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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環忘記了自已是在紅樓的世界中。
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這兩句是出自曹公筆下的對聯，也就是說外人是不知曉的，就連寧府那邊的屋子裡到底有沒有掛著這麼一副對聯賈環都還不甚清楚。
賈環急忙道，“學生不過是從家裡見過這麼一副對子，不知是哪位高人所著，如今借來一用，讓師祖見笑了。”
邱玄林笑著說道，“嗯，奸猾而又不失本心，真是個做官的好料子！你也別找你先生了，乾脆重新拜我為師，如何？”
賈環目瞪口呆，怪道許昭說自已的徒弟要被拐走了，世上哪有這老師搶學生的徒弟的？
賈環苦笑道，“師祖說笑，學生雖尚未明理，亦知諺雲‘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哪有改換門庭的道理？”
邱玄林笑著說，“你是我的徒孫，如今投到我的門下，算不得改換門庭，你師父知我是個好收弟子的，也不會在意。”
“更何況……你師祖我可是翰林院的掌院學士，自我上任以來，歷年的主考官都是我來擔任，你若是拜我為師，一甲不敢說，二甲可是手到擒來啊。”
說實話，聽到這幾句，賈環真的有些心動了！
科舉之道，越是接觸越是覺得高深莫測，八股文也絕不像前世的評價“禁錮思想”“封建文化糟粕”“傳統文化毒瘤”那麼簡單。
八股文之所以限定了格式範圍，更重要的目的是培養士子的德行，以及給家境貧寒計程車子提供了上升渠道，才幹反倒在其次。
即便是賈環這樣身在公府的世家子弟，買幾本書都覺得肉疼，何況那些本身就節衣縮食的讀書人？限定了範圍很大程度上縮減了讀書人的成本。
就像前世的高考，總有人詬病這不好那不好的。
可是不採用這種一考定終身的應試教育方式，而是綜合考量德智體美勞的全面人才，那些偏遠山區沒有任何資源的孩子們不就失去了唯一能夠翻身的機會了嗎？
這樣全國海選的考試，即便賈環帶著過目不忘的本事，絕不敢說自已就能力壓眾人，輕而易舉的考上進士。
但是職業判卷人和你是師徒關係那就大大不同了，你能知道主考官的喜好，作出來的文章定然比其他人更受青睞。
賈環糾結了許久，最終還是苦笑，開口道，“師祖真是給學生出了個大難題啊……若說學生不動心，真是欺妄師祖了。”
“只是學生認為，科舉之目的在於‘德’，如今還未下場，便失了尊師重道的德行，便是將來高中狀元，怕也無臉在朝為官。”
“況且學生本來有了師祖這層關係，已是佔了便宜，所以……學生恐怕要辜負師祖的美意了。”
賈環剛說完，邱玄林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哈哈大笑起來，並連說三個“好”字！
賈環看著自已這師祖有些摸不著頭腦。
邱玄林笑道，“真乃天生之材也！古今有才之士如過江之鯽，何其多也？我這話說了何止百人？貪婪者有之，虛情假意者有之，沽名釣譽之徒亦有之。”
“可這般赤誠無私者，唯有你和你先生兩人爾！可見你雖未跟著許昭多長時日，卻深得你先生真傳！”
“也許天意如此，合該許昭有此高徒。”
賈環暗地裡擦汗，剛才自已差點兒就答應了！
自已不是什麼聖人，哪有那麼高尚？不過是自已已經認了他師祖，又來宮中伴讀，覺得沒必要非得拜師，所以才說了些冠冕堂皇的話。
賈環又好奇道，“師祖和老師也說過這話？”
邱玄林笑道，“自然！當年我見他赤子之心，有意收他為徒，他卻拒絕了我，說自已已有師承，雖意動卻不可行此無禮之事。”
“只是後來他原先的先生不幸亡故，我又找去，才拜入我的門下。”
賈環瞭然。
邱玄林又笑道，“這算是我對你的第一場‘考試’了，你的答卷很不錯！如今既入了宮中伴讀，就是你我爺孫倆的緣分，今後你有什麼不懂的儘可以來找我。”
“那邊的小傢伙兒們應該都到齊了，咱們回去吧，該講課了。”
賈環連忙點頭稱是。
回到文華殿內，果然又多了兩個人，想來就是七皇子和八皇子兩位了。
只不過他們都坐在一塊兒閒聊，哪裡聽了邱玄林的話自已看書？
不過出乎賈環的預料，邱玄林並沒有責罰，反而笑罵道，“一群沒規矩的猴兒！看不見先生我都來了？趕緊坐好了，不然我可真動板子了！”
下面一群孩子們笑嘻嘻的坐回自已的座位，賈環也趕緊回到九皇子旁邊的位子上。
見眾人都坐好了，邱玄林也開始了自已的講課。
……
放學是在巳時末午時初，也就是十一點左右，快正午賈環才乘坐馬車回到榮國府。
直到府門前賈環還對文華殿的事情覺得十分新奇。
邱玄林與許昭一板一眼的講課方式完全不同，反而十分生動，還讓學生們在課堂上隨意發言，發表自已的見解。
賈環本以為許昭管的這麼松，這群皇子伴讀不得放了馬？
誰知這些學生在邱玄林講課的時候，全沒有了之前的玩鬧，一個個正襟危坐，面對邱玄林的提問也是一個個對答如流，沒有絲毫的紈絝之氣。
期間邱玄林在講詩經裡的句子時，甚至帶著眾人去了一個花園內，對比著實物給解說詩句的含義。
頗有種“寓教於樂”的感覺！
外出期間，五皇子大了知了人事，還偷偷的看一個後宮出來辦事、長相姣好的宮女，眾人拿此取笑，讓五皇子臊了個大紅臉。
邱玄林笑著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本不為過，只需銘記‘發乎情，止乎禮’，遵循孔聖之‘樂而不淫’即可。”
邱玄林之前誇了賈環半天，賈環卻覺得這位師祖才真真是個“妙人”。
臨放學離開前，把包袱裡帶來的《射鵰英雄傳》章節交給了九皇子，託他呈交給當今，又去找邱玄林。
賈環好奇問道，自已師祖這麼教課，當今沒有意見嗎？
邱玄林卻意味深長的說，正是為了這麼教書，當今才點了他來做這個教書先生。
這裡面一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只是賈環一時搞不明白，也就不再多想了，反正自已也十分喜歡這種教學模式。
剛回到竹濤館，今日沒當值的賈政就著人過來傳賈環，也只問了幾句可還適應宮中的規矩。
賈環自然是適應的。
用過了午膳，賈環小憩了一會子，醒來看見趙姨娘居然守在跟前打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