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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什麼也看不到，亓憂索性豁了出去。
她將一把彎刀舞得虎虎生風，從前胸到後背，繞著身體打轉。
刀鋒凝成屏障，至少確保無人能近身。
亓憂倒是巴不得這群隱形人都衝上來，這樣她說不定還能多“僥倖誤傷”幾個人。
如她所願。
或許是見亓憂的動作沒什麼章法，對方竟然接連不斷地攻了上來。
無論亓憂揮刀的頻率再高，終究雙拳難敵四手，很快背上、腿上、腰上都受了好幾拳。
一股血腥味在她喉頭翻湧，被亓憂生生嚥下去。
到這時，對方大概也知道隱形人的身份已經暴露，全神貫注奔著攻擊她而來。
之前遊刃有餘的笑聲早已漸漸微弱，直至消失。
和亓憂抗衡耗費了大量的精力，他們自然無法再分心裝神弄鬼。
但即便是孤軍奮戰，戰力懸殊，完全看不到神出鬼沒的對手，亓憂也並非全然被動挨打。
她被擊中的每一下，都迅速反擊了回去，絕不肯吃虧。
一陣陣悶哼在她身旁響起。
對方雖然佔盡優勢，但畢竟她有利器在手，一直打下去，還說不準到底誰吃虧呢。
不過便是挨頓打，她受得起！
到這種時候了，亓憂臉上竟然還能浮起笑容。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隱形人之間互相望著，眼底裡隱隱有畏懼的神情流露。
狂風持續大作，天空中的“月亮”比之前閃爍得更劇烈，竟隱約有搖搖欲墜的姿態。
可亓憂無暇抬頭，對上面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
她不知道自已打了多久，只覺得提刀的手臂逐漸僵硬，像是灌了鉛一般越來越沉，近乎是在憑藉著慣性揮動。
可是她不能停止，更不能先認輸。
對方人多勢眾，如果亓憂輕易顯出頹勢，誰又知道他們之後會對她做什麼？
哪怕是赤手空拳，也有無數種弄死人的辦法。
現下竟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她必須想個辦法。
“你們到底想做什麼？”在又一次擊中對方後，亓憂橫刀而立，大聲喊道。
依舊無人應答。
亓憂憤怒極了，又覺得很荒唐。
她剛覺得不晝之城的節奏太慢，似乎遊離於這場遊戲之外，現實就給了她重重一擊。
她該不會在這廣場上戰至力竭而亡吧？
或許，明日午夜眾人在這裡會面時，只會看到她的屍體。
亓憂快要筋疲力盡，思緒卻像脫韁的野馬似的，盡情胡思亂想起來。
恍惚間，她開始回想，這場戰鬥是怎麼發生的。
中心花園……長出臉的雕像……一個自稱言翊的女聲……
亓憂的腦海裡浮現出一個大膽的猜測，這些攻擊她的透明人，會不會和那雕像有關？
多說無益，她知道他們不會同她說任何話，索性直接調轉方向——
直奔中心的雕像而去。
透明人注視著她突然的動作，一時有些發怔，沒有立刻圍追上去。
亓憂要做什麼？
只見她全力衝向言翊的雕像，整個人躍到半空中，用盡全身力氣，將手中的彎刀高高舉起，劈下！
隱形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她的動作，都以為她瘋了。用刀砍大理石，跟以卵擊石有什麼分別？
他們很快意識到了自已的愚蠢。
亓憂才不是傻子，她只是想要賭一把。
那攜了她全部氣力的一刀，朝著那尊雕像扭曲的面部劈下去。
這雕像別的部分是大理石不假，但這長出來的面容，亓憂怎麼想也覺得不可能有那麼堅硬。
幸好這雕像的底座不算高，她不過是助跑起跳，就能夠達到與雕像面部平齊的位置。
隱形人終於領會到她的意圖，紛紛追趕上前，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亓憂氣勢迫人，勢在必得！
在鋒利的刀尖就要觸碰到那張詭異的臉時，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住手！”
還是之前那個女聲，不過此時變得異常尖銳，再無之前的輕柔繾綣。
亓憂立刻停了手。
她的目的本就不是要傷那張臉，而是想逼出這幕後之人。
管她是人是鬼，亓憂毫不在乎。
她靈巧地落回地面，手中的刀卻依然高高舉著，閃著銀光的刀尖就停在那張臉前不到一寸的位置。
擒賊先擒王！
亓憂賭對了。這群隱形人果然受這雕像中的怪物驅使，見到她此刻威脅的姿態，再無一人敢主動進攻。
看起來，這張臉比她之前想象的還要珍貴。
攻防交換，現在她發現了這個致命弱點，自然也就掌握了絕對的主動權。
“怎麼？現在知道害怕了？”亓憂嗤笑一聲，明明已經極為疲憊，面上卻半點不顯露。
那女聲沒有回答，或許是覺得失了面子。
亓憂我行我素慣了，才不管那些，她晃了晃手中的刀，繼續逼問道：
“說！你到底是誰？”
“我就是言翊啊。”一聲嘆息響起，久久不散。
亓憂擰眉，不知道該信還是不信。
“你不是已經死了嗎？為什麼會在這裡，又為什麼……會是這種樣子？”
她用刀尖指了指那張扭曲變形的臉，一時不知該怎麼用合適的言語形容。
“你真的認為，言翊已經死了嗎？”
片刻的沉默後，那女聲緩緩說道，聲音裡好似有一分不易察覺的悲切。
“我怎麼認為不重要，但言翊已死，確實是你們這座城裡的人自已告訴我的。”
亓憂不為所動。她並不覺得，人才事務局裡的白鬍子老頭，有必要在這種一問便知的事情上對她說謊。
雖然她現在充分有理由懷疑，他把她派到中心花園來，是有預謀的。
女聲忽地一笑，語氣中滿是惘然：
“是啊，人人都說，我死了。”
她這是承認了？
亓憂眨了眨眼睛，心中越發疑惑：“你說自已是言翊，可言翊明明死了，那你是什麼？鬼魂？”
“我是什麼？我是什麼？我到底是什麼呢？”
她重複唸叨了幾遍，好似在自言自語，卻始終沒有給出答案。
亓憂忍不住吐槽，不管這是人是鬼，聽起來都是恍恍惚惚、不太聰明的樣子。
就在她想要放棄追問的時候，女聲再度響起，格外低沉：
“你說得對，我不是言翊。”
她頓了頓，再開口時，聲音飄渺如呼吸。
“如果非要說的話，我大約是她留在這世間的一抹執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