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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李璟淮目光陰鷙，“承鈺死時，淑妃偶感風寒，一直在悅仙宮養病，多日不曾外出，哪裡來的時間謀害承鈺！朕知道皇后橫遭喪子之痛，悲愴難掩，縱是如此，皇后也不該指使你在此汙衊淑妃！你若再敢胡說一句，朕就將皇后與你一同治罪！”
“承鈺之死，固然令人扼腕，可陛下尚未聽臣妾把話說完，就認定是皇后指使臣妾汙衊淑妃，未免有失偏頗，這要是傳了出去，倒像是陛下自己心虛一般！”
聞知宜目光平靜得讓李璟淮心驚，他不禁開始回憶承鈺死時的種種，幾乎要懷疑自己是否無意間洩露了什麼，抑或是身邊有不忠之人故意將訊息透露給了聞知宜，使她洞悉了承鈺死亡的真相。
李璟淮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知道，此刻的他不能自亂陣腳，不能讓聞知宜看出任何破綻，更不能讓聞知宜藉著承鈺的死將矛頭指向陸凝柔。
李璟淮目光微沉，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威嚴而自然：“朕子嗣不豐，在位七年間，膝下僅有承鈺這一個孩子平安降世，承鈺的早夭亦是朕心中之痛，貴妃若想借題發揮，朕必不能輕饒！”
聞知宜語調微諷：“臣妾也侍奉陛下兩年了，陛下知曉臣妾的性子，臣妾手中若是早有淑妃謀害承鈺的證據，也必不會等到時過境遷再來追究。”
“既沒有證據，貴妃在朕面前胡說些什麼？”李璟淮摩挲著陸凝柔微涼的手，心思稍定，“朕登基以來，除了皇后生育過承鈺外，後宮之中僅有淑妃與紅寶林懷過身孕，紅寶林雖說曾在悅仙宮中侍奉過，但她與淑妃來往甚少，且有孕尚不足兩月便因為天花而失了胎兒，貴妃一直將其關在鸞鳴宮裡，不許任何人探視，淑妃就算有心害她也無從下手。”
提起紅依，聞知宜眼神晦暗，言語間諷意更甚：“紅寶林是自己福薄，自然怪不到淑妃頭上。”
李璟淮嗤笑：“虎毒尚不食子，淑妃總不至於謀害自己腹中的孩兒吧。”
話音未落，李璟淮便敏銳地察覺到陸凝柔正被他摩挲著的那隻手在剎那間僵住，而後從手心滲出絲絲細密的冷汗來。
“陛下這一句‘虎毒尚不食子’，當真是說得極妙。”
聞知宜雙眼微眯，一字一頓地重複李璟淮說過的那句俗語，幽深的眼神有意無意地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緩緩落到了陸凝柔身上，嘴角毫不掩飾地勾出一抹嘲諷的弧度。
“臣妾一向只知淑妃柔弱，竟沒想到淑妃對自己的孩子卻能如此狠毒，與陛下您……”
當真是絕配。
李璟淮心中莫名湧上一絲忐忑：“全賴惡虎傷人，害得淑妃未足月便動了胎氣，這才導致孩子沒能成活，貴妃怎能說是淑妃蓄意謀害自己腹中的孩兒！”
聽到李璟淮這話，陸凝柔也猛地回過神來，急忙為自己分辯：“臣妾十月懷胎，受盡辛苦，怎會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降世？陛下明鑑，臣妾的孩子是死於惡虎之手，非臣妾之手！”
“淑妃所言，句句在理。”聞知宜似笑非笑，“但淑妃難道忘了，你的身子，本就是生不下來孩兒的嗎？”
“什麼？”
李璟淮難以置信地看向陸凝柔，迫切地想要求證，陸凝柔卻目光躲閃，低頭避開了他的視線。
李璟淮的心陡然沉入了谷底。
但他仍不死心，怒視著聞知宜，神色驟然狠戾：“貴妃空口無憑，朕如何能信你？”
“陛下若想求證，不妨派人去查一查先前為淑妃安胎的陸太醫，真要從宗譜裡算起來，淑妃怕是還得叫陸太醫一聲‘堂叔’吧？”聞知宜不緊不慢，一一列舉，“還有住在京郊鄉下陳家村倒數第三家裡，那個容貌秀麗卻跛了一條腿的年輕村婦——那村婦正是自小陪淑妃一起長大的婢女，春妍。”
“春妍？”陸凝柔大驚失色，“她怎會在那裡？”
“淑妃是詫異於春妍竟然苟活至今嗎？”聞知宜紅唇輕撇，不屑一顧，“當初春妍出宮後被追殺了一個多月，臣妾為了保下她的性命，可是下了不少心思，才將她平安送去鄉下安居的。”
聞知宜言之鑿鑿，陸凝柔百口莫辯，下意識將求助的眼神投向了李璟淮，卻見李璟淮表情陰鬱得可怕，嚇得她登時便愣在了原地。
聞知宜說出的證據太過具體，查證起來也輕而易舉，李璟淮派出去的人從出發到回來也才花了不到三個時辰。
李璟淮翻看著下屬呈上來的證據，嘴角不住地顫抖，猛地嘔出一大口鮮血來。
“陛下！”
陸凝柔驚惶地想要為李璟淮擦拭，卻被李璟淮狠狠甩開。
“自你有孕以來，風波不斷，朕一直心懷愧疚，以為是自己對你盛寵太過，才會害得你被六宮妒忌謀害。”
“朕甚至想過，這些波折是上天對咱們孩兒的考驗，是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是咱們的孩兒註定不凡……”
“朕從未想過，這樁樁件件，竟是你自導自演。”
一字一句，聲聲泣血。
“你若不想為朕生兒育女，為何不盡早告訴朕呢？”李璟淮聲音低沉嘶啞，仿若被塵封多年後撬開的井窖，連喘息都被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積塵，“朕，何其可笑。”
陸凝柔臉色灰敗地倒在地上，淚如雨下，不住地搖頭，卻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貴妃檢舉有功，朕會重重嘉賞，至於淑妃……”李璟淮頓了頓，沉默了良久，才低聲道，“淑妃藐視皇威，禁足悅仙宮，永世不得出，吾與汝，不及黃泉，無相見也。”
不及黃泉……無相見也？
陸凝柔愕然看向李璟淮，在那些架著她往外走的宮人手下拼命掙扎起來。
“不！不！陛下，求您賜臣妾一死吧！”
“臣妾願為您殉葬，到了九泉之下再向您謝罪！”
“陛下！陛下！”
“李璟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