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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九遙望著白雕離去的方向，一動不動。半晌，他轉身走向後方一面石壁，石壁上浮現幽幽深紫光斑，很快形成一個門的形狀。
閒九抬腳進入，密室內窗明几淨，盆栽綠植春意盎然，蓬勃生長，與密室外光禿凋零黑暗的景象截然不同。牆壁紅紅綠綠，色彩斑斕，獨特而和諧。裡側，隔著輕薄的紗簾，有一張清白晶亮的冰床，四周泛著絲絲寒氣，躺著的女人眉黛青顰，泠然若仙。
閒九隔著紗簾，望著那具朦朧的身影，眸中情緒翻湧，他的脊背筆直挺拔，似是狂風驟雨中傲然挺立的孤松。
“王姬、王姬，該起了。”
綠枝的聲音在身側響起，嬰羽臉蛋皺了皺，蹭到床的裡側繼續睡。
綠枝站在原地無言了片刻，她第一次當婢女，誰能告訴她碰上個賴床的主子該怎麼做？內心掙扎了許久，她再次湊過去，道：“王姬，卯時了，早課要點名了，王姬……”
嬰羽翻過身來，艱難地掀起眼皮瞧了眼外面灰濛濛的光線，果斷閉上眼，不滿地嘟囔道：“天都沒亮，再讓我睡會兒。”
“可……”
嬰羽翻身過去，用被子捂住耳朵，很快，呼吸聲變得平緩。
綠枝默默離開，關上門，在門前石階上坐下。
不一會兒，詩戈急匆匆趕來，問道：“王姬呢？”
綠枝眼神飄向寢室，訥訥道：“在屋裡。”
詩戈疾步過去，一把推開房門，大聲道：“嬰羽，要遲到了，快起床！”不等嬰羽抗議，將她從床上撈了起來，吩咐身後的綠枝，“快給王姬穿衣洗漱。”
綠枝忙不迭上前，迅速將嬰羽拾掇好了，把人推出門外。
嬰羽溫熱的面板接觸到冰涼的空氣，她打了個激靈，徹底清醒了。
詩戈拉著她快步往望月壇走去，邊走邊道：“早課都是大師姐監督的，你昨天惹到了她，若是遲到被她抓到，沒什麼好果子吃。”
嬰羽一頭霧水，問：“大師姐？”
“梁芷。”
“哦，她呀——欸，等等，我沒惹她啊！”
“朝甯的崇拜者眾多，大師姐梁芷就是其中之一。”詩戈看了眼嬰羽，“你昨天闖了朝甯的住所，不管是何原因，她估計都不會輕易讓這事揭過去。”
嬰羽點點頭，贊同道：“我看昨天她的神情，確實想把我生吞活剝了。”
最後一下鐘聲結束時，詩戈和嬰羽趕到了望月壇。眾弟子散坐在地上，人與人之間空了約一丈的距離，面朝著太陽昇起的方向。
嬰羽好模好樣地在最後一排席地坐下，梁芷站在眾人前面，睨了她一眼，嬰羽無所謂地笑笑，梁芷撇過臉去，朗聲誦著打坐修行的口訣。
嬰羽學著其他人都樣子，閉上眼睛，耐心依照口訣執行了兩個週期，此時太陽已經露頭，晨光毫無保留地撒向望月壇，鋪在每個人的身上，釋放著重重暖意。
突然，嬰羽睜開眼睛，從早上醒來到現在一直被事情推著走，忽略了昨晚的事，她昨天是怎麼回來的？
記憶往前倒，閒九帶她去了後山禁地，搶了她的玉佩，然後……
她好像看到一片紫色的星空，一些記憶碎片湧來，月息王后、母親、燁城、司幽王……
嬰羽的頭開始發疼，碎片拼不成一個完整的記憶，她大概能猜到閒九對她做了什麼，只是他昨晚故意出現在她面前，只是為了蠱惑她，問一些關於她的事情？還有，搶走白洛送她的玉佩！
“不可分心！”
嬰羽嚇了一跳，思緒驟然被打斷，她抬頭看向站在面前，一臉冷漠的梁芷，暗自嘆了口氣，默默把眼睛閉上。
腳步聲逐漸遠去，陽光打在臉上，熱得有些發癢。
嬰羽靜不下心打坐，想著昨晚的事，呼吸越發急躁，頭也隱隱作痛。
她慢慢掀起一隻眼睛，沒看到梁芷，又睜開另一隻，左右望了望，一道冰涼的嗓音突然從背後響起：“第二次，第一次是警告，這一次不能饒了你。”
梁芷走到嬰羽面前，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戒尺，倨傲地看著她，道：“手伸出來。”
嬰羽盯著那把一看打人就很痛的戒尺，把手背到身後，不服氣道：“憑什麼？”
“山規第三十六條是什麼？”
嬰羽腦子裡空白一片，她哪知道是什麼，昨天根本就沒有仔細聽，也沒有仔細看。
梁芷似乎很淺地陰笑了一下，道：“打坐時左顧右盼，搖頭晃腦，身形不定者，戒尺三下，門規記不住者，戒尺三下，一共六下。”
嬰羽反駁道：“我又不是天山弟子，為何要記門規？”
“山主說，你與天山弟子一視同仁，你若是有異議，找山主說去。”梁芷道，“不過，念在你剛來不久，門規的事我今日不懲罰你。只需戒尺三下，還不伸手？”
嬰羽鬱悶地嘆了口氣，天山的規矩簡直就像為她量身定做的，不是犯了這個規矩，就是犯了那個規矩，做什麼都是錯的，舉步維艱。
她認命地伸出掌心，舉到梁芷面前，目光望著虛處，第一道戒尺重重地落了下來，她整個手掌都在發麻，火辣辣的疼，可手掌依然直直攤著，手臂紋絲不動維持著原來的姿勢。
梁芷頓了一下，這一下她沒有留情，如果不是嬰羽下頜緊繃的線條，她幾乎就要以為她感知不到疼痛。以嬰羽的脾性，梁芷猜想，她可能會躲開，可能會痛得大呼小叫，可她竟然一聲不吭地承受了。
接著，第二下，第三下力度不減地落在嬰羽通紅的掌心，她依舊一動不動，空氣中只有戒尺迅速下落銳利的破空聲。
梁芷胸口彷彿堵了一口氣，收起戒尺，打量著她，道：“感覺如何？”
聞言，嬰羽看了看手，抬起頭，認真地道：“力度掌握得不錯，再重些就會破皮，會很麻煩。”
梁芷用怪異的目光看了她片刻，拂袖而去。
早課結束後，詩戈立刻將嬰羽拉到自已屋內，小心翼翼地給她上藥，嘴裡不停埋怨道：“大師姐下手也太狠了，往日她訓誡人也不會這樣，心胸狹隘！不過她出了氣也就好了，日後不會再為難你了。”
嬰羽笑嘻嘻地看著她，詩戈看了來氣，瞪道：“你也是真能忍，你越忍，她越要看你的底線，打得越狠！”
嬰羽不知道說什麼，只是笑，詩戈看得心塞，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直接用手按在她紅腫的掌心，“疼嗎？”
“嘶！”
“這就對了，疼就吭聲，知道嗎？”
“嗯。”
嬰羽舉著被詩戈纏成豬腳一樣的手回去了，綠枝見了，張口結舌道：“王姬，你、你的手……怎麼了？”
“沒事，被一個毒婦打的。”
綠枝：“……”
“對了。”嬰羽問，“我昨晚怎麼回來的？”
“是先前那隻白雕，它落在院裡，我聽到動靜，過去一看，才發現你在它背上，已經睡著了。王姬不記得了嗎？”
嬰羽瞅她一眼：“不該問的不要問。”
綠枝低下頭：“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