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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廈將傾，秩序混亂。血腥味瀰漫在每個人的鼻尖，夕陽染紅了湖面，為樹鑲上一層暗紅，血滴在黑色的土壤裡，蔓延開來，滲到木根的深處。
滴答，滴答。
好像有什麼東西順著程無傷的眼尾流淌，冰涼的液體緩慢的下滑，順著鬢角沒入髮絲間消失不見。
“程無傷……”
是誰在說話？
“程無傷……”
縹緲的聲音逐漸急躁起來。
“醒醒！”
腥臭的氣味撲面而來，程無傷猛的睜開眼……他瞎了。
是真的瞎了，就像是晚上開著的燈突然被關上一樣睜眼瞎，只能看到一點輪廓，就在他懷疑是不是他睡懵了的時候，一塊帶著惡臭氣味的史萊姆質物體啪嘰一聲掉在了他的臉上。
他沒敢動，因為在隱約的輪廓中，他看到了一張放大的臉在和他面對面，就像被頭對頭串在籤子上的雞，他甚至能聽到頭上物體咯吱咯吱的活動聲。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怎麼回事？程無傷瘋狂的思考著該怎麼辦，他一個睜眼瞎，面對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生物的生物，更不知道他有沒有危險。
“嗬嗬。”
“？！”
又是一塊溼噠噠的物體順著程無傷的臉滑下，這次他知道是什麼了，那是肉塊，新鮮的，從身上掉下來的肉塊。
實在是太令人作嘔，程無傷一個沒忍住發出了聲音，面前的東西似乎是怔愣了一瞬，隨後轉動著不太靈活的腦袋發出嘎嘣一聲。
幾乎是憑著不存在的本能反應，程無傷一個咕嚕從床上翻下去，裹著被翻了一圈滾到床下。這個世界還是公平的，他看不清，跟他串在一根串上的另一隻雞也看不清，不然那東西也不可能在那盯他盯這麼久，那東西唯一有的，可能就是聽力。
在程無傷翻下床的那一瞬間，那東西猛的撲上了程無傷剛剛躺過的地方，床單被撕咬的破爛不堪。
拆家能力堪比哈士奇。這是程無傷百忙之中給出的評價。他緩慢的從被中抽出身來，就著那東西撕扯床單時發出的巨大聲響，憑著本能摸索著爬出床底，卯足了力氣在那東西發現之前竄出宿舍回手關上了門。
啪！
那東西聽到關門聲後猛的衝到門前瘋狂砸門，幸而門足夠結實，那東西也不會開門，才足以將它困住。
解決了這個大麻煩，程無傷努力的揉了揉眼，在發現看東西還是一片模糊後放棄了掙扎，靠著牆盤腿坐在地上，遮蔽了那東西砸門的聲音，思考起了剛才的事。
他只不過是，逃了一節課，怎麼就變成了這樣，他眨著瞎了的眼睛滿腦子問號。
剛才那東西在朝他撲過來的時候他看清楚了，雖然有些歪七扭八，但大概還是個人形，程無傷抹了一把臉上的血，雖然他看不到，但現在的他應該還是挺嚇人的。
而那東西看起來挺脆皮的，還沒怎麼就掉了兩塊肉，想到這，程無傷轉頭“看”向了還在鍥而不捨砸門的東西。
他站了起來，順手卸了根凳子腿，去廚房拿了把菜刀，用墩布條把菜刀和凳子腿系在了一起，揮了兩下，挺牢固的。程無傷在心裡默默為他的動手能力按了個贊。
在心裡默數了三二一後，程無傷猛地拉開了門，那東西嘶吼著撲了出來，聽著聲音，程無傷利索的給那東西脖子上來了一刀。
一道破風聲從程無傷耳邊劃過，那東西把手當錘子用，還真是個棒棰。
看來砍脖子沒用，程無傷轉移了思路，綁著刀的凳子腿在手上轉了個圈，憑著聲音揮刀砍下，發了狠的劈在了那東西的天靈蓋上，幾乎要將腦袋砍成兩半。
“吼！”
那東西彷彿很痛苦的停止了動作。
果然，任何生物沒了腦子都活不了。
程無傷迅速的抽回了插在那東西腦袋裡的菜刀，轉而杵在它身上，制止了它向前倒的動作，開玩笑，讓腥臭的血糊一身，他還活不活了。
程無傷看不到，但他能聽到，街上的哭嚎聲喊叫聲響成一片，這個世界，亂了。
他輕輕地擦著那把菜刀，思考著一個半瞎在這種世道中活下來的機率有多少，嗯……好像不大。
至於他是怎麼瞎的，程無傷抹了一把眼角，他還記得剛才那兩滴冰涼的液體，不似血。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管他什麼牛鬼蛇神，多殺一個都算是賺的。
所以，本著這樣的原則，瞎了眼的程無傷扛著他的自制小菜刀走上了末世砍白菜之旅。
然而門後等待程無傷的，並不是無憂無慮的砍小白菜。
程無傷把菜刀當柺棍，四處戳戳點點，一路上殺了不少人形怪物，可走著走著，四周漸漸沒了聲音，只剩下菜刀敲擊在地面上時空曠的迴響。
彷彿走進了幽冥一般，除了程無傷發出的聲音，就只有水滴滴落的聲音。
程無傷停下了腳步，毫無徵兆地拿著板凳腿朝面前的黑暗橫掃過去。只聽到衣服被刮破的聲音，他皺了皺眉，一股十分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喂喂喂，你可真是個不友好的瞎子。”
聽起來像是被劃破了袖子的人在十分怨懟地朝程無傷說話，嘶啞的聲音像是有指甲在玻璃上用力的劃過。
程無傷收了刀，輕輕的在地上磕了磕，十分清脆的聲音。
“隨便把別人拉進自已的領域似乎也不是很友好。”程無傷皺了皺眉，不是喪屍爆發了嗎？怎麼還有這種人畜不分的東西，看得他直犯惡心。
雖然他的視線還是一片模糊，但他知道，眼前這個說著人話的東西不是個人，因為他連基本的人形都沒有，他彷彿是一團球，而且是不規則球體，因為看不清所以聽力變得很好，程無傷偶爾還能聽到那團球形物體身上有什麼東西滴落的聲音。
“那我們也算是功過相抵了。”不規則球形物體出聲道。
“……”功過相抵不是這麼用的啊喂。
或許是看到程無傷過於明顯的無語表情，那團不規則球形物體居然開始反思自已，“啊？難道我又用錯成語了嗎？”
程無傷很想說些什麼，但這個地方好像有點詭異的過了頭，出於某種他本不該存在的警惕性，他還是沒有把那句過於冒犯的話說出口，而是拿著他的簡易大刀敲了敲地板打斷了球體的思路。
“所以你把我框進來是想做什麼？”
球體似乎是才想起來它要做什麼，拍了拍身上莫須有的塵土，塵土沒拍掉，卻是拍掉了一地的胳膊內臟，好在程無傷此刻看不清，不然可能會san值狂掉。
“很簡單的先生，”球體清了清可能並不存在的嗓子，“我們的宗旨就是為每一個玩遊戲的人提供最好的服務，你們的恐懼就是對我們最好的評價。”
球體興奮的介紹著，雖然聽起來它帶著些怪調的聲音算不上太靠譜，但程無傷還是從它的話裡聽出了什麼不對勁。
首先球體說這是一個遊戲，它指的遊戲究竟是單單這一個由它控制的空間，還是那些喪屍也屬於遊戲中的一部分？
其次，說到恐懼時，球體的聲音興奮到變了調，有兩種解釋，一是人的恐懼可能對於它來說就是食物或者養料之類的東西，二是如果根據它遊戲的說法來說，恐懼可能會被某種不知名的方法轉換成獎勵或是它需要的東西。
最後，這些推論僅僅是基於不規則球體的這兩句話，一切結論還有待商榷，程無傷需要更多的線索或者是去找另一個活人，更加直截了當的從對方口中瞭解，而不是在這個詭異的類似於寺廟的地方去毫無自知之明的詢問一個不規則球體。
顯然不規則球體並不知道程無傷的這些彎彎繞繞，它只是在盡心盡力的做一個好的遊戲介紹。
“這次我們要玩的遊戲呢，是一個非常簡單的投球遊戲，玩家只需要把球，投到籃筐裡，十之進八，就算通關。”
程無傷“……”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球體的聲音帶著些幸災樂禍的意味。
“我是個瞎子。”程無傷企圖說理。
球體想了想，最後還是放低了要求，十分勉強又體貼的為程無傷這個瞎子改成了十進七。
球體吹了個口哨，從虛空中走出一串“人”。準確的說應該是排著隊的喪屍，他們不會說話，只是嘴裡邊發出嗬嗬的聲音，程無傷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腳下毫無預兆的搖晃，不遠處升起了一座巨大的佛像，並不算慈悲的面孔透露著一股讓人感到不祥的邪氣，嘴角殘留的鮮血似乎已經告訴了闖關者他們最後的結局。
蓮花底座上缺少了鑲嵌的珠寶，程無傷眯著眼睛辨認著眼前突兀出現的東西，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我親愛的主啊！”球體突然舉起雙手，“請您拯救您的信徒，降下黑暗，驅散光明！”
程無傷“……”
它在做什麼，對著佛叫主？在他逃課睡覺的時候文化入侵了？還是他們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有自已的宗教信仰？
“想必大家都看到了，底座上的空缺，就是玩家要填球的地方。”球體桀桀的笑著，“至於這球嘛，那當然是咱們可愛小寵物的頭咯！”
那一排喪屍發出嗬嗬的吼聲，似乎是在應和球體的話。
“好了好了，那咱們廢話不多說，就開始遊戲吧！”
程無傷朝前走了兩步，在即將要邁出下一步時，收住了腳。
球體窸窸窣窣的搓手聲戛然而止，“你怎麼不走了？再往前走幾步就是籃筐了。”
再往前走幾步確實是籃筐，可卻沒有路了。
程無傷的腳懸在半空，一顆石子晃晃悠悠的滾落，從球體說話開始到結束，程無傷依舊沒有聽到石子落地的聲音。
那是一個看不見盡頭的深淵，濃烈的墨色有如實質般即將要從裂縫中衝出，已經緩慢的纏上了程無傷的腳踝，程無傷不著痕跡的拿菜刀在鞋面一揮，那些黑影就像活見了鬼一樣四散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