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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徵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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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霍諼這小孩雖然實際年齡不大,平日裡也總是寡言少語,對誰都是一副冷淡樣,卻也有著同齡人所沒有的成熟。加上他本身個子就不低,幾天沒見就能竄出好大一大截,這樣的身量即便不真的打交道也都能把人唬住。

若要說起為什麼雲清漓願意把自己的生意交給一個認識沒幾天的人來打理,大抵是因為霍諼身上那股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清冷勁兒十分很觸動她吧。

人都是感情動物,沒有哪個人生來無情。像霍諼這樣性情的人,必定是少時經歷了什麼非常人所能承受的事,才會形成如今這樣的性格。

雲清漓實在沒什麼胃口,將裝著點心的盤子往卉竹的方向推了推,“卉竹,你來替我嚐嚐,看好不好吃。”

“這不太好吧小姐?”

卉竹站著沒動。

“有什麼不好?你若嫌站著吃不方便那就坐下來吃也行。”

雲清漓雙肘撐在案几上用手托起腦袋出神地看著樓下人來人往的景象。

卉竹哪兒敢啊,連連擺手道:“不不不,多謝小姐美意,奴婢站著吃就行。”

說罷就從盤子裡拿起一塊,可還沒等送到嘴邊,就看見霍諼悄無聲息地在門口站著,正冷冷地盯著她手裡的點心,驚得她趕忙把手裡的點心放回了盤子。

霍諼若無其事地將視線從卉竹身上移開,走到案几旁在雲清漓對面坐下。

雲清漓聽到動靜扭頭看了他一眼,又接著看向外面。

“忙完了?”

“嗯。又進了一批貨,剛清點完。”

“辛苦你了。”

霍諼看了看盤子,“這點心不合你的胃口嗎?”

“不是,我沒胃口罷了。”

“是因為龍御宸嗎?”霍諼小心試探道。

雲清漓聞言終於扭過身來端坐好,看著霍諼輕笑道:“何以見得?自古以來女子婚事全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我能選,定不會像如今這般......況且我與龍御宸成婚也不過數月,他娶了別的女人我也就輕鬆了,說不定等哪天我厭倦了王府裡的生活還能找他要一紙和離書,到那時我就真的自由了。”

像是突然來了興致,雲清漓拿起一塊點心吃了起來:“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我在為龍御宸娶側妃難過?不不不,我是在為這個時代的女子難過,誰不想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可又有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娶了一個又一個。你們想想,丈夫接連再娶,身為妻子該有多難過啊。這樣的婚姻更不是我想要的,又有什麼可難過的呢?”

霍諼聞言半晌沒再出聲,不知在想些什麼。

卉竹更是被她的驚世駭俗的言語嚇了一跳:“小姐?”

“哈哈哈,是不是嚇到你們了?”

雲清漓無所謂地聳聳肩。

“還真別說,這點心挺好吃的,跟你們說說話我這胃口就有了。”

雲清漓又拿起一塊吃了起來。

臨近傍晚,璟熙王府書房裡。

龍御宸穿著大紅色婚服醉醺醺地半臥在軟榻上。

“王爺?”

西淙差點以為他睡著了。

“你繼續說,本王聽著呢。”

龍御宸懶洋洋地應了一聲。

“是。王妃她今日帶著卉竹從王府後門出去,只去了不群樓,在那兒待了一會就回府了。中間也就在樓上吃吃點心,跟霍諼閒聊了一會兒”

“霍諼?就是那個王妃曾經帶回過王府救下來的小孩兒?”

“是,王爺。”

龍御宸眯了眯眼。

“她們都說了些什麼?”

“屬下慚愧,為了不被發覺,屬下離他們相隔甚遠,聽不太清,但隱約聽見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離’之類的詞,至於別的屬下就不清楚了。”

“嗯,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是。”

龍御宸只覺得太陽穴處似乎更疼了。

“王爺,司徒側妃那邊派人來問您什麼時候過去。”

“本王頭有些暈,你來扶我過去吧。”

“是。”

第二天一大早,雲清漓匆匆洗漱後來到王府正廳接受司徒苕的敬茶請安。

“妹妹司徒苕給王妃姐姐請安,請姐姐飲茶。”

司徒苕跪在地上接過侍女端來的茶杯拿在手裡恭恭敬敬地朝雲清漓的方向遞去。

“妹妹快請起。”

雲清漓接過茶杯淺淺喝了一口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多謝姐姐。”

“快坐吧。妹妹你能嫁與王爺可真是太好了,不僅多一個人與我分擔照顧王爺的重任,於我自己而言,也算是有人作伴了。”

雲清漓笑盈盈地開始閒扯。

“姐姐真是客氣了。妹妹還要感謝姐姐願意成全我對王爺的一片痴心,若是姐姐不肯,我與王爺怕是再無可能了,姐姐的大度妹妹倍感欽佩。”

雲清漓長嘆一口氣,故作惆悵道:“王爺丰神俊朗,文武雙全,妹妹鍾情於王爺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同為女子我自然明白。只是妹妹有所不知,王爺平日裡公務繁忙,即便是我有時也會經常見不到王爺。姐姐我笨嘴拙舌的也說不出什麼好聽的話來,若妹妹有空,還望妹妹能多代我勸勸王爺,讓他多多主子身子,切莫因為忙於政務累壞了身體。”

“多謝姐姐提點。”

司徒苕不免抽了抽嘴角。

這王妃的腦子該不會是摔壞了吧?還是她太過愚蠢?不管是因為什麼,只要她不影響自己與王爺就好了。若是哪天雲清漓妨礙了她與王爺,她是絕對不會客氣的。

這天下午,雲清漓拿著毛筆在宣紙上寫寫畫畫玩的不亦樂乎。

“小姐,你寫的這都是哪裡的詩詞呀?奴婢自小陪著小姐跟師傅學習,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卉竹不死心地看了又看。

聞笛聲獨惆悵,雲深夜未央,是與非都過往,醒來了怎能當夢一場,紅塵中,譭譽得失如何去量,蕭蕭血熱刀鋒涼,山高水遠,又聞琴響,陳情未絕,臥荻花月如霜,煮一壺生死悲歡祭少年郎,明月依舊何來悵惘,不如瀟瀟灑灑歷盡風和浪,天涯一曲共悠揚......

這些詩詞不管她怎麼想依舊沒什麼印象。

倒是雲清漓自寫完那詩詞拿著紙張一邊看一邊小聲哼唱,看上去很開心的樣子。

忽得一陣風吹過,雲清漓一時沒拿穩,那宣紙倏地就被風吹向了窗外。

“”我的歌詞!”

雲清漓急得高呼。

“小姐彆著急,那紙估計被吹到樓下去了,奴婢這就去找。”

“好吧,那你先去找,我再寫一些。”

“是。”

雲清漓轉了轉眼珠子,拿起毛筆又寫了起來。

卉竹到了樓下一邊尋找一邊忍不住小聲自言自語著:“真奇怪,怎麼就想不起來了,可明明一點印象都沒有啊......”

"也不到底掉到哪兒去了......"

"你在說什麼?"

龍御宸不知何時出現在卉竹身後,把她嚇了一跳。

“奴婢見過王爺。”

“起身吧。你方才說什麼奇怪?”

“沒什麼......”

“卉竹,王爺問話,你怎能支支吾吾?”南崎善意提醒道。

左右也不是什麼大事,卉竹這才緩緩開口道:“回稟王爺,小姐今日閒來無事便寫了好些詩詞打發時間。奴婢自小就陪伴在小姐身邊,琴棋書畫,不論學什麼奴婢都是跟著一起的,可那些詩詞不管奴婢怎麼瞧均無半點印象,所以有些想不通。說起來,自小姐大病過一場醒來以後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按理說即便是失憶人的性格也不該發生那麼大的變化才對,或許是奴婢多想了罷。”

“失憶?王妃她失憶了?”

龍御宸十分意外地反問道,俊臉上盡是從未有過的神情。

南崎也跟著詫異到偷偷觀察龍御宸的神色。

卉竹沒想到龍御宸竟會有這樣大的反應。

“就在王爺與小姐的婚事確定下來不久,小姐就大病了一場,昏睡了好幾日。醒來以後便把從前的事全忘了,甚至......甚至就連老爺都不記得了,奴婢就更不必說了。彷彿就是從那時起奴婢經常聽到小姐說一些奴婢聽不懂的話。”

卉竹說到此處已是一臉愁苦。

“你方才說的‘聽不懂的話’都有哪些?可否說與本王聽聽。”

“說起來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話,王爺想聽自然可以,只是那些話奴婢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實在記不得多少。”

卉竹略帶歉意地欠了欠身。

不經意間瞥到不遠處的樹枝上正卡著那張她要尋找的宣紙,卉竹興奮地指著那棵樹高呼道:“找到了找到了!”

反應過來龍御宸還在場,便又趕忙解釋道:“方才一時風大,小姐沒拿穩,那紙張就被風吹走了,因而奴婢奉命下來替小姐尋找。只是那棵樹也太高了些,不知可否勞煩南侍衛幫奴婢把那紙張從樹上取下來?”

卉竹跟南崎兩人私下裡為了各自主子的事打過不少交道,彼此也算熟悉了,所以卉竹才敢大膽地當著龍御宸的面提出這個請求。

可南崎作為下屬不論做什麼事都還是要先獲得主子的首肯,於是向龍御宸投以詢問的目光。

見龍御宸點了點頭,南崎這才對卉竹回道:“姑娘稍等。”

卉竹眼看著南崎縱身一躍就輕而易舉地將那紙張取了下來。

卉竹欣喜地伸出手正要接過,冷不丁地被龍御宸打斷:“等等!拿來給本王看看。”

“是。”

南崎轉而將那紙宣紙遞到了龍御宸面前。

龍御宸接過紙張漫不經心地掃了幾眼就遞迴給卉竹:“快拿去覆命去吧,想必王妃也等急了。”

“奴婢多謝王爺,多謝南侍衛。”

卉竹匆匆謝過,轉身進了屋。

南崎看著卉竹消失的背影十分不解:“王爺既是來看望王妃的,怎麼也不進去?”

龍御宸抬眸看了眼二樓窗戶的方向,低聲道:“先回書房。”

剛一回到書房龍御宸就急匆匆地把桌案上的一堆文書推至一邊:“南崎,快替本王磨墨。”

“是,王爺。”

龍御宸拿起毛筆在宣紙上刷刷寫了好半天才停下。

南崎好奇地湊了過去:“誒?這不是王妃那張紙上面寫的詩詞嗎?王爺當真好記性,竟全都記下來了。”

龍御宸甩了甩有些發酸的右手:“明日你找人拿著這張紙和本王的令牌去文津閣一趟,讓他們看看能不能找出這些詩詞的出處,若有結果回來稟報與我。”

“屬下明白。”

京城一傢俬宅內。

龍溢衡手執一黑子利落地落在棋盤上,視線卻一直沒離開過雲正鴻緊張得開始冒冷汗的臉。

“清漓姑娘真不愧是雲相的女兒,就連夫君迎娶側室這種事都能大度至此,真是叫本王刮目相看。”

“王爺恕罪,清漓她年紀小不懂事,許是與七王爺有些不愉快鬧小家子脾氣,所以才在說了那一番混賬話,還望王爺看在老臣的份上不與她計較。”

雲正鴻看都沒看棋局就落下一枚白子,心思完全不在下棋上。

龍溢衡答非所問,冷聲道:“他們二人已經成婚月餘,是時候了。”

“王爺,清漓她......”

雲正鴻不死心地繼續央求道。

“雲相!”

龍溢衡不耐煩地將一手的黑子‘啪’得一下拍在棋盤上,震得棋盤上黑子白子散落得滿地都是。

雲正鴻慌忙起身行禮:“老臣...遵命。”

沉重的頭顱低下去半晌都沒再抬起。

見狀,龍溢衡瞬間露出滿意的笑容,走到雲正鴻的身旁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才對嘛。”

說罷便走到門口負手而立,眺望著遠處,幽幽道:“雲相放心,若來日本王順利繼承大統,清漓姑娘就是本王的皇后,這丞相之位本王也會為您留著,到那時,雲相您在朝中可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在龍溢衡看不見的地方,雲正鴻的胸膛忽起忽落,呼吸聲愈加粗重起來,蠕動著毫無血色的嘴唇顫聲道:“老臣謝過王爺。”

蒼老的眸中一抹堅毅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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