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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月樓是近兩年京城裡新開的一家酒樓，位於京城中最熱鬧繁華的街道，裝修貴氣奢靡，將以前那些風月場所全部吃下，一家獨大，所謂是民間“快活宮”。
下了馬車，映入眼簾的便是如花似玉的姑娘站在門外，連小斯容貌都皆為中上層，光站在門，就能聞到從裡飄出來的香氣。
“果然‘快活’。”商笑沉勾起唇角，笑容肆意，“比起享受，自愧不如啊，老二。”
“別喊我‘老二’，出門在外給兄弟點面子，廢話少說，趕緊跟上！”鐘鳴風一腳踏上臺階，領著他往裡走，“老三老四都在，對了，今天介紹個人給你認識，這兩年我們玩得挺好。”
老三週子琰，老四嚴琪。都是當年在國子監玩得最好的同窗，插科打諢沒少做過，雖調皮，卻沒做過欺負人的事。先生布置的功課也認真完成，考試馬馬虎虎混箇中等。
“子琰與嚴琪均已成家，你約在這，不是害了他們嘛，歸去棒槌搓衣板伺候。”
“哎喲，鍾公子來了，我命人好生招待。”一道嫵媚嬌豔的聲音，豐盈魅惑，腰身盈盈一握，紗裙飄逸扶上鐘鳴風的臂膀。
“這位是仙月樓掌事，依苒。”鐘鳴風介紹，“這位是商三少，好生伺候著，這可是我的好兄弟。”
依苒放下扶在他人臂上的手，瑩瑩水潤的眼珠朝著商笑沉凝去，微微屈膝行了個禮，帶著意味不明又羞澀的眼神瞟向他，放下了風塵，尊敬地喊了聲：“三少。”
商笑沉一彎唇角，隨後脫去大氅交給她，“不必多禮依苒姑娘，這狐裘大氅珍貴，好生幫我收好。仙月樓可真是個好地方，暖和，以後我常來。”
“那先謝過三少照顧奴家生意。”依苒的聲音柔得跟水似的，軟得鐘鳴風一塌糊塗。
“好說，好說。”商笑沉側身而過。
“怎麼樣，依苒這身段、這說話柔得要溺死人。”敢與商三少勾肩搭背的只有鐘鳴風，幼時一起睡過，長大還一起偷看過真人版“春宮圖”。
商笑沉甩開他的手臂，“有嗎？老二莫不是看上依苒了罷，我可提醒你，鍾侯爺那關你可過不去。”
鐘鳴風皺了皺眉，不滿他這舉動：“怎麼，還生分上了？方才馬車上我就想說你，幾年不見這般矜貴，碰都碰不得了？”
這哪可能是生分，只是他那該死的霸道老相好不喜歡他和別人有任何身體接觸。
時間久了，自然而然成了肌肉記憶。
商笑沉眸中快速斂去了失落。
“不是，莫要多想。”
鐘鳴風聳聳肩，以為他就是矯情，停下腳步推開“天字號”包廂門，裡面坐著三位齊朝門口望來。
商笑沉覺得周遭的一切都像是靜止了，絲竹之音，歡聲笑語皆被遮蔽，驚訝於眼前之人——
坐在上位之人，神賜般的骨相，深邃清雋，坐在那矜貴優雅，渾然天成的風姿異常奪目。
他眉頭微蹙，京城之中還無人敢這般盯著自已看，驟然心中厭煩。
“三少！”
“喲，可算是來了，讓我們好等。”
商笑沉回過神，那人幾不可察的厭煩皆被他收進眼底，他卻絲毫沒放在心上。
京城何時來了這等人物？積水閣真是好樣的。
不光沒有歉意，還先行一步直接坐在那人邊上。
“抱歉抱歉，自罰三杯。”商笑沉自然而然地用左手拿起酒壺，右手捏著酒杯倒酒，接連三杯不待任何停留直接下肚。
隨後只聽見一道帶著慍怒的低沉嗓音從身邊響起——
“你爹孃沒教過你別人的食具不可亂用？”
商笑沉一頓，這才垂眸細看了眼手中的酒杯，情急之下拿了對方的。
包廂內一片靜寂，其餘三人左右看看，商笑沉惹了對方不快，對方也往他心上紮了一刀，扯平了。若是以往，商笑沉早就一拳頭往人臉上招呼去了。
半晌，鐘鳴風也怕他老友真給人吃拳頭，為了緩和氣氛，笑著介紹道：“哎，對不住。瞧我給忘了，來，這是我摯友，穿一條褲子的那種……”
“商府，商笑沉。”商笑沉打斷好友的話接了過去，“一時情急，抱歉。敢問尊姓大名？”
又皆是一口倒吸涼氣——
在這南鏡國內就沒商笑沉不敢做的事兒，從進門到現在，商笑沉的腳就沒從老虎尾巴上移開。
對方本就對他不滿，現又直接問人大名，可那人對名字並沒那麼多忌諱，不鹹不淡回道：“楚宓。”
呵呵，楚宓。
商笑沉手裡依舊捏著楚宓的酒杯，心下默唸時，拇指還在杯口處兩道唇印上摩挲，落在楚宓眼底，面容更黑了一層。
楚宓：有病。
“這位姐姐，請幫我喊一聲依苒姑娘，就說商三少有事找她。”商笑沉吩咐了一聲。
丫鬟應下。
周子琰問了聲：“笑沉，此次回京，欲待幾日？”
商笑沉聞言抬眉覷了眼身旁人清雋的側臉，語氣說不出得曖昧，意有所指：“待多久得看京城有沒有吸引我的地方。”
很快，依苒進了包廂，她朝著眾人欠了欠身，盈盈一笑：“各位爺有何吩咐，可是我這仙月樓招待不周？”
商笑沉起身朝她走了過去，背對著眾人，他輕托起依苒的腕子，“把你們仙月樓裡最好的酒全呈上來。”
依苒掩面一笑：“三少，奴家這酒可不興多喝，後勁大得很，能喝上兩壺，那可是不得了了。”
“我們到這兒來就是為了找樂子，儘管上來便是。”
“不是奴家不肯，這樣，先給各位爺每人上一壺。”依苒躬身退了出去，吩咐道，“上五壺‘盞中影’。”
周家府中珍藏不少佳釀，這“盞中影”只得一小盅，埋於酒窖中，至今還從未捨得嘗過。一聽是這酒，周子琰肚子裡的蛔蟲都甦醒了，“三少大氣，京城裡能喝上這酒，可吹噓一年，一月只賣一壺，光有錢還不一定喝的到。”
嚴琪打趣道：“這酒很烈？那豈不是真不能多喝，小心回去被夫人擰耳朵。”
“非也，此瓊漿玉露醬香醇厚，入口溫軟如雲，據說喝下後便可窺見心之所向，故得名‘盞中影’，銷魂蝕骨終食髓，真叫人……上頭！”
“酒而已，有這麼誇張？”商笑沉故作驚訝，執起那隻他喝過的杯子，舉在眼前，左右轉著端詳起杯口上的那份旖旎，細細品味。
最後將一隻乾淨杯盞親手奉上，“許是因為楚宓，我們都是沾了他的光。”
一聲“楚宓”喊得熟稔自然，語氣竟還有些討好。
好友沒見過三少如此待過誰，心中免不了詫異，許是礙於楚宓的身份，才會如此。
楚宓從他手中接過杯盞，清雋的面容上風平浪靜，漆黑的眸子自上而下覷向他，最後無情嘲諷一笑：“少自以為是。”
商笑沉不以為然笑笑，又親自接過一壺，為他斟酒，身體湊得極近，幾乎捱上他，灼熱的呼吸噴灑在他頸上的面板，能聞見他身上淡淡的佛手柑木質香味，水潤的眼眸中盈滿戲謔之色，“楚宓，你是楚家的那個‘楚’嗎？”
楚宓斜睨了他一眼，施捨一般給了個“嗯”。
“別皺眉。”說著商笑沉的手便要觸上那蹙起的眉心。
楚宓以極快的速度截下他纖細的手腕子，眼裡的凜冽射進對方的眸中：“別給我動手動腳，手不想要了嗎？”
兇得彷彿下一秒就要將這腕子折斷不可。
白皙腕子被他捏得發麻，血液攔截，整個手掌開始充血，彷彿有千萬只螞蟻爬上，白玉的指尖微微蜷起，接著就被甩開了。
商笑沉又問：“那可曾賜婚？”
楚宓一掌推開他近在咫尺的臉，悶下一口“盞中影”，冷漠地開口：“關你何事，離我遠點。”
商笑沉摩挲著腕間留存的溫熱，他不喜歡這發麻的感覺在身上，卻又好像很喜歡這觸感。
鐘鳴起身為楚宓倒滿酒，解釋了一番：“楚兄不近男女，來花樓就為喝口好酒，你看，連個姑娘都沒。”
嚴琪忽然恍然大悟：“喔～難道……三少是想給楚兄做媒？”
不近男女？騙鬼呢。
商笑沉眉眼一彎，半點也無把人惹惱的尷尬感，反而鬆弛和諧地為自已斟滿酒，自顧自地說了句不痛不癢的話：“我那老相好也說他不近男女，你們猜最後怎麼著……”
他眉眼挑起看向一眾，好友三人皆震驚於“老相好”三個字上，最後他目光落在楚宓冷雋的側臉上——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