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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深冬，寒意加深。
苗寨處在山野間，漫山遍野的樹木褪去斑斕的色彩，唯有光禿禿的老幹虯枝聳入雲端，時不時飛過幾只烏鴉 發出嘶啞的叫聲。
帶有民族韻味的吊腳樓裡，阿拉正在自家庫房裡為柳竹一挑選製作新衣的布料。
阿拉在庫房裡挑挑揀揀，不是嫌那些布料顏色太深，就是嫌棄布料太顯老氣，不符合柳竹一的年齡。
按照她的話來說，小孩子穿這麼成熟穩重做什麼，色彩鮮豔一點，人也顯得活潑。
作為寨子裡族長的大女兒，阿爸怎麼不喜歡她，明面上的衣食住行這些方面，卻也是從未虧待。
柳竹一此刻正站在門口等她，一雙眸子淡淡地看著不遠處站著兩個大男人——小六跟阿虎。
這兩個人是大祭司和族長派來跟著柳竹一，以防她在和阿拉待著的時候逃走，毀壞了他們的計劃。
柳竹一在嘗試過很多辦法，都沒有逃跑成功以後，倒也沒有在想著逃跑，反正橫豎都逃不了。
留下來要是運氣好點，說不定一時半會還死不了，運氣差點嘛，可能在這山旮旮裡被什麼野獸當飯前小點心。
塞牙縫都不夠。
反正橫豎都是死，柳竹一還是比較願意死在屋裡，屋外太冷了。
柳竹一每天大部分時間其實還是在實驗室跟那個小房間待著的。
除去睡覺和在實驗室的時間，和阿拉待著一起的時間其實也就一兩個鐘頭，不算多，卻是柳竹一這段時間裡唯一能讓自已放鬆的時間。
“阿柳，選好了，你看看喜不喜歡這個顏色？”
柳竹一側過頭看向阿拉時，原本淡漠的表情柔了幾分，眸子裡也多了幾分溫柔，此刻倒有些江南美人的那股韻味了。
只見阿拉手上拿著一塊紫色但又淺一點的布料朝她晃了晃。
柳竹一側著頭看著阿拉眨了眨眼睛，其實，她不在乎衣服是什麼顏色，反正都是穿在身上的，沒必要挑。
但看著阿拉眼中露出的期待，柳竹一眸子彎了一點點，唇角也揚起不明顯的弧度，認真的點了點頭，說：“喜歡。”
“真的。”
似是怕阿拉不相信，以為自已在敷衍她，柳竹一末了又加了句。
“那就這個了，我去拿布料！”
“好，等你。”
柳竹一歪了下腦袋說，視線卻一直在阿拉身上，直到阿拉離開後才移開，對上小六和阿虎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立馬變回原來的模樣。
目睹了柳竹一整個變臉的小六和阿虎：……合著您還是個變臉大師呢？
阿拉很快就從庫房裡抱著兩三匹不同顏色的布料，阿拉一手攬住柳竹一的肩膀，一手拿著布料，帶著她朝外走，“阿柳我們走，帶你做新衣。新衣服有了，再給你做一頂銀鳳冠吧？”
“不用。”
“就知道阿柳你會拒絕，所以我早就給你準備好了，過幾天就能去拿了，你就當入鄉隨俗嘛！再說了，這馬上就新年了，我還想和你一起過新年呢。”
這一招先斬後奏還真是讓這孩子玩明白了，做都要做好了才問自已，這算是走個形式嗎？
柳竹一看著阿拉心中其實是五味雜陳的。
回想阿拉上次禁足，柳竹一不知道這禁足是不是她想的那種，但見到阿拉以後，看見她有些憔悴的臉龐，就知道不是她想的那麼簡單。
她欠阿拉一個人情，所以某一次在阿拉遇到意外的時候，救了她，也算是還了之前的人情。
但柳竹一沒想到，人情這種東西會越欠越多，也沒有想到，人情小會小到衣食，大會大到，她這輩子都還不了。
她不知道該怎麼讓阿拉停止這種沒有目的、毫無理由的、掏心掏肺的對她好。
人情一旦欠得多了，就還不完了。
“阿柳？你在想什麼呢？”
阿拉的聲音將柳竹一思緒拉回，柳竹一搖搖頭，不著痕跡的轉移話題，“新年，還有三個月。”
阿拉頓了一下，沒想到柳竹一真的會去算還有多久新年。
“……沒聽清楚，你還想要一頂？沒問題，走走走。”
她一邊推著比她矮點的柳竹一往前走，一邊裝作沒有聽見柳竹一說的，也沒心思去管身後還在跟著她們的小六和阿虎。
寨子很大，大大小小的鋪子很多，也有不少裁縫鋪，不過白天人少，長長的街道上偶爾會有小孩子嬉鬧的身影，也有好奇心強的孩子從自家門裡探出頭來打量她們。
準確來說，是打量阿拉身邊的柳竹一。
寨子的位置很偏，很少有外族人來，另外寨子雖然大，但基本上人人都認識，就算不認識也見過幾面，也能靠身上的特徵認出。
都說苗疆人善蠱，這個寨子裡的要想知道這個人是不是外族人，是輕而易舉的。
寨子裡的人上到七十歲老人，下到五六歲孩童，幾乎每個人身上都掛著一個拳頭大小的陶瓷罐子，這裡面裝的都是——蠱。
這陶瓷罐子也就成了寨子裡的標誌，所以哪怕是這些幾歲小娃娃們也都能猜到柳竹一是外族人。
他們會蠱術，柳竹一也是因為半個身子都已經跨進閻王殿了，被阿拉用蠱救回來才知道世界上真的有這種東西。
每每想到這些柳竹一也是有些後怕，同時也慶幸，因為被當做藥人實驗的試驗品，他們並沒有用下蠱來控制她。
“阿拉姐姐！”
清澈明亮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柳竹一下意識抬頭望去，只見小男孩穿著黑色的苗服，手裡還攥著幾朵顏色豔麗的花，朝她們奔來。
靠近了才發現小男孩手裡拿著的是這個季節基本上沒有的幾朵芍藥。
阿拉像是習以為常般看著還在喘氣的男孩，笑了下說：“阿蠻，你又摘了十阿公種的東西。”
喚作阿蠻的小男孩撓了撓頭，悄悄看了眼柳竹一，然後又轉頭看了看躲在不遠處只露出腦袋看著柳竹一的朋友們，轉過頭露出一抹尷尬地笑容，把花一股腦塞給兩人就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