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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民互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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徵蓬出漢室,歸雁入胡天。

唐•王維《使至塞上》

邊州邊縣並不缺馬,有一個很大的馬匹營地,育馬養馬訓馬皆是一流水準。

邊州刺史廖斌遵循規矩,馬匹按毛色劃分種類,純色大類入軍營,邊州大小官吏乃至商賈平民出行遠遊只能使用雜色大類的馬匹,其他人不管是皇親還是特使從別州他國而來進城前都必須換乘雜色馬匹,這是邊州鐵律之一。

三大城門皆懸掛有聖祖皇帝親筆御書進城換馬此條鐵律。

年幼時,廖握瑜曾詢問長兄懷瑾,“聖祖爺為何親書此條鐵律,而且還寫了三份,特別重示?”

廖握瑜已經記不清廖懷瑾當時的神色了,只模糊記得回答的聲音,“邊州是邊境之州,軍營便地,邊民本就艱難,如果縱馬亂行,如何與民休養生息,使王化被沐於萬民,馬匹顏色分類,軍中諸子就不敢縱馬於街市,出入營房有跡可循,便於管理。”

廖懷瑾守舊迂腐也剛直,大約當時也是十分顏色。

廖握瑜騎著一匹毛色青白相雜的馬叫騅,雖然不似西楚霸王的烏騅通體如黑緞,四足白色,只是青白相雜,白色很淡偏驄,是雜色大類之中的上等馬。

他的伴讀書童廖中石騎著一匹紅白相雜的馬叫騢。

車伕阿祝趕著一匹毛色不純顏色複雜的駁馬套著普通的空馬車緊隨其後。

廖握瑜本來應該坐著馬車裡,廖夫人李氏另外安排了武師騎馬隨行。

廖握瑜拒絕了,所以他也騎馬馳騁草原,所有馬車內空空如也。

出了邊縣便是一大片草原,看著大雁往南飛,廖握瑜很激動,便不自覺加快了速度,廖中石和阿祝也只能緊跟著。

很快,他們就到了秋市。

邊縣外隆朝與北國交界之空地,春三月秋九月邊民互市,設有春秋兩大市。

市有規矩,以物易物不得交換軍用物資。

錢財交換,有不過十貫,十不相納的規矩。

民眾交易,交易額不能超過十貫錢,也就是一萬文錢。

逢十稅一,年過七十者不納,有孕者不納,稚童不過車轍不納,傷殘者不納,兩國軍中家屬不納,寡婦不納,家主不過十五歲不納,夫婦育有三子不納,醫者不納,穩婆不納。

兩國各有百家商戶進駐,修築帳篷以營業,逢十稅四。

兩國各有百餘軍戶入駐,各派遣二十官吏入市共同理政平分稅收。

數十年來邊境安寧,所以春秋二市十分熱鬧。

廖握瑜三人入住秋市最大的帳篷客棧天水客棧,天水客棧圍繞著33方古井而搭建,在草原上解決了用水問題。

他是來相親的。

這片草原土壤肥沃,且因有活水可以開荒造田,物產資源豐富,又有塞上江南的美稱。

其中,有片泉眼雖然已經堵塞,但是竟然種出蓮花且花期頗長,所以春秋二市以蓮花上的鵲橋定情的男女很多,鵲橋旁有多棵柳樹,折柳相送以示定情更是傳統。

廖握瑜的相親物件是西州刺史嫡女沈碧。

兩人的母親都是隴州右族世家出身,兩州相鄰,所以雙方母親極力促成這樁婚事。

沈碧聽說秋市繁華,特地來遊覽秋市。

於是,廖握瑜的母親也讓他過來同遊秋市。

這是廖握瑜第一次不是陪同母親和長兄單獨遊覽秋市。

他的心情還很好。

天水帳篷客棧雖然是入住帳篷,但是帳篷內別有洞天,最大的帳篷是一主臥三次臥兩廳的格局,帳篷內一應物品齊備,且根據夜晚風吹方向有所安排,內室有駝毛地毯鋪地,十分乾淨,地炕安排不見明火,更是安全。

大帳篷每室每日百文錢十分昂貴。

沈碧比廖握瑜早到一日,要了一個大帳篷一箇中帳篷兩個客房,每日房費一百六十文。

她帶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除了睡在馬車和大棚裡的三個車伕和六個武師,身邊僕從也盡數來了。

傅姆燕白;兩個有經驗的婆子,陳大婆子和陳二婆子;貼身大丫環,柳黃、竹青;房中丫環,嫩綠、蔥黃;粗使丫環,小紅、小青。

房中隨侍一人不缺,算是烏泱泱的一堆人。

廖握瑜便知道這位沈家妹妹是守不了廖家規矩的。

西州刺史和邊州刺史平級,可是沈碧三個嫡親兄長,一個庶出弟弟,兩個庶出妹妹,她又是唯一的嫡女,母親是隴右世家之女,確實驕傲。

廖握瑜只帶了一個廖中石。

他也只是一身簡樸服飾,除了紫色顏色貴重算是一身禮服,身上禁步是紫玉吊墜,一條紫色緞帶當髮帶,廖握瑜才十七歲並未成婚也未加冠,長髮散落在肩,人倒是長得很好,而且在邊境地區也算得上面板白皙,濃眉大眼,只是一副疲憊不堪的模樣,沒什麼精氣神。

廖中石倒是很精神,像只忠誠的小狗,人也長得很好,眼睛亮亮的,不能逾矩只是一身間色服飾,紺色也就是紅青色服飾,也是一條紅青色頭髮緞帶,腰間別有一把匕首,又掛著一個錢袋。

沈碧見過廖握瑜的畫像,白衣少年一把扇子高臺之上仙氣飄飄,如今叫他既沒有刺史公子的排場,也不積極搭話,還允許伴讀書童後座陪宴吃飯,與她初時想象大相徑庭。

沈碧飯後行禮,一句廖家兄長留步,就回帳篷了。

沈碧回到帳篷,果然扔了軟炕上的抱枕,倒是沒有砸壞自家的東西生別人的氣,不算十分跋扈。

沈碧抱怨,“我一身正色青衣禮服,從頭到腳一身青玉配飾,還有一雙親自繡的青玉珠繡鞋,只讓傅姆站立陪伴,這什麼廖家次子,書童也可以在後面設小桌子陪宴,簡直輕慢。”

燕傅姆替沈碧扇著扇子,雖然是秋日,可是草原白日仍然炎熱乾燥,扇扇子之前已經為沈碧添了新茶,撫慰她,“廖家的伴讀書童都不是奴籍,而是寒門讀書子弟,均有功名在身,各公子單獨開府的時候,伴讀也會安排任職,為官吏,所以人人都願意做廖家子弟的伴讀書童,可是廖家挑選伴讀規矩甚嚴,廖家是半個皇親,並且邊州刺史更是世襲職位,數十年來換了七位邊州將軍,刺史府內風雲不變,無故絕不輕易變動,廖中石的兄長廖白石是廖家大公子廖懷瑾的伴讀,已是刺史府東院主事,廖中石不是白衣,他是可以穿正色服飾的,只是不搶風頭。”

沈碧還是有點生氣,“廖家的規矩真大。”

燕傅姆說,“廖家雖然規則多,但是並不苛刻,無子也只是過繼,輕易不得納妾,求得就是在邊境家族關係簡單。”

沈碧瞬間臉就通紅,並不再搭話,只是拿出那一本詩詞歪在軟榻上看著。

沈碧平靜下來,燕傅姆便半坐在軟塌邊緣處繼續替沈碧扇扇子,兩個貼身丫環柳黃和竹青坐在軟塌的腳踏處繡著香囊。

房中丫環嫩綠和蔥黃也在外間的客廳席地而坐在毛毯上,輕聲說說笑笑納著鞋底,兩個小丫環小紅和小青在廚下燒熱水和備瓜果小點心。

兩個婆子守在帳篷門口,坐在小兀子上守著門。

燕傅姆卻明白了沈碧還是對廖握瑜不滿意,否則她會邀約這位廖家兄長出遊,而不是歪在帳篷裡看一本翻爛了的閒書。

而她自然也看得出來,廖握瑜也不積極,而且是因為沈碧的態度更加不積極。

廖握瑜難得不是陪同過來秋市,倒是很有閒心地帶著廖中石走走逛逛。

住帳篷,可是各處擺攤都是在簡易茅棚中,市面上很熱鬧。

走到偏僻處,一隻黑貓在一處廢棄的茅棚的頂部,似乎是受傷了,許多人認為黑貓不吉利,也就無人救助。

廖握瑜特別喜歡小動物,也就走過去哄了許久小黑貓它都不肯跳下來,廖中石就跑出去借梯子了。

廖握瑜見黑貓叫得越發淒厲,就爬到棚頂上,小黑貓一見到陌生人就跳到旁邊的棚頂,廖握瑜見旁邊的棚頂很新似乎是加固過了,就也跟著跳過去。

果然,一人一黑貓一起掉下去了,小貓咪沒有摔傷,它機靈地抓住杆子緩衝了一下,而廖握瑜摔倒一個白衣少年的懷抱裡,他出於求生本能,還緊緊抱住他的脖子。

廖握瑜看著面前的白衣少年,和自已三分相似的臉龐,比自已還要好看,眼睛也是亮晶晶的,就有點想盯著好看的東西一直看。

直到小黑貓跑進一個黑衣少年的懷抱裡,黑衣少年和白衣少年打了招呼,白衣少年才輕輕把廖握瑜放在地上。

廖握瑜抱拳施禮道謝!

白衣少年是左手單手就抱住了廖握瑜,右手還拿著一把黑骨白紙扇,氣宇軒昂,像是白衣飄飄的仙人一般。

廖中石也小跑著趕過來了,梯子也就隨手扔在一旁的空地上。

白衣少年和黑衣少年要走的樣子,廖握瑜拉住白衣少年的袖子,“我叫廖握瑜字璞初,你可以叫我璞初,你叫什麼名字?”

白衣少年輕輕拉開廖握瑜的手,“我姓魚,字徵回,可以叫我徵回。”

白衣少年就這樣帶著黑衣少年離開了。

黑衣少年似乎是黑貓的主人。

魚徵回和齊辛回到了崗哨所三樓的小房子裡,齊辛給黑貓包紮了一下腿,又給小貓咪準備了貓飯。

魚徵回站在窗前輕搖扇子眺望遠方,很是孤寂的樣子,其實他是在回想廖握瑜摔下來跌落在他的懷抱中的樣子,剛開始是廖握瑜的心跳很快,後來一對視雙方的心跳都很快。

他有點奇怪自已的情緒,一時失神了。

齊辛喊了幾聲,魚徵回才回過神來,齊辛於是調侃,“北國的駐邊大將軍魚將軍是要結交隆朝邊州廖刺史家的二公子嗎?”

魚徵回不自覺地放緩了搖扇子的動作,“我是想接住阿歸的,沒想到是一人一貓從天而降,是人或者是貓,對於我的左手而言沒有區別的,只是沒想到他是廖握瑜,也算是相請不如偶遇,不然我何必自報姓名。”

齊辛好奇地問,“廖握瑜也是奔著私鹽和棉花案子而來的嗎?”

魚徵回收攏扇子,搖搖頭,“此前有報,他是來相親的,西州刺史嫡女沈碧也來了。”

齊辛說,“西州刺史一向和南州聯姻,看來西州刺史府涉案的可能性最大,只怕廖斌也有麻煩了。”

魚徵回用扇子敲了齊辛的頭,“廖斌不能被換,他有名望,能安定邊州,而且廖家除了射藝不通武術,廖握瑜不會武,只是反應快,這幾十年經營管理,北國邊地這一片開墾荒地種植穀物飼養家禽能維持住民之生計,又因為廖斌迂腐守舊與民生息,才兩國和睦,邊民互市,一旦廖斌出事,換一個精通武事的刺史,隆朝十年前內亂後還沒有恢復戰力,恐怕邊州、西州和南州都守不住,我們也難以管理更大的地區,大批人和馬匹往前推進,恐怕這個塞上江南也養不起,對方也會反擊,你來我往,恐怕十年戰爭止不住,死傷會更多,北國內部派系連年內鬥,也未必能佔多大便宜,再安穩數十年是義父的願望,也是我和廖斌開邊市以外的共識。”

齊辛很招動物喜歡,有信鴿停在窗前任由齊辛撫摸引逗,魚徵回也餵了鴿子一顆豆子。

齊辛說,“所以,你告訴廖握瑜你是北國駐邊大將軍魚徵回。”

“你恐怕要走一趟,去接觸沈碧。”

“反正也是假身份,不如干脆和沈碧定個親,你倒是快點查清楚私鹽案,把我撈出來,我怕沈小姐會以身相許。”

“廖握瑜和沈碧的母親都是隴右世家的小姐,可是沈碧的母親是旁支,而廖刺史夫人和隆朝嫡母李太后同出嫡支,而廖家的刺史位置是世襲的,只是沒給爵位,否則沈自陳不可能讓唯一的嫡女過來相親。”

“那我派人去和她的房中丫環打聽一下訊息,此次負責的很可能就是她的傅姆,我再好好留意一下,你給我換了一個身份。”

“山河州崔氏旁支,崔向佑字希夷,真正的崔向佑在雲崖州遠遊,文書印信都是真的,你們相貌也差不了特別多,如果招贅,崔向佑很合適,也有功名在身,不是白衣。”

“我明白了。”

齊辛帶著行李和黑貓住進了天水帳篷客棧的小帳篷。

廖握瑜看著齊辛住進了天水帳篷客棧。

廖中石看廖握瑜魂不守舍的樣子,他當時在茅棚外面,並沒有聽到魚徵回自報家門。

否則,廖中石一定會阻止他和魚徵回交往,也會攔住齊辛接近沈碧,因為北國是鄰國數十年前也是敵國。

廖握瑜寫了一封家書,讓阿祝騎他的馬火速趕回刺史府,將家書親手交給父親廖斌。

秋市距離邊城不遠,不過兩個時辰左右,阿祝就帶著一個錦囊趕回來了。

錦囊中有一個丸子,廖中石撬開蜜蠟丸子把紙條遞給廖握瑜,上面寫著:婚事不成,留意沈家老嫗。

阿祝便被安排前去監視沈家兩個老婆子。

廖中石好奇地追問,“公子,發生了什麼事情?”

廖握瑜坐在軟塌上,“今日接住我的是北國駐邊將領魚徵回,他是自報家門,而他身邊的黑衣少年應該是他的文書主簿齊辛,可我看見齊辛入住客棧,用的是崔向佑的名字,都稱呼一句希夷先生。”

廖中石說,“那我們知會沈小姐一聲。”

廖握瑜搖搖頭,“魚徵回自報家門又大膽安排齊辛過來,我才修書給父親,我當時看了一下那片廢棄的茅棚,雖然地處偏僻,可是小路繞行回客棧和棚戶區很方便,所謂蟲蛀也並不嚴重,而且地上還有鹽粒,長兄懷疑秋市有人販賣私鹽,也許是私鹽販子所為,再想想,即使母親的身份在,西州刺史疼惜嫡女,怎麼會和邊州規矩大的我們結親,販私鹽必定是從隆朝到北國,北國只有最北的鹽湖產鹽,可是量大又是地廣人稀,能販鹽必定盈利不大,除非是換取更值錢的貨物回南州販賣,似乎沈家妹妹身邊的人最可疑。”

廖中石明白過來了。

他對西州素無好感,要不是礙於是兩國,他更敬佩魚徵回。

魚家兩代駐邊將領都愛好和平,讓邊民都過上了好日子。

廖中石就再也沒有其他的小動作。

廖握瑜也是隔岸觀火,邊境人痛恨走私販子,他們擾亂秩序,哄抬物價,更嚴重的還會私通訊息帶來動亂。

“崔向佑”很順利地接近了沈碧,二兩銀子就買通了嫩綠蔥黃,雖然是布匹老闆娘藉著打聽沈碧的喜好以銷售貨物,可是兩個丫環收了銀子給了很多有價值的訊息。

崔向佑懷中的黑貓驚擾了沈碧,把沈碧嚇壞了。

崔向佑叫回黑貓,給沈碧賠禮,又讓外市老闆娘送來一雙珍珠新鞋賠給沈碧,他笑得又甜,還輕聲細語安慰著黑貓,待沈碧換上新鞋,又送了一把雲崖州沉香木做的梳子,侃侃而談遠遊的見聞。

沈碧喜歡這樣鮮活的少年郎。

燕傅姆打聽到崔向佑是山河州崔氏的旁支,又有功名在身,正在遊歷于山河,也不好十分阻止沈碧和崔向佑往來。

兩人也沒有私下往來,沒有私相授受,只是黑貓破壞了一方受驚另一方賠償,並且大大方方在積古的老者面前來往,社會開化,又不是成婚的小媳婦,大姑娘還是很自由的。

便是沈碧寫了書信,也只是燒了,兩人沒有揹著人互通書信。

沈碧其實更喜歡崔向佑。

廖握瑜是半分也不著急,更別說積極行事了。

等到了逢五的燈會,秋市會晚兩個時辰休市,沈碧便約著崔向佑一起去賞燈。

沈碧喜歡的魚躍蓮花燈沒了,她情緒就不高。

崔向佑為了哄她,跑去跟很多女孩子高價買回了二十盞魚躍蓮花燈,雖然也有被責罵被拒絕,但是他沒讓兩個隨扈幫忙,而是親力親為。

鵲橋兩旁為沈碧掛了二十盞魚躍蓮花燈,沈碧陶醉其中,和崔向佑同過鵲橋,燕傅姆也是攔不住了,只能眼睜睜看著沈碧收下崔向佑相贈的折柳。

沈碧和崔向佑下了鵲橋,便在一旁的文書官吏處登記了。

沈碧吃著崔向佑相贈的糖畫,滿心滿眼的甜蜜。

一時間,她們一行人撞見了廖握瑜和廖中石有些尷尬,廖握瑜點點頭就帶著廖中石離開了。

回到帳篷,沈碧就寫了家書,第二天讓武師快馬回家回稟父母,同過鵲橋,收下折柳算是定親了。

崔向佑嘴甜,而且沈家並不介意沈碧招贅,此次安排相親,沈碧不同意,和廖家的婚事也是難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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