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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夜裡，樹葉縫隙間投下清幽的月色，微風緩緩吹散開周遭瀰漫著的桂花香氣。惜茶坊內，邱晴正認真的算著今日的賬數。
葉嘉德見四下無人，海珠帶著林發和方正出去採買還未回來，他喜滋滋的走到邱晴身旁牽牽她的小手。
邱晴則是害怕的縮回去，緊張道：“哎呀，你別這樣，萬一被他們見到怎麼辦？”
葉嘉德一派淡定道：“他們都出去採買了，沒那麼快回來，不用怕。”說著，又去拉邱晴的小手。
邱晴再次將手縮回來道：“萬一被街坊鄰里見到怎麼辦？”
葉嘉德嘆了一口氣，皺眉道：“其實我真的不明白，我眼睛都好了，你就是不讓我告訴他們。”連海珠都不能說，實在是很難說得過去。
“你真笨，如果一早告訴他們你眼睛好了，我哪還有藉口日日跟你出雙入對呢？”邱晴沒好氣道。
這個葉嘉德平日裡看似機靈，怎麼就想不到這一點呢，邱晴忍不住給他翻了個白眼。
聞言，葉嘉德喜道：“也對，這個秘密守得久些我們就可以溫馨得久一點。你真的好聰明。”說著又握起了她的小手。
邱晴也笑罵道：“你真的很笨。”
“你聰明過頭了。”
“是你笨。”
……
就在兩人打情罵俏時，海珠跟林發、方正提著大包小包回來了。
海珠看見他們兩人小聲說大聲笑這一幕，很是奇怪，莫名心中不快，頗有一種自家乖崽被學堂惡霸欺凌了的感覺，她的眉頭擰出了一個結，在門前重重哼了兩聲。
邱晴和葉嘉德立刻僵愣住，臉上的表情也同時僵住。她眼角掃到了海珠他們正盯著自已和葉嘉德，於是她用眼神示意葉嘉德，要繼續裝失明。
葉嘉德意會，立刻睜著大眼睛，眼神飄忽到別處，大聲問道：“咦，是不是有人回來了？邱晴。”
邱晴點點頭道：“對…姑姑，你回來了。”
葉嘉德道：“有人回來就好了，我怕黑。”
他們三人用狐疑的眼神看著邱晴和葉嘉德，慢慢的走了進來。
方正看著葉嘉德奇怪問道：“剛剛我明明見到老大看著晴姑娘？”感覺像是眼睛沒事那樣。他轉頭問海珠：“你看到沒有？海珠姑姑。”
海珠一直盯著葉嘉德握住邱晴的手，不悅道：“你呀，以為自已瞎了，就拉著晴兒的手不放？讓你佔盡便宜了。”真沒想到自已一手帶大的小叔子竟是一點禮義廉恥都沒有，她很失望。
林發問道：“假設老大眼睛好了呢？”
“也不行。”海珠一口回絕。
林發和方正還想繼續問，海珠喝道：“你們兩個別多管閒事，把東西拿進去。”
兩人立刻聽話的提著東西進去了，心中暗切一聲，以示鄙視。
葉嘉德開口道：“嫂嫂，我眼睛還沒完全好，所以我可以繼續牽著邱晴的手，你知道的，看不到東西的人心裡很害怕，很驚慌的。”說著還臉上還表現出一副難受害怕的樣子。
邱晴瞧他半是機靈半是呆傻的囧樣，憋笑快憋出內傷了，差點兒就笑出來露餡了。
海珠生氣道：“沒想到嘉德你現在都對自家人無賴起來了，十足十跟那萬謙一樣。不過他更倒黴些，米鋪被人封了，萬老爺又癱瘓了，別讓他以為做萬家大少爺多了不起。”說到萬謙，她就一臉鄙視。
可人走起背運來真是擋也擋不住，幾件禍事下來，萬府不死也傷重，什麼退貨、撤銷買賣、賠償、生病…總之是像把以往沒遇過的黴事通通一次過上演。
葉嘉德也聽說了這事，他道：“就算他父親癱瘓了，米鋪封了，都還有萬太夫人在呢，還是能撐得住的。”爛船都有三千釘了，何況是偌大的萬府，萬府自已都不愁，他們這個旁人就沒必要擔心了。
海珠嗤了一聲，譏諷道：“可惜他有個倒戈相向的姑姑呢，想不倒黴也挺難的。”
邱晴其實不太想聽這麼多關於萬府的事，她皺眉道：“姑姑，我們就別管人家的事了，我們最終要做好自已的生意。”海珠一直不走開，她和葉嘉德也不好做什麼，尷尷尬尬的。
“我們也應該進去看看林發他們兩個將東西放好沒有，我帶你吧。”邱晴生硬的轉言道，接著她將葉嘉德的手搭在自已肩膀上，領著他就往內房走去。
海珠的鷹眼一直盯著葉嘉德不放，總覺得他有什麼奇奇怪怪的地方，可一時間又找不出來。
……
秋風起，樹葉落。
萬府院子裡，燕草正打掃著院中的落葉。掃著掃著，她忍不住就哭泣起來。
她覺得自已作為一等丫環，如今竟被分配幹粗活，讓她在丫環堆裡還如何能抬得起頭？而且萬霜如今又成了萬府的罪人，管事媽媽多有臉色給她看，回回分配下來的都是髒活累活。
這些都算了，管事媽媽竟還趁她現在沒有主子作靠山，擅自將她的月錢減了一半！可憐她家中的母親還等著她的月錢去治病。
想著想著就心酸的哭了出來。
正巧路過的朱素心聽見了她的哭聲，她扭頭看了一眼，走了過去，輕聲問道：“這種事不是由小丫環負責的嗎？”燕草是一等貼身丫環，平日裡只需伺候萬霜，即便是被朱府退回來，也只是罰了兩個月錢，並沒有降級，是以她不應該做灑掃這種粗活。
燕草來不及擦拭淚水，立刻低下頭道：“夫人，王媽媽說現在沒人需要我伺候，讓我先幹其他的活。”
朱素心點了點頭，道：“話是這樣說，但好歹你也是一等丫環，之前還是伺候小姑子的，怎能這樣委屈你呢？”
燕草雖覺得朱素心說得對，但是自已作為一個下人，又能要求什麼呢？她低頭不語。
朱素心又道：“聽說你家中母親生病了，需要銀錢看病，我這裡有點銀兩，你先拿著應急。”她從袖籠裡掏出一個小荷包，裡面是十兩碎銀子，她將荷包塞進燕草手中。
燕草看著手中的荷包，心中感動不已，在這個冷漠的萬府裡，從來沒有人對她這麼好，就連她以前的主子萬霜，也是她左求右求，萬霜才勉為其難的答應借銀子給她，而且最後也並沒有真的將銀子交到她手中，只是空口說白話一場。
她立刻跪下對朱素心磕頭，泣道：“夫人，燕草今生定做牛做馬報答夫人的大恩大德。”
朱素心左右看了兩眼，將她扶起，低聲道：“你先起來，被旁人瞧見了不好。”
“多謝夫人。”燕草擦擦自已臉上的淚水說道。
朱素心彷彿無心提起似的：“對了，我那日見到小姑子好像神色有點不對勁，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那日在朱府見到萬霜又是哭又是鬧的吵著讓朱洪熙給她藥。到底是什麼藥呢？萬霜怎會變得像失心瘋似的？很多疑問在朱素心腦海裡。
燕草躊躇了一會兒，小聲道：“朱大人逼迫我偷偷給霜姑娘吃五石散，他告訴我說吃一點點沒問題的。”她並不清楚什麼是五石散，對這個‘藥’的特性不甚瞭解，想來朱洪熙是萬霜的丈夫，應該不會要毒死自已的妻子吧？加上自已著急等銀子用，才昧著良心答應。
五石散！？朱素心驚呼了一聲，她沒想過朱洪熙這樣歹毒，竟給萬霜下這會上癮的狠藥。
這樣萬霜那瘋癲的行徑就可以理解了，她已經完全被藥物控制住。
“我只做了兩次就不肯再做了！”燕草急道，她怕將朱素心嚇跑，連忙撇清關係。
其實燕草見萬霜服用所謂的藥物之後，人已經有些不正常了，會突然無緣無故的發脾氣，還整日裡的萎靡不振頻頻打哈欠，燕草心中害怕極了，她雖想要銀子，可她並不想害人。
燕草接著吞吐道：“所以…可能就是因為這樣，他們就冤枉我，將我趕出朱府，遠離霜姑娘，讓我沒辦法告訴霜姑娘實情。”坦白說，就是有機會她也不一定會告訴萬霜實情，因為萬霜的為人她很清楚，萬霜是個有仇必報，錙銖必較的人，若是萬霜知道是燕草協助朱洪熙害她，那麼燕草的好日子也到頭了。
朱素心問道：“這件事你有沒有告訴過旁人？”
燕草搖搖頭：“沒有，我沒敢說。我回來之後，大家都以為我真的偷竊首飾，也沒人理我。”畢竟給主子下藥是大罪，說不好要被送進牢獄的，她可不敢說，要不是見朱素心待她好，一不留神就說了出來，以後只好靠住朱素心這個碼頭了。
朱素心輕哼一聲：“萬家的人全家都這麼勢利，而且還很毒辣。”
這下輪到燕草大吃一驚，她沒想過萬府的夫人會說出這種話，她驚道：“夫人，為什麼你這樣講？”
“實不相瞞，我是被萬森暗中使手段，讓我父親逼著嫁進萬府的。”朱素心說出了她內心的痛。
燕草聽到主子也遭到了萬府髒汙手段，瞬間同情心氾濫，自覺的將自已跟朱素心連成一線，而且她也迫切需要一個新的主子，不然她也沒有出頭之日。
萬森癱臥在床上，一雙渾濁的眼睛恐懼的看著床榻旁的朱素心。
朱素心微笑的看著他：“怎麼了？嘴巴張開是想講話嗎？”
萬森使出吃奶的勁，艱難動了動嘴巴，想說出話來，可惜最終只是發出咿咿呀呀這個無意義的聲音來。
聞聲，朱素心用力捏住他的肥肉下垂的臉頰，依舊微笑著道：“原來是嘴巴里頭長了口瘡嗎？”
臉被捏緊的萬森很是痛苦，他很想告訴朱素心，別再捏了，他的口瘡很痛…
朱素心鬆開手，輕聲道：“其實你長了口瘡，我昨日已經知道了，所以今日給你準備了一點東西。”她嘴角彎彎的笑了起來，萬森看著只覺得異常可怖。
她轉身輕聲喚道：“燕草。”
燕草很快的拿著一個托盤進來，托盤上的是柑橘，還是經過挑選的，特別酸特別澀的。
萬森瞪大眼睛看著托盤上那五六七八個柑橘，心中大喊：有必要這麼狠毒嗎？長口瘡吃柑橘雖不會死人，卻會讓吃的人痛不欲生。
長過口瘡的人都知道，本來口瘡潰爛就已經很疼了，再吃這些酸澀的東西，猶如傷口上撒鹽一般，那可真真與酷刑一樣痛絕人寰。
朱素心剝下一片片橘瓣，放置在碗裡壓出汁水，接著一勺一勺往萬森嘴裡倒柑橘汁。一邊喂一邊道：“設個局讓欺騙我姨娘，逼迫我父親將我嫁給你，現在有你好受的。”
萬森萬萬沒想到朱素心會知道他做的那些事，也沒想到她變臉比閃電還快。
朱素心越想越氣憤，一勺又一勺的柑橘汁使勁灌進萬森嘴裡。
萬森的口瘡刺痛到讓他流下了熱淚…
看著癱臥在床上的人神情痛苦無比，朱素心才覺得自已的心情平復了些許，她微笑道：“很刺痛嗎？覺得自已很慘吧？更慘得還在後頭，香桃賀壽烏龜的死，發黴的饅頭，謙兒簽下要雙倍賠償的買賣契約全部都是一手做出來的。”
朱素心居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了這麼多事，萬森竟一點兒也沒發覺，他忽然覺得萬謙真的是他親生兒子，父子倆都這般愚鈍，被人害了都不自知。
她又往萬森口中倒了一勺柑橘汁，輕聲道：“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們父子倆嘲笑一個失明的人，可見你們倆的心都是骯髒的。那麼我做這些事也沒什麼好愧疚的了。”
萬森腹誹道，你也太會給自已找藉口了吧…
朱素心沒有停下手，繼續往萬森口中倒柑橘汁，嘴裡還說道：“快點嚥下去，不然你就嗆死你自已了，我可是不會救你的。”
被柑橘汁刺痛得臉上五官扭曲，用求救的目光望向燕草。
豈料燕草也只是看著痛苦的他輕笑了一聲，毫無施救的行徑。
朱素心淡淡道：“你別看了，燕草是我的人，沒人會來救你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燕草朝雙眼瞪大的萬森微微一笑，算是預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