像活了似的滴溜溜的轉著，紙糊的嘴巴沒有辦法開口，高聲頌著那兩句小調從體腔內傳來——
【銀絲纏，紅線斷，嫁娘你莫把蓋頭掀】
【紅月灣，坡上坎，嫁娘你今晚把繩解】
“……”
程無傷一邊在狹小的轎子內遮蔽外邊鬧心的小調來聽聲辨位躲避青綠色殭屍的巴掌，一邊還要不斷的護住那搖搖欲墜的紅蓋頭，那殭屍並不想殺他，只是要搶他的紅蓋頭。
“紅……拿來……”
殭屍拿沙啞的像是卡了個低音炮一樣的嗓子說道。
程無傷猛憋一口氣，在躲避殭屍手的同時從個人賬戶中掏出了一瓶膠水叼在嘴裡，空出來的手一隻護著紅蓋頭，一隻抓著刀，照著殭屍的肚子就是一捅，殭屍緩慢的低頭看了一眼，然後被惹怒了的殭屍衝著程無傷就開始吼。
“紅——”
被臭到實在受不了的程無傷趁著殭屍張嘴的片刻，將整整兩瓶膠水統統擠進了他的嘴裡，然後拿刀柄將他的下巴朝上一捅，佔著殭屍不會吞嚥的便宜，抵著他的嘴，無論他怎麼撓都開不了口。
沒兩分鐘，殭屍就徹底閉了嘴，被激怒的殭屍再也顧不得什麼規則，化手為爪就朝程無傷抓了過來，本就狹小的轎子因為殭屍的暴動顯得更加擁擠，程無傷左躲一下右躲一下，物理傷害對這綠皮大殭屍來說壓根就沒用，於是他將主意打在了存放在個人賬戶中的，柏有春為他準備的行李上。
——
“……”
程無傷沉默的將刀捅在殭屍的肚子上，把他朝外推了推，柏有春準備的揹包裡全是些戶外探險必備的東西，他記得之前柏有春給了他一袋粽子，結果在林子裡的那幾天都被他給吃完了。
就這麼捅了幾個來回，殭屍的腸子漏了一車，程無傷被撓的嫁衣成了破布條，被血染的愈發的紅，最後殭屍成功的把轎子拍的稀碎，那股無形的屏障也破裂開來，程無傷一骨碌來到隋雲期身邊，不知道從哪漏出來的糯米撒了一地。
“去他媽的馬後炮。”程無傷難得的罵了一句。
隋雲期伸手將程無傷扶起來，擺正了即將要掉下的紅蓋頭。
粘了糯米的喪屍從嗓子眼裡發出一聲怪異的哀嚎，倏地化作一道青煙，鑽回了棺材中。
一干紙紮人見殭屍回了棺，撲簌簌的站起身，停滯了三秒後又開始一步一拜，緩慢而又詭異的朝前走去。
程無傷摸了摸腰間被鉤破了的腰帶，那些糯米是從那裡邊散出來的。
“他想掀我的蓋頭。”程無傷說，“新嫁娘在洞房前不能將蓋頭摘下來，作為干擾項，一番不成，一定會有第二次。”
剛剛隋雲期在外面目睹了全過程，那殭屍對他視而不見，只盯著程無傷一個人拍，他進也進不去，只能在外邊乾著急。
“你沒事吧？”隋雲期見著程無傷身上東一條西一道的都是被殭屍撓出來的血痕，有點抓心撓肝的難受，很奇怪，明明受傷的不是他。
“死不了，”程無傷撕扯了著身上被劃爛的嫁衣，“你知道我要嫁去哪家嗎？”
隋雲期聽了這話總覺得心裡咯噔了一下，但至於為什麼咯噔，以他的情商來說根本想不到，只是木木的回答程無傷的問題。
“去榮國公府，你要……”隋雲期要說出口的那個嫁字在嘴裡囫圇的轉了一圈，到嘴邊又變成了另一句話，“榮國公府的小公子病死，榮國公要給小公子配陰婚。”
“哦——”程無傷將這個字尾音拉的長到有些勾人，隨後將手抬起，搭在隋雲期的胳膊上，“那就麻煩你帶路了。”
“你不好奇嗎？”隋雲期扶著程無傷的手一邊緩慢的走著，一邊問。
“好奇什麼？你為什麼會知道這些？”程無傷抬手扶住了快要被怪風吹起的蓋頭，隋雲期瞧著那隱約間露出的嘴角是上揚著的。
“嗯。”他這麼回答道。
“榮國公府，榮國公府，這種玩cospaly的失序空間，首先，玩家就必須要是新娘這個角色，且不論有沒有其他角色，就光說新娘，它這個角色是一個沒有任何背景故事記憶的角色，有一個參考在這，就算是真的有其他角色，也不可能會擁有記憶，所以你根本就不在這個失序空間的玩家範疇，你剛開始就說過，是在村子外圍被突然拉進來，和失序空間的開啟時間也對不上，所以就更加確定了你不是失序空間拉入的玩家。”
“而你擁有關於這些事的記憶這件事，大概就像那個人附你身那樣，現在是你附在了這個車伕身上，”程無傷輕嗤了一下，“這樣的手段他可真是用不膩。”
隋雲期聽著程無傷說的這些，竟意外的從這些話中挑揀出了些聽著很彆扭的話。
“為什麼拉我？是因為媒介？他要來找你嗎，在這個失序空間？”
程無傷的手搭在隋雲期的小臂上，身旁的人正小心翼翼的引著他前進，其實隋雲期只是情商低了些，在其他事情上的悟性不差，所以程無傷並沒有打算瞞著他。
“一開始我見到屍山血海陣，就覺得這一定是與我有關，因為我對於這個陣法實在是有些熟悉，後來在見到你之後，我才真正確定，這個失序空間我是一定要進的。”
隋雲期看著搭在自已小臂上那隻略顯蒼白的手，程無傷這話，是說在還沒有確定這個失序空間是否就是那個人為他放置的時，就斷言他必須要進，哪怕這個失序空間的難度已經是肉眼可見的高，他也要去賭這一次。
程無傷很在乎那個人，但他卻偏無意識的說自已只是在乎他的身份和記憶。偏生隋雲期也是個遲鈍的，兩個人聚到一起，就這樣讓人聽了就覺得不對勁兒的事情，也沒人提出任何異議。
一路上，沒了棺材攔路，兩人行進的速度確也快了不少，只是偶爾起的一陣怪風總是將程無傷頭上的紅蓋頭吹的歪歪扭扭。
——
這榮國公府啊，建的富麗堂皇，就只是個偏門，都要鑲上金子。
隋雲期上前敲了敲門，沒動靜，又敲了敲，還是沒動靜，就感覺搭在自已小臂上的手緊了緊，然後餘光就瞥見一抹紅色帶著殘影閃了過去。
嘭——
高大的楠木門應聲而倒。
【叮——】
【恭喜程無傷觸發怪力少年成就】
“這門怎麼這麼不結實。”程無傷抿著嘴，裝模作樣的扇了扇因為門倒下而揚起的塵土，順帶著扇沒了那股似有若無的血腥味。
被踹倒的門動了動，從下面伸出一隻破了洞的紙片手揮了揮。
“嫁娘請進……”話都沒說完，那紙糊的手就耷拉了下去。
程無傷銳評：麻煩下次用橡皮泥做，砸不死踹不散，事後還能捏著玩。
兩人進了門，很快就有另一個紙紮人迎了出來，將一個火盆放到了程無傷的面前，火燒的很旺，幾乎有半人高的青藍色火焰隔著紅蓋頭都要晃了程無傷的眼。
“請新娘跨火盆——”
“……”
“請新娘跨火盆——”
“……”
程無傷感受了一下那盆火的溫度，果斷的撕了一條碎的差不多的嫁衣將紅蓋頭像扎辮子一樣綁在頭上，挽了一下碎散的嫁衣裙襬，在紙紮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下，掏出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