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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夏木在原地，在馮難敵的連聲催促下，緩緩轉過身子。
鬍子和頭髮交錯遮擋住面部，看不出他的長相。
走路的時候，他也特意新增了幾個怪誕的動作，讓人很難分辨出他的體態。
劉夏沒有開口說話，畢竟聲音是沒有辦法偽裝的。
老頭楊大眼看著劉夏這副樣子，猜到了要抓劉夏的可能就是眼前的這個稅官。
本來老頭是不想多管閒事才沒把他供出去，現在好像不管不行了。
楊大眼急忙站出來維護說：“他是我老婆子家裡的親戚，最近來投靠我。”
村民們都有些驚訝，沒聽說楊老頭還有什麼親戚。
但是人家家裡自已的事也說不準，而且現在楊老頭一家是最重要的替罪羊，大家也沒有提出質疑。
老頭楊大眼指著自已腦袋說：“你看他這樣子，他是這兒有點兒問題。”
馮難敵的目光在劉夏的身上來回掃蕩，直到看見劉夏的口水順著鬍子淌了下來，才滿臉嫌棄地說：
“一家子一個正常腦子都沒有！”
楊小眼就要上去跟他急眼，被老頭拉住了。
“現在這個最要緊！”老頭抖了抖手裡的方升。
楊小眼忍下了怒氣，撂了一句狠話。
“你給我等著！”
馮難敵看他還敢威脅自已，便又起刁難。
“你們一家子都回去，要是你們趁機跑了怎麼辦？”
“留一個人在這兒吧！”
馮難敵指著四個人來回挑選。楊小眼暴脾氣太愣，劉夏流著哈喇子太噁心，他在老兩口中挑來挑去，把楊大娘留了下來。
三個人一路回到家中，扒開了糧窖口，在家裡找了個口袋，楊小眼衝進去就要舀。
老頭楊大眼一把拉住他，問：“你知道要舀多少啊？”
楊小眼回答說：“不知道啊！”
“那你還舀？”
“老頭，你怕什麼，一斛百升，他那個斛大點兒就舀個一百一二十升唄。”
老頭啪的一聲拍在了他的後腦勺上。
“你這麼大了，動動腦子行不行？”
楊小眼很不服氣，反駁說：“動腦子？我有那個基因嗎，你就沒傳給我那個DNA！”
“好了！好了！你們父子倆別吵了。”
劉夏也是不明白，這兩父子是怎麼從小相處到這麼大的，太能吵嘴了。
“小眼兄，剛剛大眼叔讓你量的那幾個尺寸你都量記下來了嗎？”
楊小眼愣住了，剛剛不是個傻子在流口水嗎？怎麼這會兒說話這麼流利。
老頭又拍了拍他的後腦勺：“人家跟你說話呢！量了沒有？”
“量了！”楊小眼急忙回答，“全按方升的沿口邊長計算，斛器的底邊大概七個半那麼長，斛器口邊大概三個多一點，稜邊大概四個多。”
“這上面我用手指甲劃了三個道子，是三條邊多出來部分的長度。”
劉夏接過方升，看見上面確實有三道劃痕。
他在屋子裡找了一片筆直的木片，用一塊薄木板的厚度作為最小刻度，在木片上畫上了相等的刻度，做成了一把尺子。
他用尺子量了一下方升上面的三道劃痕，算出了三道劃痕的比例。
稍微一換算，得到了那個斛器和這個方升幾條邊之間比例。
要是在現代社會，拿一個「規則六面體的體積」來考一個工科大學生，實在是埋沒才學。
但是萬沒想到學數學能救命是真的，今天真的派上了用場。
算個體積，對劉夏來說還是手拿把掐。
他拿著木棍在地上演算著，把兩父子看得雲裡霧裡。
楊小眼問：“你在幹什麼？拿棍子是在算命嗎？”
“都現在這個地步了，算命還管什麼用？”
“趕緊把方升還給我，我要舀糧食了。”
楊小眼說著就上來搶，他本來就不太滿意這個寄生在父親家裡的叫花子。
直到最後一個算式列完，劉夏得出了結果。
“那個大斛器是這個方升容量的倍。”
“說完他又在方升的內壁上用尺子量出來一個位置，你用這個方升舀一百二十一升，最後再舀這麼多就行了。”
楊小眼看著他這使喚人的樣子就來氣。
“你是誰呀，憑什麼聽你的。你說是就是？”
“也對，這麼多人就你不用交稅，到時候坑完我們就跑是吧！”
楊小眼一把搶過方升，衝進糧窖按著自已的節奏一升一升地舀。
老頭楊大眼進來勸說：“小眼，你就聽他的吧，我們也沒有別的主意了。”
“老頭，他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你怎麼這麼聽他的。”
楊大眼能聽劉夏的，完全是因為他知道劉夏就是那個把南陽攪得天翻地覆的南陽公。
他看楊小眼跟自已犟嘴，又一巴掌呼了過去。
“好話不會聽是吧？趕緊就按照他說的這麼裝。”
楊小眼依舊是那麼犟，他固執地大喊：“我不，我偏要按照自已的來！”
但是他的身體卻很誠實，每一升舀得都很平，生怕多出來一點兒。舀完了一百二十一升，最後又按照那個刻度舀了一半。
但他還是犟嘴，一邊收緊口袋一邊說：“我可不是按照他的來的，我本來就想舀一百二十一升多的。”
三個人帶著糧食回來了。
大傢伙都高懸著心，緊張地吞嚥口水。
馮難敵看見他們回來了，搓著手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
他吩咐人把斛器給楊小眼抬到跟前去，臉上一臉偽善地笑著。
“楊小眼，這可是我開恩給你的機會，你要是毀了大家的希望，可怪不得我。”
馮難敵這話意在把大家仇恨轉移到楊小眼一家。
但楊小眼根本都沒有理他這茬，從肩膀上把鼓鼓的糧食包卸了下來，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他也沒有多說話，揪著袋子口就要往斛裡面倒。
馮難敵急忙制止住了他。
馮難敵拍著手招呼那群老土匪們都圍了過來。
“你們都過來親眼看看，要是到時候不夠或者多了，可不要不認賬！”
老頭們一個個都爭先恐後地圍過來看熱鬧，裡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洩不通。
劉夏本來站在裡面的，被人流衝擊裹挾，一直擠到了最外面。
劉夏也想往裡面擠，想驗證下自已的計算是不是有誤差。
但是愛看熱鬧的老頭們動力是無限的，這群人跟鐵桶陣一樣，劉夏根本擠不進去。
正當他已經灰心的時候，忽然聞到一陣清新淡雅的香味。
他深吸了兩口，不由自主地誇讚出了聲。
“好香啊！”
劉夏回頭一看，後面站著一匹黑色寶馬，上面端坐一位身穿紅甲的玉面女將軍。
這仰視的角度、這健壯的馬匹，這英姿颯爽的裝束，這俊俏這醉人心脾的香味，劉夏看愣在原地，一動不動。
第一嬌畢竟是女子，經不起男人這樣的直視，她連聲催問：“你沒事吧？你沒事吧？”
劉夏像丟了魂一樣，迷迷糊糊地說：“小姐你真好聞！”
聽著這輕浮放浪的言語，第一嬌生氣地抬起劍鞘敲在了他的腦袋上。
劉夏猛地就回過神來了。
他這才意識到剛剛自已說了些胡話，正準備開口道歉。
忽然人群爆發出一陣陣驚呼。
圍在裡面的馮難敵連聲大叫：“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第一嬌站在馬上往裡面眺望，看見斛器的口剛好被填的平平的。
楊小眼心裡面也止不住地震驚，他本來都抱著實在不行打一架的想法。
但隨著口袋裡面的糧食往斛器裡面漸漸倒滿，他感覺希望越來越大，最後一顆糧食從袋子裡面滾出來的時候，斛器正好被裝滿。
楊小眼第一反應就是四下尋找劉夏的蹤影，但是馮難敵殺豬一般的大叫打斷了他。
楊小眼得意地抹了抹斛器的口沿，炫耀地說道：“裝滿了，不多不少。免了大夥兒的稅，這可是你說的！”
“不對！很不對！你沒有這個腦子！”馮難敵大聲地質疑。
“你管我有沒有腦子，我把這個填平了，你就該給大家免稅。”
馮難敵還想狡辯，他把手指往裡一探，還有指尖那麼一點兒的空間。
他連忙叫喊：“還沒有滿啊，大家看，還沒有滿啊！”
“這不算！不能算！”
此時，馮難敵四周圍的都是劍拔弩張的老頭，一個個興奮又激動。
“明明正好，你要找茬是吧！”
“你要是這樣我們寧可跟你拼了！”
馮難敵被包圍了，加上確實自已的刁難被人破解了，很是心虛。
第一嬌連忙對馮難敵說：“馮督軍，你自已說的話可不能不作數！”
此時眾土匪氣盛，馮難敵一個人在刀劍叢裡面瑟瑟發抖。
一眾威逼之下，馮難敵衝出人群，帶著自已的部隊灰溜溜地逃跑了。
第一嬌心裡面十分清楚，楊小眼絕對沒有這個本事。
思來想去，看來剛剛能化解危機的，只有面前這個邋遢的色鬼了。
第一嬌望著劉夏滿臉毛，心裡面十分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