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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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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隸書者,秦下邽人程邈所作也。

唐•張懷瓘《書斷》

謝依佳被父親帶到祖父的書房裡,她呆呆地看著那塊隸書碑。

她從前沒有見過這塊碑,似乎是祖父謝濟生新得的碑。

她是練習楷書,對這副隸書碑特別的喜歡。

謝濟生問謝依佳,“佳兒,你喜歡這碑上的字嗎?”

謝依佳點點頭。

謝濟生說,“這是原邊州法曹龔文寫的,是管大家纂刻的,這管大家纂刻是唯熟手爾,寫字的人是學程邈,多少年了,沒有學得這麼好的。”

謝依佳點點頭。

謝緒安摸了摸女兒謝依佳的頭,“這龔文我聽說過,原是正直法曹,像秦王一樣法家的性情,可是他初學程邈,似乎是見過很多風光,不知緣何又做到了理解程邈。”

程邈原為縣裡小官,因罪入獄,他整理了隸書3000字上奏,秦始皇認為很好,赦其罪,並封為御史。

龔文似乎理解程邈到極致了。

學我者生,似我者死。

謝濟生帶著謝依佳賞了碑文,又對她說,“佳兒,你即將進宮了。”

謝依佳表示自已知道,她只是奇怪她有姐姐依蘭,也還有更貌美的妹妹依蘋,為何會是自已進宮。

謝濟生說,“你依蘭姐姐的外祖父乃是尚書之首,你依蘋妹妹是繼室所出,你姐姐妹妹的父親都有官職,只有你父親和祖父一樣是管理崇寧書院。”

聖旨下,已經不能更改了。

謝依佳給謝濟生行了叩拜大禮。

謝依佳倒是不抗拒進宮去,她是謝家女兒,進宮也不算什麼大事,況且涉及權力,日子是難過,可日子也是人過的,謝依佳並不害怕。

她只是捨不得,捨不得祖父和父母。

謝濟生送字帖時就有了準備,謝依佳的字帖選了最好的。

謝濟生送謝依佳到大門外,看著她上了內廷的馬車。

琳貴妃回宮了,但是天子有其他的安排。

所以,謝依佳直接被送到了何充儀的長穗殿。

因為嘉婕妤搬出去了,所以三公主住在側殿,謝依佳也陪著三公主住在長穗殿側殿。

皇后特別喜歡謝依佳。

她還去求過天子,想讓謝依佳做二公主的伴讀。

她也猜到謝依佳是要做太子妃的,看她的年歲也是配四皇子的。

她說,“陛下,嫡公主的伴讀還是和三公主的伴讀不同的。”

蓬萊州的事情,天子有了成算,不想謝依佳現在和嫡公主過於親密。

天子說,“梓潼,皇子公主都在一起讀書,況且潁封兩個伴讀,一個是你母族親人,一個是御史家的小姐,聖旨上謝依佳又是三公主的伴讀,她應該在長穗殿住著,還是一起在學宮讀書的。”

皇后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就此作罷了。

琳貴妃沒去春寧宮看過五皇子。

她也沒去長穗殿看過三公主。

但是,她給每個皇子和公主都送了小禮物。

她也派人每天給五皇子和三公主送些吃食。

她也一直過問五皇子和三公主的所有功課。

她除了去春寧宮晨昏定省以外,深居簡出。

皇后就沒打算把五皇子送回去。

何充儀想把三公主先送回琳貴妃殿中,可她是個不能做主的。

柳修儀母子再不願意,大皇子還是封了安王,暫住宮中,戶部已經在建安王府了。

柳修儀看著大皇子情緒低落,也有意為難一眾小嬪妃。

小嬪妃們都只能自認倒黴了。

柳修儀又把主意打到謝依佳身上,她知道謝依佳很可能是太子妃,她不想天子太痛快了,畢竟再如何,天子也不會殺她這個生育了大皇子的宮中老人。

謝依佳出身不俗,不管是改封安王妃還是強硬納為安王側妃,她覺得被教訓一頓換得這個結果不吃虧。

柳修儀沒有公主,卻一再親近謝依佳。

何充儀不頂事,三公主又不能頂撞長輩。

謝依佳就去見了琳貴妃,她帶著補藥說是去探病的。

琳貴妃就見了謝依佳。

謝依佳表示宮裡的娘娘、公主和皇子對她都好,尤其是柳修儀還給她送了很多貴重的首飾和書籍孤本,都是特別疼愛她的,這是她的幸運。

這話點到為止。

琳貴妃已然明白了。

琳貴妃就去柳修儀宮中,柳修儀見到貴妃就知道害怕了,但是琳貴妃沒有讓柳修儀說話。

琳貴妃說,“安王應該有獨居的宮殿,不過既然是暫住宮中就還在原來的宮殿住著是好的,本宮又想起來,太后娘娘說安王不滿十五歲就封王,怕皇子年幼不豫大典,就請柳修儀明日去山寺為陛下和安王抄經一段時間吧!我朝以孝行天下,柳修儀和安王定是孝順的,我已經遣人去回稟了陛下和皇后殿下。”

琳貴妃又給安王整理了衣襟,“安王的王府已經在修建了,聽說戶部派了謝主司過去,定是有模有樣的王府,有了王府就要成婚了,孩子大了,我們也老了,柳姐姐你說是不是?”

柳修儀只能連忙說貴妃還是年輕時候的模樣。

琳貴妃笑了,就留下一箱經文就離開了。

太后娘娘抄經的規矩是,每本經書抄八十一遍。

琳貴妃說話和氣,人也是笑容滿面,可她氣質好也有點不怒自威,再和氣又是貴妃娘娘,總是嚇人的。

柳修儀嚇得腿軟了。

安王倒是沒有嚇到,只是不免心慌意亂。

戶部讓謝居安主理安王府修建一應事務,他是知道的,縱然一切都是有規矩的,可也還有規矩之外的事情。

安王記得很清楚,他七歲的時候,除了五弟,他已經有了三個弟弟,所有皇子都不得父皇寵愛,柳修儀也不得寵,所以內府只是表面上敬著他這個皇子。

那年大風吹過,他貼身宮人的房間窗戶壞了。

他就遣人去催促了幾次,內府還是一直拖著。

他就親自去了一次。

內府不耐煩地當天就派人過來,把那宮人所有的窗戶琉璃拆了,換成糊紙的,因為按規矩就是紙窗戶,結果那些紙隔天就破了,可是不能無緣無故讓內府過來修補。

那宮人就自已貼了銀子出去,也還是換不到好的。

後來,那宮人就不補了,就經常風寒感冒被柳修儀嫌棄,打發回內司院了。

安王永遠記住了那時的感覺,這一刻他才認命了。

琳貴妃只是覺得世家女兒不容易,卻正中天子的槍口。

天子當天晚上就召幸了琳貴妃,九嬪以上都有自已的宮殿且都在主殿,所以天子是去了琳貴妃的宮殿。

琳貴妃以為天子是想訓斥自已,可她卻接了一份令她為難的口諭。

天子留宿,服了湯藥就進入熟睡狀態。

琳貴妃卻徹夜不眠。

琳貴妃第二天也沒有精神,皇后殿下關切十分,她就隨意稱病了,皇后就賞賜了補藥,其他各宮大小主子也送了禮物。

琳貴妃畢竟是貴妃娘娘。

琳貴妃這兩日都沒什麼胃口,也把她的小廚房給急壞了。

嘉婕妤給天子施針灸,換了一副安神湯藥,看著天子睡得安穩香甜。

她卻扮作水青模樣去了御花園。

御花園南側有一片藥田,水青這些日子常常過去採摘藥物,春暉宮上上下下對她從暖閣側門出入也就習慣了。

這個“水青”這一次還順便給琳貴妃送去酸梅糕。

水青也去給皇后殿下送過止咳的梨膏。

“水青”遠遠地給琳貴妃磕頭,她又抬頭和琳貴妃對視,“奴婢替婕妤送來開胃的酸梅糕,娘娘臉色很不好,奴婢略通醫道,可否請娘娘恩准為娘娘診脈?”

琳貴妃不明所以,但是她沒有拒絕嘉婕妤。

琳貴妃回到了內室,還打發了很多人出去。

琳貴妃看著嘉婕妤為她診脈以後又推拿按摩。

琳貴妃問,“婕妤妹妹這個樣子來見本宮,不是隻為了給本宮診脈吧!”

“陛下沒有多少日子了,娘娘肯定是遇上了很為難的事情,而且是陛下在為難娘娘,妾不知道如何幫娘娘,但是可以給娘娘一個建議。”

“什麼建議?”

“妾和南都王爺有舊,郡夫人當年鴆殺石中原將軍以後放火燒村屠殺百姓,妾的父母都沒了,後來養父母帶著妾西行遠走,去了通郡,當年和議未達成,是魚老將軍和王爺一力擔保又允許兩國醫者交流,才得以活命,妾幼時便認識悅尚宮姐姐,尚宮姐姐是石中原將軍的女兒,石將軍是先凌王舊人,而南都王爺是凌王子,妾想還上姐姐與妾的人情,陛下要殺王爺的禮官恩大人,請娘娘代為轉達。”

“本宮聯絡不到北國王爺。”

“娘娘的侄女是邊州刺史府的少夫人,娘娘所為難之事王爺也許有辦法的,總比娘娘用自已的族人辦事更好的。”

“水青”說完話,給琳貴妃行了大禮就離開了。

琳貴妃懷疑嘉婕妤是天子來使,可是她又覺得天子不可能把凌王子的事情如實告訴自已。

畢竟凌王子是先皇嫡子。

可是,她伴駕太后身側時,太后知道她可能是未來的後宮之主也說起過南都王爺的真實身份。

嘉婕妤最厲害的事情就是說了鴆殺石中原的內幕,讓琳貴妃剔然心驚。

然後,她又來一句,總比讓沈家族人牽涉其中更好。

琳貴妃很心動。

她想,她們兩個沈家女兒總比沈氏全族牽涉其中更好,雖然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但是那還是不一樣的。

沈家是天下讀書人的楷模之一。

琳貴妃又是一夜無眠。

她還是讓貼身宮人去了沈家在中州的商號,給沈可言飛鴿傳書。

沈可言收到密信以後,對照論語解讀密信,她瞬間癱軟在地了。

她是相信自已姨母的判斷的。

她把密信燒燬了。

她知道龔文去求見恩大人的事情,又知道恩大人是廖家的親戚,甚至隱隱約約猜測到了,南都王爺和恩大人情誼匪淺。

她果斷讓沈家在邊州的商人拿著她的名帖去求見恩復生,是打著求生意門路的名義去的。

原本,這個小商人是見不到魚徵回和恩復生的。

可是,沈家的徽記、貴妃娘娘的私房生意加上沈可言的名帖,齊辛覺察出不一樣的味道。

齊辛就在王爺面前提了一句,復生也在王爺書房。

復生做了決定,“你把那個藥商帶進來吧!”

阿少廣做了十足十的準備。

樑上的死士也嚴陣以對。

這個沈家藥商柯亞身上帶著匕首,那匕首和錢袋的銀子銅鈿碰撞起來,聲音太明顯了。

復生是門外漢,可他也算跟著接觸軍營事,也聽出來了。

復生問柯亞,“柯掌櫃有事嗎?”

柯亞跪下來,低著頭,“小民是找了藉口過來找王爺和恩大人,是受命貴妃娘娘和廖少夫人而來的,請王爺和大人見諒。”

復生又問,“這是怎麼了?我與貴妃娘娘並無舊情,倒是廖少夫人本官要叫一聲阿嫂的。”

“貴妃娘娘說,她見了悅尚宮的妹妹嘉婕妤,嘉婕妤是石大將軍之禍藥村逃生的女兒,嘉婕妤是醫女出身,被困在春暉宮後殿,嘉婕妤傳出來我朝天子要派人暗殺恩大人的訊息,具體情況貴妃娘娘也已經知道了。”

魚徵回怒劈書案,書案四分五裂了。

魚徵回問,“貴妃娘娘想要哪一條商路?”

柯亞一直低頭,他怕他一抬頭就會膽怯懦弱了,“貴妃娘娘並無興趣商路,是小民找了個藉口就來了,貴妃娘娘想要一條活路,陛下逼迫娘娘對皇后殿下以及皇后母族發難,貴妃娘娘即將成為太子生母已經沒有退路了。”

魚徵回聞言和復生對視一眼。

復生問,“所以娘娘希望王爺幫她出手,她則告訴王爺陛下暗殺本官的手段,對嗎?”

柯亞稱是,他已經渾身發抖。

他開始冒汗了。

復生又問,“那我們如何和貴妃娘娘通傳訊息?”

柯亞說,“小民帶來了一隻太后娘娘賞賜的飛隼。”

復生說,“本官教給貴妃娘娘一個辦法,你讓飛隼傳書要一個答案,如果貴妃娘娘覺得交易可成,讓隼鳥綁著黃絲帶飛回來,柯掌櫃就告訴我們暗殺的全情。”

柯亞說,“但憑恩大人做主了。”

柯亞就被齊辛帶下去傳信了。

復生笑談,“我還以為天子忙碌忘了我們,果然上位者不是好相與的。”

魚徵回說,“你之前誇耀過沈家的氣節,如今看來,沈家的女兒也很容易讓人記住,悅尚宮更是厲害。”

復生說,“這個柯掌櫃先是渾身發抖,然後後背都被汗液溼透了,可是他恐怕見沈可言也是不方便,他三言兩語就介紹清楚前情,這樣的說辭必定是自已再三琢磨的,是隆朝的百年世家讓人記住了。”

魚徵回也笑了,“天子位確實不好坐,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飛隼傳書三天,諸事順遂。

柯亞又來到書房見南都王爺和恩大人,“貴妃娘娘讓小民把密信的論語解讀書交給王爺和大人,以後沈家就會換書了。”

柯亞遞上解密書,就掏出了匕首。

阿少廣馬上拔出長劍,柯亞迎長劍撞過去,死在阿少廣劍下。

柯亞備下匕首是為了求死。

他來了就沒有活路了。

他是自願的。

可是,他也是人,也想求生,所以他撞上長劍。

復生說,“柯亞更容易讓人記住。”

復生又說,“齊辛,你找人把柯掌櫃的屍骨送回去,說是遇上了劫匪,送他回隆朝吧!他想回家的。”

阿少廣以為復生會責怪自已,卻等來了,“少廣,這不是你的問題,他拔匕首的時候猶豫了,他是怕自已不敢死了,才撞上你的長劍,他知道了太多他不能知道的事情,他不敢活著,因為他再如何相信誰和誰,他也有親人師長朋友,他不敢長久地相信很多東西。”

復生的話很長,也有點感傷。

阿少廣知道,這是復生爺在安慰自已。

阿少廣把那把匕首放在柯亞的身側,抵禦馬匪普通人也是值得尊敬的,這是他對柯亞的一分敬意。

琳貴妃那邊,她稱病了十天。

天子倒是給了這十天時間,可是第八天,琳貴妃就在午後去見了皇后殿下。

那天春寧宮中,皇后殿下砸壞了很多東西。

琳貴妃是昏定以後才離開春寧宮的。

嫡公主穎封去給母后問安,被尚宮攔住了。

後宮傳言,琳貴妃想要回五皇子,皇后殿下拒絕了。

穎封公主也開始有意為難三公主妍悅。

皇后殿下卻教訓了三位公主,讓三位公主罰抄孝經十遍。

大公主盛悅為此發了很大的脾氣,最後她抄書心煩,鬧到了春暉宮。

鄧充容也被傳到春暉宮。

鄧充容一到春暉宮看著大公主紅著眼睛跪著,馬上抱著大公主也開始哭,“陛下,盛悅無錯卻無故受罰,她才鬧到陛下面前,請陛下疼惜。”

天子砸了手釧,鄧充容母女都被嚇到了。

天子說,“鄧充容降為充媛。”

大公主失聲痛哭,“父皇,母妃無錯,是女兒錯了。”

母女倆抱頭痛哭。

天子說,“你當然錯了,兩個妹妹打鬧,你這個做長姐的隔岸觀火是不悌;你母后這個做母親的教訓你,你就應該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你卻跑來告狀是不孝;你的母妃過來是心疼你,可也言語不敬你也沒有攔著這是你們母女失儀。”

天子讓閩西送她們母女出春暉宮。

閩西在宮門口對鄧充媛母女說,“娘娘和大公主應該明白陛下的意思,皇后娘娘是六宮之主,三位公主更要姊妹和睦。”

鄧充容現在是九嬪之末,她也就收了心思。

她覺得不可一世的公主能被教訓一下也是好事,於是陪著大公主一起抄書,以身作則教導公主。

盛悅這個名字,是大公主的榮耀,可那是天子恩賞的榮耀。

大公主就低調起來了。

嫡公主和三公主也更加低調。

皇后殿下卻經常發呆,把皇后的傅姆老尚宮給急壞了,她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皇后也和族中書信往來更加頻繁了。

老尚宮沒忍住問皇后殿下,“殿下那日是被琳貴妃氣到了嗎?”

皇后殿下說,“傅姆那日出宮上香去了是好事,傅姆年紀也大了回蜀州養老吧!從南州回蜀中府也方便了,明日就離宮吧!”

老尚宮剛想說話,皇后就說,“吾是皇后,而傅姆是尚宮。”

老尚宮於是行禮謝恩。

皇后想起來是老尚宮陪在自已身邊嫁進了宮,那一夜的紅燭明滅永遠記在自已的腦海裡,陛下是英俊的,更是讓自已記住了那一刻的心動。

她只是皇后,春寧宮此刻卻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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