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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孫一手扶傘，踏出廂房院子，步過一條長長的側巷，路過正殿庭院一側的翠竹，走出寺廟正門。
寺廟門外，原本熙熙攘攘的攤販如今已經無影無蹤，留下的只有蕭瑟的街道和隨風傾灑的大雨。
他轉過一條街，來到了寺廟另一側的街道，這條街道狹窄得多，雨敲擊在兩旁的木屋上，發出一陣陣噼裡啪啦的聲音。
就在這時，不知為何，老孫突然放慢了腳步。
雨勢越下越大，他的褲腳已經被雨水溼透，冷冷的水珠沿著他的褲管滴落在石板路上，積水隨著步伐形成一道道水痕。
一步，兩步，三步。
老孫自顧自地走著，直到院子前，他停住了。
不知何時，街巷兩端，一群戴著斗笠雨披的人從雨幕中出現，他們手握長劍，整整齊齊地站在兩側，劍尖在雨中反射出冷冷的光芒。
“闕衛，這次人手帶足了，有把握了？”老孫沒回頭，聲音居然穿透了龐雜的雨聲，迴盪在街巷，傳入每一個人耳中。
與此同時，院門開了，兩個人從裡面徑直走了出來，站在老孫旁邊，他們全然不顧傾盆大雨，彷彿身處晴天，也沒有說話，一個人拿著抹布，低頭專注地擦拭著手中的長劍，另一個人則在活動筋骨，手臂在雨中劃出一道道弧線。
闕衛往前踏出一步，沉聲說道，“老孫，這次沒法兒過去了。“話音剛落，闕衛後方有一人的左手從油布雨披抬起，赫然拿出一把槍，那把槍的槍身竟然發出炫亮的流光，槍口指著老孫，
“嘖嘖，靈槍，大手筆啊。”喬子看到那槍，眼睛竟然亮了起來，他往側前方輕輕邁了兩步，擋在老孫身前，“聽說一顆子彈一條小黃魚，貴的嘞。”
“軍區的命令，原則上要活的，你收手吧，否則...”
“否則怎樣？”老孫轉身，緩緩地把靈劍抽出，劍鋒輕鳴，彷彿在發出歡快的叫聲。這把劍跟了他十多年，他把這把劍稱作“無名”，無名亦是虛無，一如他隨著歲月增長而逐漸消失的桀驁，也如他對這個世界的無奈和妥協。
闕衛伸手把靈槍槍口壓下，他以一種近乎絕望的口吻說道，“老孫，西安城外你救過我，我一直當你是過命的兄弟。我再勸你一句，配合我們接受調查，如果跟你們沒關係，我可以保證...”
“如果我說不呢。”老孫打斷闕衛的話，搖了搖頭，內力悄然流入靈劍，無名泛出淡淡的光華。此刻，大雨磅礴，可雨水竟憑空避開劍身，無法沾溼其分毫，所有人都感受到一陣寒冷入骨的劍意。
“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闕衛眼中的光漸漸暗淡下來，說道，“這是你告訴我的道理。對不住了，軍人天職，一切為了國家，一切為了正道。”
喬子撇撇嘴，說道，“什麼是正道？養大蟲子禍害人就是正道？“
“正道？民族即是正道，民權即是正道，民生即是正道！”闕衛突然目光變得凌厲起來，眼中發出寒光，“你們做了不該做的事！須彌之間，整個地區上萬的人命，這如何下得去手啊！”
張峰大聲地說道，“跟我們沒關係，上次就說過了，我們只是路過，咋不信呢這。”
“收手吧，老孫！之前勸過你，跟我們一起，為正道和蒼生。”
“和你們一起，狼狽為奸嗎？”喬子似乎終於把劍擦乾淨了，抹布疊整齊，塞進懷裡，然後劍尖直指對方。
“國民之道，中華終將一統。”
“靠什麼一統？華夏大地，四分五裂，軍閥亂戰，外憂內患，何來民族之說！”老孫看著闕衛說道。
“攘外必先安內！”闕衛朗聲說道。
“華夏物華天寶，可貧富懸殊，人民疾苦，人心惶惶，民怨沸騰，何來民生之說！“
“欲養民生，必先安社稷！”
“換皮獨裁，草芥人命，高位者權謀私利，民眾生死相懸，卑賤如塵土，何來民權之說！”
“法賦民權，必先立國法！”
老孫往前踏了一步，無名劍身光芒大勝，聲音中夾著一股無名的怒意，響徹街巷，“執權謀私者立國法，好戰兇殘者安社稷，獨裁壟斷者求一統！闕衛，你說是或不是！”
闕衛愣了一下，片刻後，他微微抬起手中靈劍，劍身泛出光芒，聲勢絲毫不弱，“為正道，那便滅了腐朽之心！為蒼生，那便滅了兇殘之心！“
“如何滅之？”
“以我凡軀，以天下正義之師，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
“行者失路，雖勇必迷，舟楫失水，雖力不進。”老孫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說道，“闕衛，非其道，不能成事。”
“民族興旺，民主共和，民生安康，這就是道！”
“道可道，非常道。”老孫目光如炬，繼續說道，“你的道是結果，可如今呢？“
闕衛正想爭論，他身旁那個斗笠人已經聽了半天，壓根沒聽懂他們講什麼，連忙拉了他一下，說道，“老闕，別跟他們廢話了，咱們抓活的。”
闕衛嘆了一口氣，朝老孫說道，“你我相識一場，你跟我們回去吧。”
老孫一把扔掉油紙傘，旋即轉頭跟張峰說道，“張峰，上午李信來那會兒，你說的那句話是什麼來著，告訴他們。”
張峰一聽，他在旁邊聽他們對話半天，早就不耐煩了，他清了清嗓子，然後說道，“咱們殺出去！喬子，殺啊...”
話音未落，聽見這三人如此囂張，那一群斗笠人都變了臉色，所有的靈劍都動了一下，街巷中，滔天的戰意湧起。
老孫一臉無奈地看著張峰，伸手一拍張峰的腦袋，“不是這句，上一句！”
張峰哦了一聲，然後說道，“男子漢，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豈能鬱郁久居人下！”
聲音爽朗，響徹街巷，連雨都彷彿停了那麼一瞬。
闕衛這次不再說話，手中靈劍紋路光芒暴漲。
街巷兩端，這群斗笠人持劍緩緩靠近。
這時老孫用三個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聲說道，“老方法，我在前面引開，張峰留意後面，喬子配合。跑出去了 ，不要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