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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禮在心中(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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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四海之內皆兄弟也。

《論語·顏淵》

廖懷瑾進帳篷的時候,廖握瑜的玉簫已經改好了。

早間,廖懷瑾看見了廖握瑜戴著面具又彆著一管上等的碧玉簫,縱然母親李氏出身隴右,靠近大蘭州,因此母親的陪嫁之中不少藍田白玉,兄弟倆都算見多了美玉寶石,那管碧玉簫也是玉器之中的極品,並且屬於生平罕見,可遇不可求。

如此再一看,碧玉簫嵌有黃玉,刻字綴流蘇,美感還在只是有點暴殄天物了,一時間廖懷瑾的硬脾氣就軟下來了。

廖懷瑾卻還是生氣,是以他坐著廖握瑜跪著。

廖懷瑾問,“你就這樣救了一個厲害的鄰人?”

廖握瑜說,“長兄是讓我去救人,卻不相信我真的能救人。”

廖握瑜比廖懷瑾自由,上位者總要直面更多赤裸裸的東西,廖握瑜心裡乾淨做事也幹淨,所以廖懷瑾的脾氣又上來了。

廖懷瑾扔下茶杯說,“我們才是親兄弟,不是仇人。”

廖握瑜被熱茶湯燙著了,也不能挪位置,“君子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四海之內皆兄弟也。”

如果是別人難免惱羞成怒,可廖懷瑾對聖賢說教頗為敬畏,那是廖斌言傳身教對他的影響,而廖握瑜更像母親李氏。

李氏出身大族,又是嫡支嫡幼女,她心裡乾淨做事幹淨更有悲憫之心,高潔不爭,永遠與自已和諧,所以廖握瑜真誠實言,廖懷瑾倒是真的消氣了。

邊州與通郡,以後是自已與魚徵回,廖握瑜並無過份舉動,也懂避諱,終究不是他全部的責任,是鄰人不是敵人,更沒有國仇家恨等世仇。

廖懷瑾也只能嘆氣一聲正準備讓廖握瑜起來。

又是安主事帶著齊辛進來了,齊辛雖然是主事,可卻是通郡唯一的主事,主理通郡軍政以後的所有大小事情。

廖懷瑾也點點頭,而在營地中,廖白石和廖中石都抱拳行禮了。

齊辛笑了,像只小狐狸,抱著一箇中袋子向廖懷瑾行禮,復又向跪著的廖握瑜行禮,反倒是安主事只向廖懷瑾行文禮大作揖。

廖握瑜習慣了,只是心裡猶豫該不該起來。

齊辛笑著送給廖握瑜一中袋子肉鬆,“二公子介紹的初醫者很有經驗,救了將軍,將軍贈了初醫者寶物,也相贈肉鬆一袋謝過二公子。”

廖握瑜收下肉鬆,馬上站起來了。

齊辛目的達到了,就告辭離開了。

安主事對廖握瑜自行起來頗有微詞。

廖懷瑾又對著安主事砸了一個杯子,“我管教我的弟弟,和一個小吏有什麼關係?”

雖然功名在身,安主事不用跪刺史以下的官吏,他此時膝蓋也軟了。

廖白石於是送安主事出去。

安主事還有微議,廖白石也是無奈,直接把話說透了,“安叔,你不用生氣了,其實大公子也是為二公子幫忙魚將軍的事情生氣。”

安主事馬上接話,“這就是……就是,這是鄰國胡人。”

廖白石又說,“可魚將軍的人來送謝禮,又是悄悄的沒有送金銀珠寶,那就是道謝了,如果二公子還跪著受罰,那大公子是想破壞兩國邦交嗎?二公子無論為什麼受罰,那一刻為了大公子的名聲都要起來,大公子如果自已叫二公子起來就是他為了二公子幫忙在罰跪,大公子當時是進退兩難,二公子必須表示大公子沒有其他心思。”

安主事無話可說。

廖白石又說,“齊主事是通郡唯一的文主事,是通郡行政官,他都向二公子行禮,你卻忽視了二公子,跪著或者站著,哪怕是躺著,二公子也是主子。”

安主事更不敢說話了,也明白為什麼廖懷瑾那麼生氣了。

廖白石回帳篷的時候,廖懷瑾讓廖握瑜洗漱後好好休息。

廖握瑜一直在犯困,廖懷瑾也沒什麼好再訓話的。

廖中石便照顧廖握瑜睡下了。

齊辛回去的時候,魚徵回半坐在床上看兵書。

齊辛說,“那管玉簫改了樣子,嵌了黃玉看不出來了,我送肉鬆過去的時候,他們廖家兄弟情緒還好,估計也沒多大事,只是我聞到了淡淡的的味道。”

魚徵回好奇地問,“什麼味道?”

齊辛說,“那個冉孃的味道,她的花粉自已調的。”

魚徵回伸展身體,“那就有意思了,你好好留意一下。”

齊辛笑了,“魚將軍居然幫廖家了。”

“我承璞初的情,反正也有大洪郡的事情,解決了也好。”

“我一直以為廖握瑜是個糊塗的,扶不起來的,算是教養好的另一種紈絝子弟,結果他聰明果敢,還有一種慈悲,不是普通表明的憐憫,而是發自內心的尊重,而且他懂分寸,從不逾矩,他帶著面具喚你將軍叫我齊主事,摘下面具也是喚你將軍叫我齊主事,他不為自已的感情事羞愧,也不因為我對沈碧的事情而輕賤我,他懂得什麼是各人的緣由和責任,而且我去送肉鬆,他知道是謝禮馬上站起來,沒有讓他的長兄難堪,於內於外,他都一樣乾淨。”

魚徵回卻變換說話的語氣,“他一定很高興,因為他覺得我讓他好好吃飯,他的腦袋裡總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可他很好,能不責怪別人,也與自已和諧。”

“他值得。”

“可我們不該有承諾,也許有一天機會合適,我們還會是仇人。”

“他會理解你嗎?”

“他理解,也不會因為沒發生的事情仇恨我,以後發生了也不會仇恨我,但是他不會拋開這些事情擁抱我,我知道,他就算不憎恨自已也不會再和我在一起,不仇恨也就沒有理由去原諒。”

廖握瑜真的很通透。

廖握瑜打了兩個噴嚏以後,果然抱著那個中袋子在床上打滾了一場,又吃過肉鬆粥才睡覺。

廖懷瑾不敢信件奏報廖握瑜和魚徵回的事情給父親廖刺史。

他怕信件落在鄧封御史手裡。

所以,廖大公子決心等到鄧封御史和父親一起來開市的時候,他再單獨奏報給父親。

話說鄧封,其實那麼多雜事,一個大州又是重城,不挑毛病也會有毛病的,所以鄧封也確實找到了很多小問題,可是廖斌都很痛快認錯,然後改掉了。

廖斌受了脾氣,也得了好處。

本來司馬是輔助刺史的職位,偏偏司馬又不按制度添了三個副職,司馬被分權也不高興,鄧御史一發聲,廖斌就藉著東風裁撤了三個副職。

鄧封算是得罪了兩個邊州望族。

鄧夫人想做生意都很艱難,畢竟是邊州有根底的兩個大族都得罪透了。

而且本來是多年前安插的,如今裁撤了沒有律法可以允准複用。

洪司馬在營地聽到訊息也是高興的。

廖斌是穩妥的,也確實沒有更多的毛病。

所以,鄧封決心在春市上找一找威風,盧氏也鬧著要逛春市,哄得鄧封高興,所以鄧封帶著盧夫人一起。

鄧封是御史,可是和廖斌品級相同。

所以,廖斌也帶著李氏同行,李氏既不興奮也不覺得麻煩,只是跟著丈夫一起出行。

春市開市,鄧御史親臨,所以隆朝百姓跪了一地,而官吏微微點頭沒有其他動作,北國百姓站著轉身避讓,魚徵回對鄧御史和廖刺史抱拳拱手。

鄧御史為龍點睛,祈求風調雨順。

廖刺史射箭,正中紅心以示禮節。

魚將軍右手拿槍打了一套功夫。

這是官吏對上天的敬畏之心,也是一份禮節。

眾人散了,廖夫人便準備逛一圈就回去了。

廖懷瑾奏報了廖握瑜的事情。

廖斌看過去,廖握瑜和魚徵回在打鬧,兩人又是拿著登記簿對照大小商販也算公事。

廖斌倒是不生氣,更想讓廖握瑜去打探訊息,他一直想摸透魚徵回的底。

廖斌覺得廖握瑜二十歲加冠後就定親成婚,這已經是很大年紀了,其實兩年前廖握瑜十五就可以成婚了,只是邊州的孩子怕養不大,上一代人面對動亂,總有不安,覺得過了二十歲才算安穩,也是敬畏上天。

廖握瑜月前滿17了,也就兩年時間,世家公子於風月中一時胡鬧,握瑜也懂事的,不過一段過往,他也就不在意了。

鄧封見春市井然有序,一切都有規矩。

春市買賣也是平常物件,而且對稅賦有貢獻。

他只是心裡不痛快,盧氏倒是買了不少好貨。

直到看見容留夜難歸的男棚女棚,鄧封才有藉口發脾氣了。

鄧封說,“婦人帶著幼子一起住在女棚,兒大避母這樣甚為沒規矩,這樣不行,況且婦人怎可夜宿在外,不貞潔,應該不許婦人來集市。”

魚徵回覺得鄧封是有病,廖斌也是腦殼子疼。

齊辛於是安排了一個伶俐的北國婦人上前回話,“民婦回稟大人,民婦是北國軍屬,家中只有一個男丁常年在大營中,若不操持家務婆母與三幼子都要餓死了,如今挑皮毛過來換取一年所需的稻穀和布匹,家中幼子未過車轍,戰爭中不殺,女外棚所帶的孩子都是稚子,過了車轍就去男棚自立了,這是邊境俗禮,有禮可循。”

鄧封平日被盧氏捧得太高了,而他的母親又是他在主導母子關係,這還是他第一次被婦人反駁,一時面子上掛不住。

鄧封一時生氣,“我要上奏聖上,一定要關掉這種男女同行的無禮節集會,胡人無禮還侃侃而談,不知所謂。”

鄧封就拂袖而去了。

這件事在市集中火速傳開了,百姓皆是氣憤。

隆朝百姓不敢胡亂說話做事,可是北國本就民風彪悍,且女子不輸男子豪邁,所以很多婦人圍著鄧封謾罵。

婦人都有理有據,鄧封更是氣急敗壞。

鄧封當時就在營地帳篷中寫了奏疏,盧氏又急又氣勸阻不得,也知道一旦春秋二市停開,盧氏就再也沒有可能在邊境做生意,而且兩地百姓則會民怨四起,總有一天會論罪在鄧封頭上。

廖斌沒讓此封奏疏送出去,而是勸鄧封消氣以大局為重。

鄧封自從政後沒有受過那麼大的委屈,即使在家鄉在母親面前他也是說一不二,盧氏也乖順,他就是很有脾氣,而且不斷說服自已這樣男女開市,有傷風雅等等,他還翻書不斷地找依據。

第二天,鄧封理直氣壯地要發出奏疏,而且是用專用的御史信使。

可是信使出了營地就遭遇一場風沙劫掠,人沒事就是奏疏丟了,他也滾下大山坡,等他再趕回營地的時候,已經過了一天。

誰心裡都明白,包括鄧封都知道是魚徵回做的,鄧封看著魚徵回在笑,一時情急,“魚將軍為了這點賦稅果真是盡心盡力,真的是金黃銀白銅錢有孔。”

魚徵回左手一出劍,劍插在土堆上入土八分。

長劍劃破長空,有響聲。

人面對危險總是膽怯的,說到底,鄧封也是害怕的。

齊辛出來說,“這是篝火夜會,兩國又素有邦交,無謂為了這等沒有證據的事情,隨意破壞兩國邦交,人又沒事,畢竟邊境百姓苦,守著邊境一切與軍事為重,土地農桑艱難又連年風沙,總是天災,敬畏上天就是了。”

齊辛給了十足十的臺階,也是威脅,似乎要告鄧封破壞兩國邦交。

鄧封只能讓大家繼續飲樂。

鄧封不是放棄了,而是明白了停開春市是兩國要事,他不能背一個破壞邦交的壞名聲。

鄧封就想在廖斌面前挑事,盧氏為了勸阻鄧封是聲淚俱下,“老爺,本來開市是朝廷定例,邊關婦人是當男子用人,法不外情,一旦廖刺史也入局,真的激怒了北國將軍,如今西州、南州乃至中州才安穩不過十數年,又沒有大養兵,一旦兵臨城下,幾州失守,百姓們陷入戰亂,可能家國不在了,打幾個刁民教訓一下就好了,你是大人應該比小人更有心胸。”

廖斌卻很想借著鄧封打壓魚徵回。

即使鄧封無意,廖斌也有心。

廖斌夫婦和廖懷瑾一起和廖握瑜認真談心。

廖斌不在意廖握瑜一時風月胡鬧,反正也沒有孩子。

廖夫人是尊重孩子的。

他們都相信廖握瑜不會出賣隆朝,不會出賣邊州,更不會出賣廖家。

但是,廖斌希望廖握瑜幫忙打聽魚徵回這邊的訊息,算是小細作。

廖握瑜一口答應下來了。

廖懷瑾和廖中石最為奇怪廖握瑜如此痛快就答應了。

當天夜裡,廖握瑜進去了魚徵回的帳篷。

魚徵回見他臉色不對,“璞初怎麼了?”

廖握瑜已經洗漱了,就躺進魚徵回的被窩,嚇到了齊辛,他卻說,“我父親知道了,讓我來打聽你這邊的訊息做小細作,我答應了,你們有事情避著我一點,我要不知道的,關於邊州的事情,能回答我就回答兩句,你們這邊我也是這樣回我家裡,還有,鄧封是個人人可以用的炮仗,可能我父親想用他來炸一下你們,不過這炮仗很危險,不知道還要生什麼事情。”

廖握瑜就轉身休息了。

魚徵回對齊辛說,“我們剛才商議好的事情你先去辦,把所有的軍報政報帶出去,以後開個帳篷當書房,出去吧!”

齊辛就收拾好東西出去了。

魚徵回也洗漱好了,也上了床榻。

廖握瑜轉過來把自已塞進魚徵回的懷抱,魚徵回吻了一下廖握瑜的額頭,又把他抱著緊一點,拍著他的背,“璞初,睡吧!”

兩人就這樣輕鬆地睡著了。

天亮時分,魚徵回用毯子裹著把廖握瑜送回去了,撞上了廖中石,他也不尷尬。

魚徵回提醒廖中石,“這裡比刺史府幹燥,他不愛吃蔬菜瓜果也要逼著吃一些,否則人會不舒服的。”

魚徵回又吻了一下廖握瑜的額頭才帶著毯子離開了。

廖中石特別希望自已是瞎的,又或者沒有一大早過來找廖握瑜。

但是,廖中石覺得魚徵回算是用心,他和廖握瑜的關係有一些尷尬,他確實忽略廖握瑜很多事情,他終究是廖握瑜的下屬,照顧好公子是他很重要的責任。

魚徵回沒留下什麼痕跡,毯子也帶走了,廖中石還是檢查了才徹底放心。

這一天,廖斌還沒出手,鄧封就放炮仗了。

鄧封當街罰了一個和脂粉鋪男老闆議價的婦人,要當街責打她二十鞭,婦人申辯不得,婦人的嫂子帶著兩個孩子也求情不得,婦人新婚不久剛有了身孕不堪受辱撞碑而死了。

婦人的嫂子嚎啕大哭,訴說他們家世代軍士為國盡忠,居然懷有身孕的新婚弟妹被一個混賬官吏逼死了,春市上馬上動盪起來,很多北國百姓圍住鄧封要一個說法,隆朝百姓也圍在外面,更有軍士為同僚不忿,極力要個公道。

廖斌這時才發現鄧封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是真的隨便就能把事情鬧大,現在是真的麻煩了,收不了場了。

廖懷瑾帶著廖握瑜一起進了廖斌所在的大帳篷,廖夫人也在。

廖懷瑾問廖握瑜,“魚將軍那邊有所準備嗎?”

廖握瑜搖搖頭,“我不知道,可是將軍細緻謹慎應該有準備的。”

於是廖懷瑾提議,“父親稱病不要過去吧!我和弟弟去把這位鄧御史請回來,先安撫民眾,就說明日調查清楚在街市上給百姓一個交代。”

廖握瑜很無奈,就一天時間奇怪在為難魚徵回,他想改時間,最終也還是隻能跟著廖懷瑾去了市集。

廖懷瑾主持開春市和秋市多年,雖然是開市後很快離開,但是很有民望,所以他很快遏制住群情洶湧。

廖懷瑾又推了推廖握瑜,廖握瑜有點不情願地站出來說話,此時他看見了遠處的魚徵回,魚徵回對著他點點頭,他便知道無論他說出來什麼,魚徵回都會為自已兜底。

廖懷瑾也看見了魚徵回的動作,也明白了。

廖握瑜於是十分積極,“各位,各位鄉親們,我是廖刺史家的廖握瑜,我們都想要一個公道,請給我們一天時間調查清楚,明日午時在市集上一定給鄉親們一個交代,這是集市,大家先忙,我們廖家駐邊多年,一向以鄉親們為重,絕對不會不顧及鄉親們和市集的,圍著御史是犯上,刺史也會被問責的。”

大家都理解廖刺史的艱難,就讓開了一條路。

廖懷瑾塞給了婦人的嫂子三貫錢先讓她為婦人添置一口棺材。

那嫂子直給廖懷瑾磕頭道謝。

廖握瑜實在是心裡難受,可他也知道,如果魚徵回一出手,鄧封夫婦會有因果報應的。

廖握瑜還給遭到損壞的商戶和農戶賠償。

鄧封跟著廖握瑜一路走,甚為羞愧,又很生氣廖握瑜這樣帶著自已,像遊街示眾一樣。

到底,鄧封也不敢不跟著廖握瑜,即使他一直被指指點點,而所有人都在謝謝廖握瑜。

盧氏也真的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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