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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輕歡醒來時，天剛矇矇亮，早起的習慣使然，縱然身體疲憊不堪，她仍不願睜眼。
夜裡似是下了一場雨，此刻，清新的泥土芬芳順著房間的窗縫飄入，讓聶輕歡精神為之一振……
“什麼！為何走不了了！”
老張頭臉色也十分難看，此次採集的原材料至關重要，且工期緊張。因此，大掌櫃親自率隊，原本預計秋汛會在月中旬到來，現在才月初，時間應該綽綽有餘。按照老張頭的計劃，最快三天就能抵達平江府城，緊趕慢趕，再過半月之後這批貨也能及時發出。
然而，天威難測，他未曾料到昨夜竟會突降大雨。雨停後，老張頭獨自駕車前行了幾里路，此處泥土本就疏鬆，遇雨則更加泥濘難行。行人徒步都難以透過，更不用說這幾車沉重的貨物了。多虧老張頭經驗豐富，否則早些時候探路的馬車恐怕都要陷入泥土無法動彈了。
聽完老張頭的話，聶輕歡臉色變得慘白。此時，她也不覺此處風景宜人、空氣清新了。
聶輕歡眉頭緊鎖，望著眼前雨後霧氣瀰漫的景象，若是今日不能出發，恐怕又要下雨，如此一來，便不知要拖延到何時了。她心一橫，對正在自責的老張頭說道：
“張叔，別管那麼多了，這批貨太過重要，我們即刻出發，路上……路上見機行事吧。”
……
甘卓起床時，點輕眉的車隊已經出發多時了。他伸了個懶腰，呼吸著新鮮空氣，昨日的悲憤已煙消雲散。
人嘛，總是要向前看的。
起床吃了幾口飯後，潤生便將昨日下雨及產生的後果告訴了甘卓。甘卓思索片刻，心想若是半個月後秋汛真的來臨，自已還不知要耽擱多少時間。雖說誤不了青山書院的入院考，但平江府城青樓的無限春光，恐怕是無緣欣賞了。
打定主意後，甘卓喝完最後一口稀粥，吩咐道：
“阿潤，你去找店家要些麻繩，要多一些，再要些釘子之類的。還有松香和油脂。”
甘卓追上點輕眉的車隊，只用了半個時辰，要知道他們可是提前出發了將近兩個時辰。
雨天路滑，車裝得又重，不僅車輪容易空轉，人馬也容易打滑。將近三個時辰，只走了六里多地，期間全靠家丁嫻熟的車馬技術，才避免了人仰馬翻的情況。
就這樣泥濘的山地，還有足足八十里地。若按現在的速度，十天也到不了平江府。
點輕眉車隊的所有人都面色沉重，直到阿潤怡然自得地趕著馬車從他們身旁超過。儘管馬車十分顛簸，但卻很少打滑，速度相較平時下降不多。
此時的聶輕歡和她的侍女已滿身泥點，看到旁邊那輛極為沉穩的馬車，不禁看呆了。
聶輕歡心急如焚，未多想便上前攔住了阿潤。
“不好意思，請公子稍作停留……”
“對，你將中等粗細的麻繩纏繞在車輪上，外圈再打上釘子，抹上一些松香油脂，就能防滑。”
此時，聽完甘卓的解釋，老張頭恍然大悟。這種方法並非什麼複雜的原理，平江城就有麻繩做的防滑鏈售賣，只是他們平時多走水路，再加上心急，一時竟忘了。老張頭經驗豐富，立刻領會了要點，隨即安排人手開始改裝車隊。
聶輕歡聽罷，也盈盈地向甘卓行了一禮，只是眉眼間依然沒有什麼喜色。
“這小姑娘怎麼連個好臉色都沒有。”
甘卓心裡暗自嘀咕，殊不知，經過他的善意提醒，聶輕歡對他的印象已大有改觀。只是這一路的艱難險阻，讓她實在笑不出來。
“即便如此，最少也需要七日才能趕到，不知是否還來得及將這批脂粉及時送出。”
即便如此，折騰到晚上也只走了四十里路，貨物太重，防滑效果並不明顯，照這樣下去……
聶輕歡望著陰暗的山林，不禁嘆了口氣。如果這批貨物晚了，那麼後續脂粉製作的時間必然會受到影響。一個月前，聶輕歡力排眾議，接下了這筆交易，雖然週期緊張，但她認為完全可以完成。誰知整個平江城紅藍花粉和珍珠全部告罄，只得從別處運來。現在又遭遇如此大雨，導致路途遙不可期。交付時間僅剩二十天，工期卻最少需要十五天。如不能交付，不僅要賠付一筆不菲的違約金，點輕眉的聲譽也會受損。還有……
聶輕歡想到了家族中那群整天無所事事，卻叫嚷著女子無才便是德的長輩。到時候，他們一定會第一時間召開家族會議，罷免她這個本就不得他們心的大掌櫃吧。
甘卓看著這小姑娘沉默的背影，感覺她似乎揹負了許多這個年紀不該揹負的重擔。
此時，他們已經翻過了兩座山，還有剩下四十里的泥濘山路，約摸著還要走一天。此刻已是人困馬乏。
還好可以看到村莊的燈火，甚至能聞到飯菜香，聶輕歡無奈，只得去前面村莊借宿一宿。人和馬並非現代機器，縱使沒有太多負擔的甘卓和潤生，此時也感到十分疲憊。
“潤生，你看這四周景色如何？”
“少爺……大哥，這裡漆黑一片，只有一點月光能看見路，前面有條河，隱約能看見條船……景色嘛，這棵松樹倒是挺魁梧的……”
“行了行了，大哥教教你怎麼看景色。”
甘卓及時打斷了明顯缺乏藝術細胞的潤生，然後站定思索了一下。
“此情此景當是吟詩一首啊。”
那種場景變換過來就像是張偉勾了勾手指頭，說道：
“站住，我要開始裝逼了！”
聶輕歡也準備好聽聽這人的大作，心裡想好了措辭，等會如何夾槍帶棒冷嘲熱諷地好好“讚美”一下。
“年紀輕輕的學人作詩，你以為你是……”
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
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
聶輕歡的自言自語被打斷了半響，好一會才吐露出最後幾個字。
“杜白啊！”
這句話現在更像是肯定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