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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心之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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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玄月已經半掛在空中,這晚的月光明亮而柔和,歸雲攬月之中的花草樹木在月光的照耀下,投下了斑駁的陰影,微風拂過,樹影婆娑,更增添了幾分幽靜。

安常容身著一襲素色長袍,鬆弛地靜坐於院中的石桌旁,他的身影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超然。他面色平和,靜靜地凝望著夜空中銀白色的月亮,眼中映照著月亮的清輝。

陸覺宇的身影悄然出現在院落之中,他的腳步輕緩而略帶遲疑,彷彿怕踩碎了月光下的寧靜。他的目光落在師父那祥和的背影上,心中湧起一股溫情與敬意,猶豫著是否應該在這個時候上前,與師父分享自已的心事。

安常容像是有所感應,他緩緩轉過身,面對著陸覺宇,眼中帶著笑意,略微抬手,溫和地說:“覺宇,過來坐吧。”他提起石桌上的茶壺,動作優雅,將清澈的茶水倒入兩個茶杯中。茶水在杯中輕輕盪漾,發出細微的聲響,與夜晚的寧靜相得益彰。

陸覺宇緩步走來,沉穩地坐在桌邊,他的面容略顯不自在,卻帶著一絲堅定。他輕輕拿起茶杯,那杯壁傳來的暖意給他的心帶來一陣安穩。他輕抿一口,那茶香在口中緩緩瀰漫,清新而不失雅緻,彷彿將夜晚的寧靜和深邃都凝聚在這一杯之中。

隨著這份恬淡,陸覺宇鼓起勇氣,聲音低沉而充滿誠意,面色比往常更加肅穆,他說道:“師父,我想照顧無恙,一輩子都和她在一起的那種照顧。”

安常容略微抬眉,目光深沉而複雜地凝視著眼前的徒弟。自從陸覺宇七歲那年起,安常容就將他帶在身邊,與安無恙、姜南一同視作已出,傾注了無數心血與關愛,悉心教導。這些年,孩子們也為他帶來了許多溫情和歡聲笑語。時光荏苒,眼前的陸覺宇已經成長為一個正直善良、處事沉穩的青年,他的丰神俊朗、器宇不凡,無不令安常容從心底裡感到自豪與喜悅。

陸覺宇喜歡安無恙,安常容當然早就有所察覺,只是想到女兒的特殊情況,他一直選擇保持沉默,裝作不知。但今日,當陸覺宇終於鼓起勇氣,將這份心意坦白說出時,安常容感到了一絲意外和措手不及。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和遲疑,彷彿在尋找合適的話語:“無恙她……”

陸覺宇明白師父的顧慮,他的聲音堅定而有力:“我知道,我會一直和她在一起,照顧她,保護她。”

安常容有些動容,他的眼睛帶著些許霧氣,深深地看著自已的愛徒,要他確認自已的心意,緩緩開口:“和她在一起,不僅意味著,你可能遇到很多本不會遇到的麻煩,甚至可能她不會有善終,你們不會有結果,你還要和她在一起嗎?”

陸覺宇感到一絲震驚,他從師父的話語之中確認了自已的猜想,安無恙的特殊確實可能會帶來一些嚴重的後果。此刻,他直視著師父的眼睛,心中體會著他多年的不易,他目光炯炯,語氣真摯而堅定,說道:“要,那我更要和她一起面對!”

安常容心中湧動著溫暖與感動,眼中閃爍著淚光。他輕輕地拉過陸覺宇的手,輕拍兩下,示意領會其心意。隨後,他低頭看向桌面,悄悄拭去眼中即將溢位的淚水。

在短暫的沉默後,安常容平復了自已的情感,抬起頭來,眼中帶著一抹笑意,對陸覺宇說道:“但是,我不能幫無恙做決定,還要看她自已的心意。我猜,剛才的那些話,你沒有親口對她說過吧?”

陸覺宇那張平日裡軒昂的面龐上,此刻浮現出一抹羞澀,他輕輕地搖了搖頭,但隨即又篤定地說道:“但是,我相信,她心裡也是有我的!”

安常容帶著一絲笑意,輕聲嗔怪陸覺宇:“你呀,在這方面,實在比我年輕時還要遲鈍一些。” 接著,他語氣中帶著幾分關切:“無恙自小就沒了娘,歸雲派也沒有什麼女弟子。我想有關男女感情這方面的事,我沒和她聊過,也就沒旁的人和她說過。你們從小一起長大,彼此太過熟稔,在她心中,你和姜南就如同親人一般。既然你決心要與她相伴,就應該找個機會,向她坦白你的感情,幫助她認清自已的心意。你覺得呢?”

陸覺宇認真地點了點頭,回答道:“不過,我覺得現在這段時間,還是不要讓她分心。離月圓之夜還有一段日子,我打算陪她在小筆峰上勤加修煉。無恙的根基其實很紮實,雖然短時間內難以達到大成,但是多些防身自保的能力總是好的。她的禁制剛解除,經過這麼多年,不知道現在的情形如何,我們還需要多做些準備。”

安常容讚許地看著陸覺宇,微微點頭,眼中滿是認可。他心中認為這孩子一向穩重,考慮周全,對於此事的確需要做好充分的準備,這也正是他心中所想。

過了一會兒,陸覺宇的眼神忽然變得閃爍不定,帶著一絲遲疑,他再次開口:“師父,實際上,我心中還有一件事掛念。前兩日我回天策府時,得知我爺爺他……”他的聲音漸漸低沉,無法像之前那樣坦然,他沒有繼續說出引魂陣的事情,轉而向安常容詢問:“您和我父親是至交好友,您是否知曉當年他和我爺爺之間發生了什麼?我父親他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前兩日,安常容已經從姜南那裡聽聞了他們身陷陣中,以及陸覺宇在陣中遭遇幻境的經歷。他心中已經有了預感,這些事與天策府有著莫大的關聯。現在看到陸覺宇這般神情,他更加確信了自已的猜測,於是沒有繼續追問。

安常容的目光凝視著遠方,思緒飄回到了那些年的往事。他開始緩緩地講述,回憶著自已所知道的關於陸幸川在天策府的點點滴滴,希望這些往事能夠為此刻滿臉困惑的徒弟提供一些啟示和安慰。

安常容語調中帶著一絲懷念和尊敬:“我和你父親自少年時就相識,我們因年紀相仿,性格相投,便成了摯友。那時候的他,是這仙門之中最耀眼的星光。出身名門望族,天賦異稟,自幼在眾人的讚譽和仰望中成長,他看似傲氣凌人,不可一世。但當我真正瞭解他後,發現那並不是他的全部。他比任何人都刻苦努力,連我都要自愧不如。他為人正直善良,對天策府有著極強的責任感和榮譽感,各方面都是出類拔萃。”

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感慨,彷彿回到了那個時代:“大概是他十六歲那年,我發現他忽然變得消沉和迷茫,那個一臉傲然的天才少年似乎消失了。我忍不住問他為何總是鬱鬱寡歡,他告訴我,是因為他有一個孿生弟弟離開了天策府。我當時很驚訝,人人都知道他是你爺爺的獨子,卻從未聽說過他還有一個孿生弟弟,這讓我感到非常詫異。”

安常容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感,似乎在回味陸幸川的轉變:“但是,很快他就不再沉淪,他變得更加發奮練功,鑽研修習,和我見面的時間就變得寥寥無幾。當時天策府守護著混元鍾,我只能在一年之中,天策府舉辦仙門重要慶典時,才能見上他一兩次。那時,我覺得他好像更有承擔了,我和他聊,他說必須要為守護混元鍾而做好準備。他這麼年輕就志向遠大,而且一直堅韌不拔地努力達成目標。這一點,我也很欽佩他。”

他的表情變得柔和,語氣中帶著一絲惋惜:“可那時候我還年輕,總覺得他還是太苦了些,眉宇間像壓著座山似的。”

最後,安常容的聲音低沉下來:“就這樣過了好幾年,有一天他來向我告別,他說他要離開天策府,去做一件大事。那時他很高興,說如果成功,你爺爺就會答應他的要求,實現他的願望,到那時他再詳細地和我說。我其實也想出門遊歷的,就想和他一起去,但是他說這件事兒他必須自已做成。那一面,竟然是我們最後一面。”

他說完嘆息一聲,似乎感慨著人生的無常,然後繼續說道:“我知道的就是這些。後來我也去了南域,在那裡待了一年,後面又遊歷九州,再聽到的就是他的噩耗了。唉……”,他想到這位摯友,總是不免感覺到遺憾,曾經的朗朗少年、至交好友,卻沒有辦法在人生的路上相伴到最後。

陸覺宇聽完師父的敘述,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思考,心中對父親的形象逐漸豐滿起來。他的父親不再是那個只存在於傳說中的出類拔萃的仙門弟子,而是一個有著自已煩惱和心願,真實生活過的普通人。他劍眉緊鎖,沉思片刻後,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師父,您是否會覺得,我爺爺和我父親太過執著於追求天策府的榮耀了?”這個問題,似乎一直是他心中的一塊重石。

安常容聞言,微微一笑,他的表情中透露出理解和寬慰:“覺宇,你爺爺和你爹執著於這些,是因為他們在其中看到了家族延續和個人成就的意義。這種執著,變成了他們對生命價值的追求。你要理解他們的心情,每個人都有自已的道路和使命。”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但他們的道路,是他們的選擇。而你要保持自已的本心,不被外界的名利所左右。修煉之道,亦是修心之道,心若不動,萬物皆安。上善若水,善利萬物而不爭,執著於大義,卻不為名利所困。這樣,你才能達到內心的平和與自在,也才能真正地為家族帶來榮耀。”

陸覺宇聽著師父的話,眉宇舒展,心中的迷霧逐漸消散,他覺得他要用一個新的視角去看待天策府的榮耀,用自已的心去做選擇,不要再被一些牢牢的枷鎖捆綁住。

半月已經攀至天空之中的最高處,它以柔和的銀色光輝沐浴大地,為夜色增添了一份深邃與神秘。在這寧靜的幕布下,每一顆星星都像是鑲嵌在天穹的寶石,獨自閃爍著,卻又和諧地交織在一起,編織出一張虛幻而瑰麗的夢網。

甜夢之中的安無恙,正和陸覺宇一起坐在小筆峰的平臺之上。這裡晨曦薄霧,鳥鳴清脆,花香陣陣,比平時更加飄渺和夢幻。

他們坐得很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體溫和呼吸。

忽然,陸覺宇轉過頭來,專注地看著她,眼神中充滿了深情和期待。他的目光深邃而溫柔,彷彿像是要將她的靈魂吸進他的眼睛裡。隨著他的視線,安無恙感到一陣莫名的緊張和興奮,她的心跳開始加速,臉上不自覺地泛起了淡淡的紅暈。

他慢慢地靠近她,帶著一種渾厚的氣息,那是屬於他特有的,讓人安心的氣息。安無恙能感覺到他的溫度變得越來越熾熱,能聽到他的呼吸聲變得越來越急促,她的鼻腔充斥著他身上的木質香味,還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氣味。這種氣味將她整個人包裹起來,讓她變得微微有些顫抖。

他的臉越來越近,他的唇即將要觸碰到她的,她的心跳如鼓聲響起,迴盪在她的胸腔,強烈而清晰。她的內心深處湧起一股衝動,一種渴望,她不自覺地想要迎上前去,去迎接這個即將到來的吻。

就在這一刻,空間突然拉伸,飛速的拓展,把安無恙從剛才一切美好的畫面之中吸走,她又落在了一片飄渺之中。這裡仍然是在山間,卻沒有了剛才的色彩,周圍涼風陣陣,安無恙感覺有些冷,她雙手抱著自已的胳膊,想要獲取一些溫暖,她在這山間徘徊張望著。

迷霧之中,安無恙看到一位女子,面朝著她站立在遠處,但卻看不清她的面容。這女子如瀑的長髮披在肩上,她身著一襲白色的長裙,腰間繫著藤蔓,長裙的邊緣隨著這山間的風劇烈的擺動著,讓她整個人看起來特別的清冷。

“請幫幫他。” 這女子好像是在開口對她說話,她的聲音是那麼溫柔,卻又如此熟悉。

“什麼?”安無恙想要向她靠近,努力的向前走著,可是她始終還是在遠處。

“幫他……”,“幫幫他……”,幫幫他……”,“幫他……”,“幫幫他……”,“幫他……”整個空間都響徹著這女子的聲音。

周圍的顏色開始變得更淡,一切開始變得模糊,直到什麼也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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