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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旗獵獵，馬蹄陣陣，飛鷹走狗，獵嘯長空。當朝太尉與司徒會獵於洛陽北郊！
一時呼嘯於南北，一時唐突乎東西，熱鬧非凡，場面盛大。
三日前，附近的居民就已被趕了出去，如今這裡只有何苗的獵隊。
“奉孝啊，何苗的獵隊這麼厲害，你為什麼說他就打不過董卓的大軍呢？”
郭嘉笑著，說道：“司徒，打獵和殺人不是一回事。一般獵物，聽到犬吠鷹嘯，早就嚇破了膽，只知道逃命。就算真的遇到猛獸，獵隊人數眾多，再兇悍的猛獸也不敢回擊，只能逃命而已。因此，獵隊又有何懼，只管盡興捕殺而已？這樣的會獵，獵物永遠是獵物，獵手永遠是獵手。”
王允望著那些被屠宰的麋鹿和狍子，深以為然。
郭嘉接著說道：“可是打仗就完全不同了。兩軍相遇，刀劍未出，弓矢尚存，馬未秣草，士未帶甲，但久經戰陣之人，一望之下，已知高下。大人可知，是因何看出的麼？”
“莫非是傳說中計程車氣，就想殺氣一樣。在大街上突然碰到混混，就算只是擦肩而過，尋常人就會有些害怕，更別提殺人犯、黑社會什麼的了。”王允道。
郭嘉道：“大人高見，一語中的。”
王允笑了笑，身為主公，就是這點好處，聽不完的馬匹和奉承，很容易就會讓自己飄飄然，身心愉悅。
“就是士氣。在兩軍還未交手的時候，士氣就已經多次交鋒了。出征的理由，作戰的動機，天下的輿情，後勤的補給，戰場的選擇，都將影響士氣。這些東西在到達戰場之前，就已經開始比拼了。然後兩軍對峙之時，往往會有一番唇槍舌劍，臨陣叫罵，為了打擊對方，鼓舞自己，往往無所不用其極。但這些都不是最關鍵的，對士氣影響最大的是......”
“武將。”王允道。
郭嘉點了點頭，道：“沒錯，就是武將。武將決人生死，如果能夠陣前斬殺對方武將，將給對方計程車氣帶來毀滅性的打擊，這也是最能夠激發我方血勇的。”
王允能夠理解。說到底，冷兵器時代不想現代化戰爭，有機會決勝千里之外。如今的戰場上，要穩定戰線，凝聚士氣，武將必須帶頭衝鋒。一名武將，一面旗幟，一個希望，也只有這樣，在成千上萬人之中，才能聚攏人心。項羽即使成為了霸王，作為軍隊的統帥，也會親自帶兵衝擊。劉邦麾下，諸多猛將，但在決戰的時候，然後會親臨前線，有幾次險些喪命就是這個道理。
這也就是武將的作用，但也是武將的弱點。
“回到剛剛的問題，為什麼打獵的時候，如此厲害的隊伍，上了戰場和董卓的關西軍相比，就必敗無疑呢？就是因為士氣。這些獵隊，面對的不再是隻知道逃跑的麋鹿和野兔，而是那些整日和西羌廝殺，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驕兵悍將。到了那個時候，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聲呵斥，原來的獵隊，就只會變成可憐的獵物，四散奔逃，被人屠戮，除此之外，沒有第二種可能。他們根本不是用來殺人的。”
王允嘆了口氣，收起幻想，說道：“是我異想天開了，幫我叫何苗過來吧，我有話和他說。”
郭嘉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東臨碣石，以觀滄海。水何澹澹，山島竦峙。樹木叢生，百草豐茂。秋風蕭瑟，洪波湧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裡。幸甚至哉，歌以詠志！”貂蟬捧著王允最早寫就的《觀滄海》，低頭不語，但從起伏的前胸可以猜測出她此時心情的一二來。
這絕對不是一頭色狼可以寫出來的......
草娥彷彿是看穿了貂蟬的心思，說道：“小娘子，這首樂府，是我看著主人一個字一個字寫出來的。”
別人代筆的吧？不會吧！這怎麼可能會是那頭老色狼寫的呢？歌以詠志，沒錯，他如何會有這樣的志氣？
手捧長卷，貂蟬彷彿看了山河之雄偉，波濤之洶湧。但與這些相比，她更能感受到日月星辰執行的偉力和那無邊無際的雄渾氣魄。而最後，無論是山嶽還是波濤，不管是日月還是星辰，都彷彿藏於作者的胸懷之中。所謂胸藏百萬兵已經不足以描述這等胸襟眼界。
這還是那個衰老的老色狼麼？
莫非所有人都看錯他了。
不行，他絕對沒有那麼簡單！
北郊會獵大營中，只有三人坐在營火前。秋季的郊外寒風瑟瑟，但何苗卻汗如雨下。
“王司徒，你別，你別和我開玩笑啊。咱們不是已經說好了麼？我們都花了那麼多銀兩了？現在說要打？！”
王允將雙手放在何苗的肩膀上說道：“何苗，你冷靜一點。這都是為了騙過董卓。而且，相信我，你和那些大臣交給我的每一個銅錢，每一個銀錠，我都用到了刀刃上，要不然，你以為曹操在幹什麼？我花天酒地，買房置業，就是為了騙過董卓，好讓他輕敵，讓他麻痺大意！”
“可是，我們打不過西涼軍的啊。”王允想用力讓何苗振作起來，可是卻感到他的肩膀在不斷地往下縮，就像一個漏氣的皮球。
“可以，只要你聽我的。我們就可以讓董卓片甲不返！”王允說道。
“什麼？！”
“你沒有聽錯，大人已經定下妥善計策，我們為此準備了整整一個月，董卓若是敢入洛陽，定叫他死無葬身之地！”郭嘉堅定地說道，此時身上再無一絲病態，反而顯得堅定，從容，還有些陰險。
王允府中，草娥鄭洋洋得意將第二首詩之給貂蟬。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鳴，食野之苹。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闊談，心念舊恩。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貂蟬掩卷沉思。
王允絕對不簡單！一個整整花天酒地的人，是絕對寫不出這種東西的。一個只想著用金錢、美色、房產、財貨賄賂董卓的人，心中絕不會有此溝壑。
這一個月，王允到底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