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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卓本想拉著潤生去尋一家上好的酒樓大快朵頤，可一摸錢包，臉頓時垮了下來。
四天的跋涉不僅耗費了聶輕歡的錢財，甘卓的錢包也幾乎見底了。這第一輛四馬車至關重要，必須在第一時間抵達，所以馬匹幾乎每天一換，出的也是市場價兩倍的價格，僅是這一路的花費，就已遠超這車貨的價值。
思索片刻，甘卓拿定主意，喚上潤生，便朝著旁邊的作坊走去。
聶輕歡的住宅樸素無華，甚至連塊匾都沒有，庭院也十分狹小。進門後，只見一個主院和一個擺放雜物的後院，再無其他。相比之下，一牆之隔的作坊卻規模宏大，佔地足有住處的五六倍大小，其間工作井然有序，倒有幾分現代世界工廠的感覺。
甘卓找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聶輕歡。她臉色蒼白，渾身泥汙，但精神卻顯得神采奕奕，正在那裡指揮加工脂粉。
後面還有一個男子，正關切地說著什麼，但聶輕歡顯然沒有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甘卓早已餓得受不了了，眼看作坊里人來人往，想去找聶輕歡都不知從何走起，無奈之下，他只得大喊一聲。
“聶輕歡，該吃飯了！”
嘈雜的聲音戛然而止，就連聶輕歡身後的男子也看了過來，甘卓這才意識到自已的語氣有些不妥。
“怎麼感覺像是在喊自家孩子回家吃飯呢。”
平江酒家，豐吉雅間。四人列席，吃相各異。
謝關尹手持酒杯，侃侃而談，風度翩翩。
聶輕歡只吃不語，細嚼慢嚥，優雅從容。
甘卓……下手快準狠，一隻醋魚，一口下去，竟連刺都不用吐。
潤生……只能說吃的不像人。
“甘公子來平江所為何事啊？”
甘卓嘴裡塞滿了食物，又不能不回話，只得匆匆嚥下，喝口酒順了順，心中埋怨道。
“我吃我的飯，你把你的妹，沒事招呼我幹嘛。”
不過這話他也只在心裡想想。
“來參加解試，謝公子見笑了。”
甘卓並未說實話，人在江湖，還是低調些好，就連潤生都不知道他來平江府的目的。
謝關尹已是貢生，不為外人所知的是，今年他也要參加書院的入院試。但聽到甘卓的話，他還是說了些鼓勵之詞，完全聽不出其中有嘲諷之意，這倒讓甘卓頗為意外。
這人倒也有幾分胸襟。
只是用過飯後，聽到甘卓二人要去聶輕歡府上過夜，謝關尹的臉色便黯淡了幾分。再後來，潤生驅車前來，兩人同上了一輛馬車。謝關尹眼中燃燒的妒火，幾乎要將甘卓吞噬，這一切都被甘卓看在眼裡。
愛像一道光，妒得人發慌啊！
天色已晚，路上行人漸多，平江府極為繁榮，夜裡燈火通明，兩側叫賣聲不絕於耳。甘卓已經許久未曾見過如此熱鬧的景象，一時間竟看得有些發呆。
“聶輕歡，借我二兩銀子，我去買點東西，我已經四個月沒吃糖葫蘆了，算上……”
甘卓回頭正要繼續說話，卻見女孩已靠在馬車邊上，雙目緊閉，輕鼾已起。
此刻的聶輕歡已換了身乾淨衣服，臉上也化了淡妝，睡意雖濃，姿勢卻極為優雅，幾根髮絲隨著車馬搖晃，嘴裡還唸唸有詞。
“空山新雨後，為什麼是隨意春芳歇啊……”
甘卓啞然失笑，剛想裝模作樣地回答一番，卻聽到車馬一停，外邊傳來一些陰陽怪氣的聲音。
“聶輕歡，你可真有本事啊，就你這一路上的花費，這筆生意恐怕要賠得底掉了。”
聶輕歡此時已經醒來，幽幽地對甘卓說道：
“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那群討厭的蒼蠅中的一隻。”
四天的趕路，除了生理必需，其餘時間幾乎都是在車上度過的。經過兩天的相處，聶輕歡似乎對甘卓已經絕對信任，對他知無不言，甚至還想和他傾訴成為掌櫃兩年的心酸。
聶家在平江府是名門大戶，但聶輕歡卻並非如此。聶輕歡的父親是入贅到聶家的，母親雖是嫡女，但也沒有資格主持家業。
儘管如此，女性依然撐起了半邊天。聶家一直是脂粉行業的龍頭，只是到了聶輕歡母親這一代，已不復往日的輝煌。聶母一介女流，無法繼承家業，於是她離開聶家，創立了點輕眉。經過十幾年的發展，最終又成就了脂粉行業的翹楚。
可惜的是，女人再要強，也終究逃不過時代的框架。在這個時代，祖宗最大。聶母看著日漸沒落的聶家，於心不忍，不顧聶輕歡父親的反對，將半數產業歸於聶家名下。於是，聶家靠著點輕眉的紅利過活，還處處使絆子。聶輕歡的父親沒多久便鬱鬱而終。就這樣，聶家族人還逼著聶母把所有產業都送給聶家，美其名曰歸還。
聶母當然不肯，但一邊是祖宗理法，一邊是心血產業。她在輾轉糾結之下，竟也一病不起，所幸臨終前，把產業傳給了自已唯一的女兒。
所以，即使聶輕歡沒有詳細說過，甘卓也能猜到她接手點輕眉的這兩年，其中的辛酸。
不過，聶輕歡不像她母親那樣顧忌祖宗禮法，聽到外面那人的叫囂，她沒有絲毫猶豫，拉開車帷便走了出去。
“聶玉蒼，你翅膀硬了啊，前段時間賣摻假的水粉，我還沒跟你計較，現在又來自取其辱。怎麼？今天是來還我替你交的一千貫罰錢嗎？”
誰知聶玉蒼聽到這話，竟臉不紅氣不喘，還頗為自得地回擊道：
“什麼叫你替我交的罰錢，那是我們聶家的錢，你的聶和我的聶不是一個聶？那你的聶和我的那個聶，到底孰輕孰重呢？”
他是長子長孫，自認有資格說這話。這時，聶玉蒼又看到了剛剛露頭的甘卓，又是一聲嗤笑傳來。
“不錯不錯，和你母親一樣，喜歡找贅婿。不過這個男人和你那不值錢的父親比起來，光論這相貌可就差得太遠了。”
甘卓憤怒了。這太侮辱人了。
你可以說我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但你不能說我敗絮其外，金玉其中。
這是個臉面問題。
還沒等甘卓反應，聶輕歡就快步走過去，竟要直接給聶玉蒼一耳光。但她施法前搖太長，一下子就被聶玉蒼抓住了手臂。
聶玉蒼一陣冷笑，剛想順勢還聶輕歡一巴掌，卻感覺下身傳來一陣劇痛，那命根子不知被什麼打了一下，竟疼得像要斷了一樣，他吃痛不住，大叫了一聲，隨即倒下。
甘卓一回頭，看到潤生在旁邊已經架起了一個彈弓，分明是收手的姿勢。
“臥槽，狙擊手啊。”
就在聶輕歡還不明所以的時候，甘卓一路小跑到已經躺在地上如大蝦般的聶玉蒼身邊，對著他護住的地方就是一陣猛踹。一邊踹還一邊喋喋不休。
“誰他媽教你的和女孩這麼說話？”
“誰他媽教你的問候別人父母？”
“誰他媽教你的說我長得不帥？”
一腳一腳，踹得潤生看著都覺得下體一陣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