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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你給我站住！
你個不孝子，好好去上值，不然打爛你屁股！”
湛天鷹聽到老爹氣急敗壞的聲音，撩袍跑的更快，以致於頭上的白玉冠都晃歪了。
路上，看熱鬧的人不少，大家對於居然敢在大理寺門口吵鬧的父子，充滿好奇。
“爹，我不去，我就不去，人家會欺負我！”
“狗屁，誰會無緣無故欺負你？”湛聚財實在追不上兒子，趕緊換了個溫和臉色，扶腰喘粗氣，“兒子，咱們已經都說好了，你儘管去。”
見圍觀的人不少，湛聚財招手讓他過來。
湛天鷹放下袍擺，小心翼翼靠近，“爹，先說好，你不能打我。”
湛聚財無奈嘆氣，“好，你來。”
......
一盞茶後，湛天鷹總算跟著他爹，朝著馬路對面走去。
大理寺的兩個門房親眼看到剛才發生的一切，看到這對父子過來，眼神裡更多的是嘲笑和戲謔。
就這樣的紈絝子，還能來大理寺當值？！
“兩位大哥哥好。”湛天鷹覥臉上前行禮，從錢袋裡掏出兩錠銀子，“拿去喝酒，下值咱們交朋友啊。”
兩個門房嚴肅板正的臉，露出些許裂縫。微微點頭間，銀錠子快速接下。
湛聚財欣喜不已：自已的傻兒子居然會來這套？
很好，很好。
懸吊的心，頓時穩穩放下。
兒子只要有銀子傍身，他就不會受欺負。
可還未到值房，湛天鷹的銀子就已經撒完。
湛聚財想要阻止，都來不及。
連灑掃的小廝，他都熱情上前打招呼，發銀子。
弄得小廝看他如看怪物。
走到一處廊廡夾角，湛聚財拉他袖腕，語重心長道，“兒子，咱們的銀子也不是浪打來的，要審時度勢的給，不能誰都給。”
“兒子蠢笨，哪裡知道誰該給，誰不該給？父親，要不咱們回去，銀子便不需給了。”
湛聚財苦笑，解下自已身上的錢袋子，“拿去，今日給了便是開路，明日無需再給，知道麼？”
湛天鷹喜滋滋接過，“嗯，兒子又不傻，哪能天天撒錢？還不如買幾隻好蛐蛐兒呢。”
“......”湛聚財，欲哭無淚。
為了兒子能進大理寺，湛聚財夫妻倆已經動用所有關係和錢財。
如果不是吏部左侍郎姜衡是他們的好友，幫出主意還打招呼，湛家地方銀子，興許還要花的更多。
大理寺卿江潮，因為兒子在外闖禍打死人，急需用錢打點，再加上姜衡的運作，無奈之下，答應讓湛家小子進來，打算用三個月再想法子革職。
湛聚財知道兒子的德行，又多讓中間人塞給江潮三千兩銀子，只為讓他跟著好友的兒子石驍一起。
有個照應，兒子應該不會很吃虧。
湛天鷹哪裡懂得這些，好不容易看到個對父親恭敬行禮的後生，便已經認定，彼此是好友。
當即捏他肩膀，親暱笑，眉眼疏朗，露出一嘴好看的牙齒，“哈哈，你是我老爹託付的人，便是我好友。下值一起喝酒去可好？我請客，醉香樓三樓包廂。”
石驍本也是個和樂開朗性子，也不忸怩，“好啊，咱們一起扶持，好好幹。”
湛聚財見兒子笑的燦爛，他悄然退出，如果兒子中途變卦，撒出去的銀子可就全打水漂。
當爹的不在場，他便走不了。
還有，他要去找安排湛天鷹的頂頭上司，這條線，才算真的走通。
湛天鷹跟隨石驍，換公服，配腰刀，然後被上司點卯上值巡街。
城南四大坊，四條商業街鋪，前面鋪面後面住家，街鋪外圍，便是各種作坊和菜地，還有各種牲畜棚。
還有一處朝廷的義莊。
起先湛天鷹還興致勃勃，可路過義莊時，嚇得他躲在石驍身後，連走路都怕踩死螞蟻。
可惜他的個頭比石驍更高，還是會看到義莊內的情景。
“捂眼睛，天鷹，捂住眼睛便看不見。”石驍的衣裳，都快被扯脫，無奈中，他只能違反規令，只求趕緊走過去。
一起巡查的衙差，有些露出鄙夷冷笑，有人卻在善意解釋，“誰一開始都無所畏懼？義莊裡存放的死人，可都是死於非命，無人認領害怕很正常，下次就不怕。”
湛天鷹很是感激，對著那個長得敦實的較為年長的衙差，脫口而出，“你叫什麼？我下值請你喝酒，和石驍一起來。”
漢子赧然笑，“我叫李茂，那就謝過湛同僚。”
說話間，已經把義莊甩在身後，湛天鷹繼續開始活潑起來。
路過一處工坊，見棚子隱約有黑煙出來。
湛天鷹趕緊提起棚外的一桶水進去，身後有人大聲制止，都沒讓他停下腳步。
一桶水下去，一陣黑色煙霧後，將用於掰彎竹節的燃燒茅草堆澆滅，引來工友毫不留情的謾罵。
“竹子遇火會變軟，才能掰成各種形狀，你懂不懂？五穀不分的蠢蛋，衙差裡怎麼會有你這種人？”
呆杵一旁，他懊惱的垂眸咬唇。
這次，他幫倒忙，闖禍了。
湛天鷹沒反駁，這次，他確實孤陋寡聞。
石驍見使，塞給工友幾個銅板後，衙差們才得以脫身。
這件囧事，一定會不脛而走，湛天鷹知道，那些不喜歡他的人，不會放過。
下值換崗交接時，走來一個尖嘴猴腮，脖頸前傾的男人。
聽石驍介紹，這位同僚王洛，才不久升了衙頭，手底下有五六個衙差聽他號令，官職比他們高。
再加上他有個給大理寺少卿餘衝當妾很得寵的姐姐，所以，一直在衙房耀武揚威，現在當上衙頭，更加變本加厲。
尤其是新來的，都會被他欺凌一番。
今日，湛家父子的大手筆，還有那輛停在對街的豪華馬車，很扎王洛的心窩子。
因為他父母雙亡，姐姐是揚州瘦馬，以前屬於最底層的人。
別人比他強，他便不快活。
湛天鷹長相俊美，家境好，父母疼愛，哪一樣，都比他強。
又聽說人蠢笨，是花銀子買進來的，不欺負他，怎麼顯示自已在衙差中的威望？
王洛一副假笑上來，開始陰陽怪氣，“喲，湛大英雄回來啦？第一日出勤便做了幾件事，不可謂神勇也，我等都要向你指教，包括你捂眼過義莊，潑滅人家生的火，哈哈哈···”
鬨笑間，故意朝他肩膀，潑上幾滴茶湯。
茶湯微燙，湛天鷹肩膀蜷縮，趁他仰頸朝天長笑的機會，一拳頭直接砸在他喉管上。
一臉恐懼道，“哎呀，王衙頭，你聲音太大，吵得我頭疼，你不會怪我吧？要不，我請你喝茶，消消氣？”
一臉憨痴，怯怯從荷包裡掏出一點碎銀子，就要朝王洛手裡塞。
眼尾掃到頂頭上司司務韓紹，已經邁腳進來。
貪婪滿眼，正要伸手的王洛，猛地縮回手，氣急敗壞走了。
大理寺分為九級職能部門，湛天鷹的衙差，屬於最末流。
幹最髒最累最難的活，拿最少的俸薪，還源源不斷有人要進來，只為落得一個吃皇糧的好名聲。
韓紹對於湛天鷹，說不上其他，收了人家父親暗中遞來的兩百兩銀票，加上‘無意’聽他父親說，走的吏部侍郎的路子後，對湛天鷹，還是有些照護的。
啐了兩句王洛後，便讓湛天鷹下值回家。
下值剛走出衙署大門，一個披頭散髮的婦人，哭唧唧來報案，說孩子丟了，不是一個，而是兩個，一兒一女，大的五歲是女兒，小的三歲是兒子。
“就在高升坊一家首飾鋪子，剛剛進去沒逛多久，兩個孩子就在眼皮子底下失蹤，大人，趕緊去查查吧。”
婦人焦急的模樣，讓在值上的衙差們腳下生風，急急跟隨婦人而去。
湛天鷹沒動，望向婦人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