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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子曰：凡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全軍為上，破軍次之；全旅為上，破旅次之；全卒為上，破卒次之；全伍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孫子•謀攻篇》
耶律延明發現身邊積年的老管家阿董再也沒有回來，他才覺得復生特別可怕，而魚徵回卻並不怕。
這種信任就是情感的具象化。
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
這是他從未見過的情感。
他一輩子都記得只因為阿董接觸過特殊的信鴿的痕跡，復生就玩了一出假的暗度陳倉，魚徵回也什麼都不說就馬上支援他。
他也從未懷疑過老董，此次老董從後門溜出去，想必也不會再回來了。
而宗恆被帶去了成王邸。
他進王邸的機會不多，也是此番風波以後他才得到了列席樹林小屋的機會。
宗恆給成王行禮，一直沒被叫起來，他就習慣性跪著。
此次，成王禮賢下士，親自扶他起來。
成王提起宗恆的兩個弟弟，宗越和宗良。
兩個弟弟都是繼母所生，與他並不親近。
成王又提起來他父親對他的嚴苛管教，說起來有一次宗恆摔壞了一個花瓶，捱了三十鞭的事情。
成王又提起他們的生意，說起來這半年的利錢少了許多，還不讓宗恆解釋清楚。
最後成王說，“我聽說為了團圓節，你們倉庫裡備下了足夠的焰火，焰火總是要用一些貴如黃金的東西，你父親又病重了要是進金堡去給女王殿下行個禮，道個別，總不會被阻攔的，對嗎？”
成王說，“畢竟他們是多少年的君臣。”
宗恒大汗淋漓，雙腿發軟。
他也不知道自已是怎麼回到父親的私宅，黑火藥就有黑黃金之稱。
宗恆回到父親床前，“阿父，成王是以兩個弟弟脅迫我們讓阿父身上綁著黑火藥去謀害陛下，不如我們放一把火進倉庫，讓所有的焰火都綻放吧！”
白髮老者說，“那倉庫在市集邊上，恐怕死傷太多了。”
宗恆說，“家族也是讀書的，這等刺殺君主之臣，吾不可做。”
白髮老者說，“你讓人去把倉庫以及我們家所有的焰火都搬到私宅來，把火藥都拆出來。”
宗恆說，“阿父，這種明面上的事情，可不是隨附成王，會遺臭萬年的，永遠被我北國萬民唾罵的。”
白髮老者說，“成王殘暴，你不立刻反應，就會再生出別的事端。”
白髮老者直接安排人去把焰火都運過來。
白髮老者又讓人把所有焰火的黑火藥拆出來，他對宗恆說，“你繼母和姨娘自已兩個弟弟一個妹妹都在連山郡，你傳書給他們，讓他們什麼也不帶，收拾好金銀珠寶小件器皿，備好了銀號錢款憑證，趕往通郡。”
他又低聲對宗恆說，“你明日送我到金堡門外，看我進去就出城門往紫金山坡走，在那邊服下可解的毒藥，私宅傭人會把你帶回來的，我只要折在金堡裡，你又中了毒，就會沒事的。”
宗恆紅了眼眶，“阿父還說要回連山郡和家裡人一起過年的。”
宗恆出去傳信給連山郡家裡。
連山郡離通郡有一段距離，直到宗恆收到了宗越全家平安離開連山郡的訊息，他才算是安心了。
第二日，白髮老者果然到金堡求見陛下。
女王陛下還是願意見一見這位老臣的。
宗恆帶著兩個家僕要出發去紫金山坡。
這時，私宅一個僕從趕過來，“大爺，宅中周圍有很多生面孔，小的認得其中還有郡衙的捕頭。”
宗恆在心裡算了算時間，家裡人已經出了連山郡進入南境六郡，就算未到通郡，會出大問題的可能也很小了。
宗恆就回了私宅。
宗恆帶著一包袱的火藥闖進成王邸，他也沒打算傷了成王，只是炸燬了成王一個涼亭，也傷了幾個王邸僕從。
宗恆當場被炸死了。
白髮老者知道了宗恆的死訊後，傷心當場離世了。
女王陛下派遣右丞相去過問宗恆的案件，那時捕頭正好搜尋私宅，發現了兩則手札，知道了宗恆私下幫成王做很大的販私生意。
那一紅木箱子的賬本，右丞相知道了清高志遠的成王也參與了旱災賑災以次等糧米以次充好中飽私囊以及為北方四聯部轉運馬匹兩樁私販大案。
右丞相抬著一箱子賬本去見了女王陛下。
成王也進了金堡，他自稱被手下屬官虎師將軍耶律阿薩的妻弟明彥安所矇蔽，在他的外宅剛剛發現了三千萬貫財物。
賬本上確實發現了成王邸屬官明彥安收取利錢銀子後簽下的憑證條。
女王陛下看成王那賢王模樣，“你送給百官的硯臺說是自已雕鑿的，昂貴更重要的是心意，賢侄的心思都在這上頭了，這等小人，你去移交給丞相閣臺處理吧，至於那等贓款充盈國庫就是了，地上涼，你起來的吧！”
女王陛下又說，“朕乏了，要休息了！”
女王陛下頗有幾分傷感。
百官就與成王一起離開金堡，原本金堡外圍了一圈等候成王命令的上下鷹羽林衛的衛士，一共五十八人。
成王沒有其他動作。
成王和百官離開金堡後，禁衛營二營和五營兩位營將把當時臨時安排值守的五十八位羽林衛都殺掉了，又送到空殿閣的空地上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
女王陛下的垂心殿交由禁衛十一營把守。
女王身邊的宮人內侍換成了禁衛五營的家人親眷，原來兩批宮人內侍全部被送去做苦役。
女王陛下也心疼陪伴她許久的宮人內侍，明言事情過去以後賞銀讓他們出宮去自謀生計也可安排去別宮。
右丞相也覺得這陛下和成王之間的氣氛不對，可是她明白女王陛下的意思。
右丞相於是對親近的諸臣說，“陛下還是心疼先王唯一兄長的唯一一個孩子，成王一副低調不理朝政的高潔姿態，不曾想如此貪利，陛下十分傷心。”
戶部郎官說，“陛下不是也相信是王邸屬官背主所為。”
右丞相說，“韓大人，那百官的硯臺別說雕鑿，就是原料泥土金箔就價值不菲，成王邸所用所需也遠遠超過成王俸銀，南都王爺可是開了商路，成王僅靠屬地怎麼可能維持，若是開幾十間鋪子也就罷了，居然利用權勢賺取這等利錢，幸好只是一個賢王不是大王。”
各人心中清楚，成王確實出手大方，形象高大，如今知道他圖謀暴利又和百官皆有往來，便都猜測到這位成王殿下也有鴻鵠之志。
兵部郎官聽到這些議論聲，他就稱病休沐了。
成王回到王邸，看著被炸燬的涼亭還有賓亞子交上來此次折損的七成錢財物十的賬冊。
他又氣的砸了不少的瓷器。
成王邸頂好的成套瓷器再也湊不齊一套了。
更刀時說，“我代王爺進金堡，殺了那個王。”
賓亞子也詢問成王，“王爺為何之前沒有動手？”
成王氣得又砸了一個白瓷水洗，“太子沒回來的時候，我不能殺她，因為這果子不能被太子兩個異母兄弟摘了，兩位太妃也出身後族；太子回來，我想殺她也能殺她，先後動手了十餘次，都沒成功，羽林衛只有四個將領，還有禁衛營八個營將，宮人內侍一多半也不是我的人，羽林衛士和禁衛營軍士我最多控制了一兩百人，我又不能做得太明顯了；我就決定一面繼續暗殺一面等待時機，阿董不敢背叛我的，他應該也是被利用了，這個魚徵回給我挖了一個坑，讓她絕地反擊了，所以她也不殺我，她放我回來把我經營多年的形象撕破了，她沒有把握全贏，我也沒有輸，如今再去殺她，太子和百官即刻就有辦法讓我背鍋，不管是不是我做的，為了政權更替順利，因為我已經是背地裡的貪利小人。”
賓亞子也知道成王失了先機，他又說，“殿下，陛下厚葬了原左丞相，並且將宗恆移除族譜，他們家族只帶了簡便東西和部分財物去往通郡，未到通郡卻已進入南方六郡的範圍。”
長兼優和賓亞子都很難理解宗恆突如其來的決絕。
可他們也明白，宗恆是不想他和自已父親背上弒君的罪名，那樣恐怕整個家族都要離開北國才能逃脫。
兩個僚屬是不明白這種事情的。
可龍師將軍看著明家滿門都保不住，男者年過十二秋後處決，女者一律充為官妓，男十二歲以下充配邊塞。
明家只有兩個十二歲以下的孩子，還有十多個僕從陪著。
龍師將軍贖出明家夫人耶律茵。
她到了妓館才能被贖出，年齡大可也是養尊處優的，也已經受過凌辱了。
她披頭散髮地回到虎師將軍府，已經瘋魔了。
她把龍師將軍當作虎師將軍，痛打了他一頓，龍師將軍臉上都是血痕，她瘋魔了，“身為三師將領就是要忠君，什麼邊州易得，穎府可求，過了穎府隆朝就有天險可守，大食國一直虎視眈眈，北方四聯部更是野心勃勃，我北國才平穩下來多久，父親是保守，你又吃了幾天飽飯，陛下並無錯，就算是錯了，可朝內已經定下方向，先徵北安南再經營北國圖謀南下，身為主將怎可違逆國之大策，又能得到什麼，我的安兒，笛兒，傅兒，還有兩個暖暖都被毀了，我要殺了你，殺了阿薩。”
耶律茵死死掐住阿宏佐，最後她快成功了，又鬆手了。
她不是認出阿宏佐不是弟弟，而是她不忍心。
她打了自已一個耳光，觸柱而亡。
阿宏佐原來沒有家也沒有名字，他是愛慕這個待他很好的耶律家姐姐的，他的名字是先王御筆提的。
他才發現他背叛了他所忠之人，也傷了他所愛之人。
阿宏佐和蕭天齊都有家，自然知道自已沒有活路也要給家人活路，有些罪過可以揹著，有些是不能的。
家裡的人太多了，還有孩子。
而且他們不是幕僚，會被記在史書上，遺臭萬年。
他們往日所追求的對錯不論，成王也不是什麼明主，可他們也確實和成王綁在一起了。
所以阿宏佐和蕭天齊都稱病了，都不肯再去見成王殿下。
但他們也絕對不會去告發成王。
女王陛下也確實沒有能力馬上對成王一派系趕盡殺絕，兩人也更想去兵法之所云全國全軍，而不是破國破軍，容易留下無窮後患。
耶律延明收到了魚徵回的紙條，出了寅石堡去城郊的小宅見了恩復生，雙方都點點頭，沒有儀式上行個禮節，復生說，“你出城和你的一萬軍士待在一起，告訴這一萬軍士的主將高同嶽，要聽候南境兵符戒指的調遣，你秘密返回通郡。”
耶律延明不大想回通郡，畢竟這救駕的功勞和與太子殿下相處情誼的機會都是難得，大局定調了一半，他於是拒絕了，“我返回通郡也沒有什麼用。”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沒有用。”
“復生的意思是？”
“我也懶得和你繞彎子了，就算是恩大人救駕有功，也還是要回通郡去，陛下短期內希望南境和睦所以郡守還會是通郡郡守，太子殿下無論與一個通郡郡守生出何等情誼都不會隨便給郡守在大洪郡謀求更高官職，郡守已經做了自已力所能及的事情，成王在大洪郡已經鬧不起很大的風浪，所以他和陛下還要對峙，但是如果他引發了南境戰火，讓北國丟了大洪郡呢？”
“那陛下就必須調整國之大略，我丟了通郡回大洪郡閒賦，王爺也會沒了，北方四聯部也顧不上，陛下威信掃地，也許太子殿下也會動搖，這局對峙的棋局成王還能殺出一條血路，我是得回通郡。”
當天，耶律延明就出城了。
耶律延明走後，一連十日成王那邊都沒有其他異動。
復生在刑部的天字號牢房中，給魚徵回泡茶，“王爺，成王是要和我們比耐性了。”
魚徵回說，“我昨夜去地字號死牢見到了明彥安，他也是委屈，父親沒了，母親和舅舅都是成王派系的，他又被安排做了成王邸的屬官，成王直接讓他揹負全部的罪責，我告訴他明夫人沒了，他就像報復成王殿下。”
“王爺給了他機會。”
“我給了，也有十天左右了，耶律延明快回到通郡了，我要是在刑部地字號牢房動手了，我這個躲在刑部天字號牢房的人也要露面了。”
“那王爺恐怕是要危險了。”
“我也不能都躲著。”
復生拉過魚徵回的手臂，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眼睛紅紅的一直沒有說話。
當天夜裡，魚徵迴帶著復生出了大洪郡城門，去了高同嶽的紮營之地。
阿少廣去了地字號牢房，送給了明彥安一份禮物。
第二天早上，刑部郎官是洪提進了金堡，當著左右丞相以及諸位官吏的面，“犯官明彥安昨夜聽說明夫人不堪受辱觸柱而亡，讓死牢獄卒來通稟下臣，要面見陛下首告成王，言說成王以私利銀子收買上下鷹羽林衛四位將領結黨營私之實，可明犯官只有口實並未提供證據，陛下要見一見明犯官嗎？”
女王陛下猶疑不定，她還暫時需要和成王留有一些餘地。
龍師將軍說，“明家是耶律大族姻親，世代為我北國勞苦，請陛下見一見明犯官，允他直言。”
龍師將軍跪下來，以左手撫右肩大叩首，許多官員附議贊同。
於是，女王陛下讓刑部把明彥安拘來金堡。
刑部副都知鶴琴戰戰兢兢地向陛下陳言，“明犯官的屍首就在外間。”
女王陛下盛怒。
鶴琴說，“明犯官是以被套頭押解至金堡，途中明犯官忽然倒地，下臣解開他的黑色頭套，發現他出現了和虎師將軍一模一樣的症狀，但是人還活著，下臣只能決定把明犯官抬進金堡，不曾想又有兩個賊人闖出，射殺了明犯官，傷我刑吏十三人。”
女王陛下讓仵作去驗屍。
鶴琴又說，“刑部殺死了其中一個賊人，暗線跟蹤另一個傷重賊人到了百鳥樹林之外，就丟了賊人行蹤。”
女王陛下斥責一聲廢物。
右丞相說，“百鳥樹林似乎在成王邸後側，是王邸屬地，當初成王高潔，只要了兩片草原牧養牛羊，又以百鳥樹林練習騎射與百官交際往來。”
龍師將軍十分憤怒。
兵部郎官蕭天齊在心中罵了成王一句蠢貨。
仵作很快進來回稟，“明犯官是頭顱中被射入鋼針，頭套上也有三個極小的針孔，剖開頭顱，發現了對應的三根鋼針。”
刑部郎官是洪提問，“那頭顱之中為何沒有血跡也沒有發現針口？”
仵作答，“下者原也想不到剖開明犯官頭顱，畢竟吸鐵石沒有吸附出來鐵針，是發現了頭套上三個針口才剖開頭顱發現了三根細如髮絲的鋼針，又去檢查了三位羽林衛重傷將官的頭顱，發現了一個細微傷口，這等傷口鋼針外鍍了一層極薄的鐵，又以火燒鋼針，把鐵燒掉了，瞬間將鋼針以內力打入頭顱，高熱鎖住血管收縮面板故而沒有血液流出，又因鋼針過於細又處在頭髮裡側極難發現，燒過的鐵所剩無幾所以吸鐵石吸附不出鋼針，一根鋼針很難被發現，明犯官被刺入三根鋼針是為了避免一根鋼針破壞了腦部組織但人還活著，仍有甦醒之可能，不曾想三根鋼針也一樣，才又補了心臟的一刀一箭。”
女王陛下揉了揉額頭，“朕記得安都這個破孩子最是喜歡研究這些鐵器鋼器，後來贈給百官的硯臺各不相同還研究了金器金箔，朕聽得都要糊塗了，這等惡毒暗器過分了，刑部、工部和吏部三部聯合辦案，務必查清楚此事。”
三部郎官接旨。
更刀時被刑部火箭遠遠打中手臂，整條右臂都難保了。
而魚徵回也由高同嶽陪著進金堡向女王陛下請安。
魚徵回什麼也不關心，只是問了陛下的身體，又進獻了三支老山參。
眾位官員也就散了。
魚徵回住進館驛營帳，他只是一個人。
成王知道了刑部郎官是女王親信，他頓感不妙。
蕭天齊攔著阿宏佐去找成王追問，蕭天齊覺得成王一定不是鋼針案的主謀，他就算是清理知情者，也必會在塵埃落定以後，不會是局勢不明的當下。
成王閉門謝客，兩人也進不了成王邸。
在百鳥樹林的小木屋中，更刀時死了。
他為了保住性命，揮刀切斷自已的手臂，卻還是沒保住自已的性命。
兩人看著更刀時痛苦離去，心中一陣惡寒。
龍師將軍最終還是決定回府。
這時管事卻攔住阿宏佐，“將軍附議讓明犯官進金堡就是蠢事，還不如花點心思把人從死牢中換出來。”
阿宏佐一腳踢飛了那個管事，把蕭天齊和來說和的賓亞子嚇壞了。
賓亞子沒來得及和阿宏佐以及蕭天齊說上話，兩人就氣沖沖地走了。
長兼優趕來，發現更刀時砍斷的手臂丟了，可也沒有人在意。
更刀時被草草掩埋在百鳥樹林。
成王正在打聽魚徵回和恩復生的訊息，也沒有提起一句已經死去的更刀時。
其實更刀時最為忠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