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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料，午飯時，雲朗的嘴沒有停下來過。
柳晴湘在一邊只是安靜地吃著飯，全程不發一言。
雲朗吃飯快，對雲慕的教育盡興之後，將碗裡的最後一口米扒拉進嘴裡，放下碗，起身回屋午休。
餐桌上，一時間只剩雲慕和柳晴湘。
空氣裡除了飯菜的味道外，還瀰漫著沉重的安靜。
“叮叮叮噹”，隨著一陣急促的筷子碰撞碗壁的聲音，雲慕也一粒不剩地將碗中的米吃乾淨後，輕輕放下空碗，兩隻胳膊的小臂搭在膝蓋上，目光呆滯，怔怔地看著面前的空碗出神。
看到兒子此時的模樣，柳晴湘不免泛起一陣心疼。
柳晴湘文化水平不高，自知講不出什麼深刻的大道理；而偏偏雲朗是小學老師。在教育雲慕這方面，柳晴湘幾乎是聽之任之。
她對雲慕的愛完全源自作為一個母親的本能，但又怕自己的愛太過寵溺而毀了雲慕的未來。
所以就算有時自己看不下去，也不會發表任何意見。
“有時候別怪你爸，他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你爸也是為你好，怕你走上岔路子。”
柳晴湘吃好，起身將碗筷收走。見雲慕還是一動不動，去廚房洗碗之前，留下這老套又語重心長的話語。
她的目光讀不懂雲慕臉上的憂鬱，安慰的話，不知道如何開口。
空蕩的房間，只剩下雲慕一人。
良久，雲慕沉沉地長吁一口氣，視線也終於從原處移開。
他緩緩站起，一步一步走到書桌前，站了有幾分鐘，才從身後拉近椅子坐下。
然而坐下之後，他只是盯著放在桌角的那摞小黃書發呆，沒了下一步的動作。
突然，他從中抽出一本，翻開看了兩眼之後，又輕輕合上，身體向後倚去。
沒心情！
雲慕只感覺現在心裡是亂糟糟的，身邊也是亂糟糟的。
在這亂七八糟的思緒裡，他的腦海中冒出一段逐漸清晰的回憶。
那是大概小學一年級時的自己。
那時的雲慕也常常被雲朗教育。
然而，與現在不同的是，當他覺得雲朗說得有問題時，會在臉上表達出不滿的情緒，會用稚嫩的聲音為自己辯解。
甚至實在聽不下去雲朗的喋喋不休時，還會端著自己的小碗氣沖沖地走出屋子，去別的地方吃飯。
直到後來有一次，他端著飯準備出去時，雲朗在後面咆哮著說：“你他孃的給我滾回來！你要敢出去試試！出去你就別進屋了！”
那一刻，小云慕正在掀簾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他回頭驚恐地看著雲朗怒目圓睜的表情，淚水不受控制地湧出……
從那以後，雲慕再沒為自己解釋，也沒有再任著性子起身離開屋子。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想到這些，感覺像是毫無目的地在一堆雜物中翻找，突然看到一件“顯眼”的東西。
……
從雲慕的表現來看，雲朗午飯時的教育頗有成效。
雲朗和柳晴湘睡到下午兩點半，醒來又騎著電動車去店裡了。
整整一個下午，雲慕坐在書桌前屁股都沒有挪動一下，手機更是扔到了房間的另一邊，就連“有沒有劉思瑤的訊息”這件事都暫時忘了。
傍晚，父母回來時，雲慕已經煮好了小米湯，晾在廚房。
柳晴湘用中午沒切完的菜簡單炒了一盤，加上雲慕煮的米湯，就準備好了今天的晚飯。
一家坐在餐桌上時，雲朗已經恢復了平時和藹的模樣，說說笑笑，好像中午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樣。
吃過晚飯，雲朗和柳晴湘像往常一樣出去散步，雲慕則早早地關了燈躺下。
“長時間不運動直接上那種強度，明天老徐的腿怕是要疼了。”
雲慕翻了個身，規劃著明天的行程。
“明天早上就不去折磨他了。至於劉思瑤……要不要問問呢？”
雲慕在爸媽出門後，從房間的另一邊拿過手機，看了一眼企鵝，還是沒有新訊息。
從早上給劉思瑤發訊息解釋情況後，她就一直沒有回覆。
雲慕心裡的慌張又被喚起，胡思亂想著各種情況，什麼劉思瑤生氣不理自己了、手機被家裡人沒收了、生病難受沒看手機了……他的心情也隨著這些猜想不斷變化著。
但猜測終歸是猜測，在她回訊息之前，只能乾等著。
這種情況，總不能再“登門拜訪”吧。
“這麼熱的天，明天早上衣服應該能……我靠！衣服！”
雲慕躺著躺著，突然從床上坐起來，開啟燈，拖上拖鞋急匆匆衝到院子裡。
水龍頭旁，兩件黑色的衣服靜靜地漂在水裡，有一部分還鼓出了水面。
“泡一整天了，要不……換盆水？”
……
幾分鐘後，有些昏暗的燈光下，雲慕坐直身子，一隻手把洗好的衣服從水裡拎出來，使其自然下垂，另一隻手從上往下順；順到最下面後，兩隻手將衣服上下對摺握緊，並同時向相反的方向用力旋轉，把它擰乾成“麻花狀”；再展開抖兩下，掛上晾衣架。
把衣服晾好，雲慕甩了甩手上的水，又在睡褲的屁股上擦了擦。做完這些，他長舒一口氣，看著眼前隨風左右擺動的衣服，自言自語道：“但願明天能幹吧。”
再次回到屋裡躺下，雖然今天接踵而至的事情讓雲慕身心俱疲，但他卻毫無睡意。
究竟是因為他不相信自己的解釋；還是因為他認為自己在挑戰他的威信？
雲慕閉著眼在床上輾轉許久，不管是一年級的他還是現在的他，都沒有想明白為什麼當時父親會那樣生氣。
黑暗中，隨著一滴淚從眼角悄然滑落，雲慕的呼吸逐漸平穩，隱約間似乎聽到了鐵門被開啟的聲音……
再次睜開眼時，已經是早上六點。
雲慕從床上跳起，正以最快速度收拾洗漱。他記得明明昨天睡得挺早，怎麼醒得反而晚了些。
“哎，果然。”
洗漱好後，雲慕摸了摸掛在院子裡晾著的衣服，感受到手上傳來的潮溼，無奈地搖了搖頭。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換一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