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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整個工部戶部都亂成了一鍋粥。
洪武皇帝對貪墨的容忍度,舉朝上下誰人不知?
如今不但出現貪墨,還是如此貪墨大案,貪墨的更是給秦王修建王府的建材。
這不止是不想要腦袋了,簡直就是不想要九族了!
此時的戶部尚書傅友文,和工部尚書秦達,都值守在工部庫房中。
日夜帶著手下官員盤查庫房中這些修建王府的建材。
生怕有什麼疏漏。
傅友文疑惑道:“三百根大料,十萬兩銀子。”
“到底是誰會這麼大膽,敢對修王府的建材下手?”
傅友文也是當年追隨朱元璋開國的一位功勳武將。
只是開國之後,不知為何,傅友文卸下了軍中的擔子。
不但沒有封爵,卻被改任戶部侍郎。
如今升為戶部尚書。
話雖如此,可傅友文卻絲毫不慌。
畢竟自已沒做虧心事,自然不怕皇帝清算。
只是單純好奇又有誰要掉腦袋了,甚至還笑了笑。
似乎是在嘲笑那個膽大包天的人。
可他身旁的秦達就沒這麼淡定了,哭喪著臉道:
“傅部堂,您怎麼還笑得出來?”
“這可是十萬兩銀子的木材,貪墨六十兩,就足以剝皮充草了!”
傅友文身材高大,回過神來俯視著比自已矮了半個腦袋的秦達,笑問道:
“怎麼?這些木料,是秦部堂貪墨的?”
事發之後,秦達本就惶惶不可終日。
聽見傅友文這話,當場就差點給他跪了。
“傅部堂,這話可不能亂說。”
“老夫冤枉,冤枉啊!”
傅友文笑著拍了拍老夫子的肩膀,“既然與你無關,你怕個鳥?”
“你們讀書人不是常說,身正不怕影子斜?”
傅友文雖然是個文官,卻脫身武將,這麼多年,說話依舊帶著草莽氣。
“咱跟皇爺這麼多年,見他殺過這麼多貪官,還真沒見過皇爺錯怪過無辜之人。”
雖然朱元璋大肆屠戮功臣和貪官汙吏。
但是正如傅友文所說。
所殺之人,沒有一個是錯殺。
“部堂大人,皇長孫和三皇孫,還有幾位小公爺來了。”
傅友文和秦達連忙出來迎接。
“臣,傅友文。”
“臣秦達。”
“參見皇長孫殿下,皇孫殿下!”
朱允炆笑著扶起傅友文道:“傅部堂不必多禮。”
“皇祖父常向孤提起傅部堂,說傅部堂當年打天下時常出謀劃策,本以為是個軍中柱樑。”
“誰成想到了戶部,還成了咱大明的財神爺。”
傅友文忙道:“臣,愧不敢當。”
秦達也忙上前獻殷勤道:
“皇長孫殿下,這工部庫房,多是些存放木料石料,沙石之地。”
“二位殿下千金之軀,還請先進班房。”
將朱允炆幾人請進班房,秦達親自給他們倒茶。
朱允炆先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道:
“孤今日來此,乃是奉了父命,徹查王府建材以次充好之事。”
朱允炆話音剛落。
秦達就連忙道:“稟皇長孫殿下,臣忝為工部尚書,奉旨督辦王府修建一事。”
“三日前,這些建材由應天府衙那邊,運輸到工部庫房。”
“可經過臣清點,卻發現有些木料竟是以次充好,根本就不是雲貴山裡的珍稀木材,而是普通的楊木!”
“臣不敢瞞著,便只好上奏太子殿下。”
“請皇長孫殿下明鑑,臣絕沒有監守自盜!”
工部是個肥差。
可謂是朝廷上下油水最多的衙門。
洪武十八年,當時的工部侍郎麥至德,試任工部侍郎。
恰逢當時郭桓案發,麥至德被牽扯其中。
不但被查出侵吞寶鈔金銀,還貪墨魚鹽等稅,被株連。
而後徐本任工部尚書。
但是也怪這位新任工部尚書運道不好。
朱元璋也意識到工部這個肥差,交給誰都不放心。
於是在洪武十九年,索性遷徐本為廣東布政使,隨後連續兩年不再設工部尚書。
秦達能被朱元璋安排在這個位子上,足以可見朱元璋對秦達的放心。
而秦達此人,膽小謹慎,為官多年來。
不但不站隊,更不攀附權貴。
朝廷交給他什麼差事,他便辦什麼差事。
該他乾的,絕不少幹,不該他乾的,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
而且如今工部也不止秦達一個尚書。
去年,朱元璋還是不放心工部這個油水衙門。
索性又添設了一位工部尚書。
兩相監督之下,秦達更加謹言慎行。
不過朱允炆還是說道:
“有沒有,孤自然不會聽你一面之詞。”
聞言,秦達誠惶誠恐,直接就給朱允炆跪了。
朱允炆笑著扶起他道:
“秦部堂不必擔憂,舉頭三尺有青天。”
“此事孤定會徹查。”
“不會冤枉一個清官,不過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貪官!”
秦達連忙道:“臣定不敢欺瞞殿下,必助殿下查清此案。”
————
畢竟是朱允炆和朱允熥兩個皇孫出面。
還有這麼多勳貴子弟。
能發動的能量是巨大的。
從工部庫房,查到貴州布政司留檔在戶部和工部的清單。
所有材料從出處,到被運到工部庫房的所有過程,事無鉅細,在短短三天時間內,全都呈到了朱允炆面前。
朱允炆和朱允熥,以及一眾勳貴子弟正在東宮的一處偏殿中分頭查詢細節。
“找……找到了……”
在忙碌了整整三個時辰時候後,朱允熥舉著一張鳳陽府布政司的留檔道。
朱允炆聞言猛然起身,一個健步就衝了過去,將那張錄檔從朱允熥手中搶了過來。
“鳳陽衛千戶所千戶周縉奉命運送王府建材蘇松至鳳陽府段。”
“是日午時,騰驤左衛千戶鄧鐸,奉命交接。”
“周縉以久未與鄧鐸相見為由,勸鐸相飲。”
“鐸推脫皇命在身,不敢誤事,縉再三相勸,鐸推脫不過。”
“是夜,二人大醉,鐸與次日啟程。”
朱允炆一邊看一邊念。
唸完之後,朱允炆眉頭緊鎖。
“老三,你的意思是,當日晚上,周縉或許是故意將鄧鐸灌醉,趁機對建材動了手腳?”
朱允熥有些不自通道:“我……我只是猜測。”
“這個周縉,是江夏侯周德興的侄子。”
“鄧鐸,可是寧河王之子,照理說,兩人就算是有交集,也絕不會太多。”
“周縉見到鄧鐸的反應,有些不對勁……”
聽著朱允熥的分析。
朱允炆只是思索片刻,便發現了這個揣測的漏洞。
“這周縉既然要對王府建材下手,從蘇松至鳳陽,這麼遠的路程,他動手的機會多的是,何至於等到到了鳳陽再動手?”
“這個……可能是我多心了……”
被朱允炆質疑,朱允熥也不敢提出異議,當下便不自信地推翻了自已的猜測。
可一直旁聽的徐增壽卻說道:
“我覺得三爺的猜測有道理。”
“送蘇松到鳳陽,固然有諸多動手的機會。”
“可皇長孫殿下,運送王府建材的人中,可不只是衛所官兵,還有當地官府也要派人跟著送出轄境。”
“所以周縉即便想在路上下手,也大為不便。”
“可他的叔叔,江夏侯周德興,如今節制鳳陽留守司,又是鳳陽老人,在鳳陽下手,才是最為穩妥。”
聽著徐增壽的分析,朱允炆陷入了沉思。
藍斌也當即表態道:“我贊同三爺的說法,這個周縉,我雖然不熟,但也算認識。”
“仗著他叔叔江夏侯與陛下的恩情,囂張跋扈,為人又十分貪婪,或許真是他做的。”
湯醴也說道:“我跟父親在鳳陽住的時候,也聽說過他。”
“好像是為了一處田產,便將人家一家暴打了一頓。”
“後來那家人告到了官府,可是官府怎麼敢得罪江夏侯?”
“便將那家人男丁充軍,女眷充入中都教坊司。”
“說是充入教坊司,實際卻成了周縉家的奴婢。”
李景升憤憤道:“老子最看不起這種用這種下作手段把人家女眷變成家奴的人!”
“看上了人家,哪怕是霸王硬上弓,事後讓人家百依百順,也比仗勢欺人來的光明磊落!”
眾人:“……”
你的關注點挺奇怪。
徐增壽建議道:“殿下,我看,不如就從這周縉開始查起。”
“一來,這也是咱們發現的唯一不尋常的地方。”
“二來,如今江夏侯就住在應天府中,查起來也算是方便。”
聽著徐增壽的話,朱允炆思索片刻後,點了點頭道:
“增壽說的有理,那明日,孤便走一趟江夏侯府。”
徐增壽幾人起身道:“那臣等就先告退了。”
朱允炆點了點頭,跟著眾人走到偏殿門口道:“孤送送幾位。”
朱允熥也跟著朱允炆起身相送。
偏殿門口,藍斌拉著朱允熥道:“三爺,父親這幾日總是念叨你,說從他徵漠北迴來,他不便進宮,你也不去看看他?”
“這幾日父親得知我與三爺一起查案,特意叮囑我請三爺去府上坐坐。”
“不妨趁著今日,跟臣去府上吃頓便飯如何?”
藍斌的父親,涼國公藍玉。
乃是朱允熥的親舅公。
這些年來,朱允熥的存在感極低,鮮少露面。
朱允熥想起來,九年前,在大哥的靈前。
那位魁梧的武將,抱著自已放聲大哭。
按理說,朱允熥乃是皇孫,駕臨臣子的府邸,只能是朱允熥自已想去,或是奉命而去。
否則臣子請皇孫駕臨府邸,難免有些說不清。
只是藍玉和藍斌自然不會管這麼多。
他們只知道,自已家和朱允熥是血親。
舅爺想外甥孫,讓外甥孫來看看自已,有何不可?
其實這些年來,藍玉也來看過幾次自已。
每次看向自已的眼中都是濃濃的心疼。
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也給自已帶了很多。
想起這個許久未見的舅公。
朱允熥也是心生想念,但是不敢擅自答應,眼中帶著哀求一般看向朱允炆。
朱允炆笑了笑,揮了揮手道:“無妨,既然是舅公想你了,你便去看看他老人家。”
“也算是做晚輩的儘儘孝心。”
“也記得幫我也給舅公帶句話,讓他注意身子。”
“父親和母妃那邊,我會和他們說的。”
得到朱允炆的允許,朱允熥立馬笑了起來。
“謝謝二哥!”
“去吧。”
等到眾人都離開偏殿之後,朱允炆臉上的笑意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不甘。
藍玉如今乃是名副其實的軍中第一人。
朱允炆自然想將其收入麾下。
可是不管他如何旁敲側擊,藍玉始終心中只有朱允熥這個外甥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