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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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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張奶奶那鐵青的臉和充滿怒火的眼眸,我的心猛地抽了一下,在這一瞬間我彷彿又看到了媽媽那恐怖的樣子。我全身的血都湧上了腦門,整個人都處於一種混混沌沌的狀態。我聽不清張奶奶一張一合的嘴裡說了些什麼,我只知道我沉默地把星星遞到了她手中後,就麻木地進了小院之中。

站在那棵飄著黃角蘭清香的樹下,我滿心悲傷,心裡一陣淒涼,我已經沒有勇氣繼續再這裡待下去了,敏感又而脆弱的心靈經不起一點風雨,想起張奶奶剛才那厭惡的眼神,我心裡像被刀割了一般地痛了起來。

張奶奶抱著星星站在街道上還在氣憤地嚷嚷著,她的身邊漸漸圍了好幾個看熱鬧的鄰居。我更加窘迫了,低頭鑽進了我那間狹窄的臥室裡,慢慢地解下了頭上那條漂亮的新手絹,把它疊得整整齊齊地放在了客廳的茶几上,然後我在牆上取下我帶出來的帆布書包,翻出我的舊衣服換上,把乾媽買給我的新衣服細心的疊好,和手絹放在了一起。(暫且讓我把張奶奶那個善良的大兒媳叫做乾媽吧,雖然她只和我處了短短的一兩天時間,可是她的溫柔和賢淑,卻讓我體會到了什麼是母愛。)

背上書包,我環視了一圈屋內,彈吉他的大哥哥好像依然坐在沙發的角落邊向我微笑,我的跟屁蟲一般的同齡男孩,依然嬉皮笑臉地湊在我眼前問我怎麼了?陽光斜射進客廳,有耀眼的光投在水泥地板上,同時也照射著我站在門口孤獨的身影。

我深吸了一口氣,我該走了,趁現在屋裡沒有人,少一個人看到我狼狽的樣子最好。我低著頭,強忍著眼裡的淚水,匆匆地走出了小院。看到我揹著書包從小院出來,張奶奶的聲音戛然而止,我不敢抬頭看她,羞愧和狼狽讓我無地自容,雖然我至今都不明白張奶奶為啥會發那麼大的火,但我明白我一定是做了讓她十分忌諱的事情,她明明曾經給我說過不要讓我帶著星星靠近那條街,我卻鬼使神差地去了,犯了錯的人就不該留下,給人添亂讓人心煩,只有離開才是最後的尊嚴和體面。

“小雨,你去哪裡?”張奶奶見我行色匆匆而且揹著書包,急忙問道,一邊說一邊抱著星星向我走了過來。聽到張奶奶的聲音,我腦子一抽,直接轉身就向街道盡頭跑去。“小雨,你去哪兒?回來!”張奶奶又驚又怒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坐在屋簷下納涼的街坊們奇怪地看著我,那個黑瘦男孩一溜煙地追上我,不解地問道:“嘿!你要走哪裡去啊?”

我腳步頓了一下,充滿憤恨地看了他一眼。他被我的眼神嚇到了,情不自禁地後退了兩步。我不再理會他,繼續埋頭狂奔。我心裡此刻充滿了怨恨,如果不是這個黑瘦小子告狀,張奶奶怎麼會知道今天發生的事呢?我一邊跑著,眼淚也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小雨!小雨!你別跑,快回來!”突然,我的身後響 起了一箇中年男子急迫的呼喊聲,我轉頭一瞥,發現是張奶奶的小兒子騎了一輛腳踏車遠遠地跟了過來,一邊騎一邊喊著我的名字。我又羞愧又害怕,只知道沒有臉面再回去讓人指指點點看我笑話,於是我加速跑了起來,拐了一個彎後,我看見了街道下有一間簡陋的公廁,我立刻跳了路基躲進了女廁裡面去。

透過女廁牆壁上方的通氣鑽孔,我看到了張奶奶的小兒子騎著腳踏車從公廁旁一閃而過,我能隱約看到他那張白淨秀氣的臉上充滿了焦急和不安,我只能在心裡默默地說了對不起,我不配待在那樣的家裡。

在公廁裡待了大概半個小時後,太陽已經慢慢地沉入了地平線。公廁裡面也變得昏暗起來,討厭的長腳蚊又活躍了起來,發出惱人的嗚嗚聲在耳邊盤旋鳴叫,時不時地就叮上幾口。我沒有辦法繼續躲在裡面了,只好小心翼翼地爬上了街道,漫無目的地往前走去。今晚,我又該在哪裡過夜呢?

一路走走停停,昏黃的路燈一盞接著一盞地亮了起來,我茫然四顧,不知該何去何從。“小姑娘,你一個人去哪裡啊?怎麼不回家啊?”就在我靠著橋上的欄杆出神時,一個身穿黃色碎花連衣裙的中年女人來到我身邊,關切地問道。

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只見她身材瘦瘦高高的,面板黑黃黑黃的,看樣子不像是在城裡養尊處優的人。“我沒有家。”心情低落的我簡單地回覆了她一下,便轉過頭不想再理她。中年女人嘆息了一聲,“可憐的孩子,你還沒有吃晚飯吧?我帶你去吃點東西吧?”我回頭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也許是看出了我眼裡的戒備,中年女人微笑著繼續道:“你別害怕,我不是什麼壞人。我姓黃,你就喊我黃阿姨吧。我也不是城裡人,是這邊山區務農的,這幾天我來城裡辦事,明天就要回山裡去了,我就是看你可憐,所以才過來關心你一下。”她停頓了一下,誠懇地說道:“我真的只想幫幫你,如果你信得過我,就跟我走,如果信不過,我也沒有辦法了,我總不能強迫你對不對?”

看著黃阿姨那真誠的目光,我的直覺告訴我她不是壞人,更何況我這個時候是又渴又累又餓,難得遇到這麼一個熱心的阿姨幫我,真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我點了點頭,小聲說了一句,“謝謝黃阿姨。”黃阿姨看我答應了,欣慰地笑了笑,“走吧,我就住在附近的旅店裡,你今晚就和我湊合住一晚吧。”

黃阿姨先帶我去吃了稀飯和涼麵,然後再把我帶到她住的旅店裡面。那天晚上我特別疲憊,倒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一夜無夢,平安平靜地過去了,直到第二天早上黃阿姨叫我起床,我才慢慢爬起來。

黃阿姨帶著我去買了兩個饅頭,她把兩個饅頭全都給了我,自已一口都沒有吃。我疑惑地看著她,“黃阿姨,你怎麼不吃啊?”黃阿姨笑了笑,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她喝了一口隨身帶的水,半天才有些憂心地說了一句,“我今天下午就必須回山裡了,你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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