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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樂絨起了個早床，準確來說，她睡得不是很好，中途醒了好幾次。接近凌晨五點的時候，她徹底睡不著了，翻出電腦，開啟了課件預習起來。
第一節課的內容很基礎，她很快就過完了。外面的天還沉著，陶樂絨的手機震動了幾下，幾條訊息提醒彈了出來，來自於陶盛源。
是她爸爸發的幾條語音訊息，陶樂絨手指懸在上面了一會才點下去，彷彿帶著酒氣的聲音從聽筒撲面而來來：“樂絨啊，你去英國怎麼不叫我送你呢？你阿姨罵了我好幾句。你老公去接你沒有？你要熱情點，人家家裡對你不差的，你現在恨我給你安排這個婚事，之後你才知道我是為你好。”
“最近你老公忙什麼呢？還是回國發展吧，他家那麼大個事業總不能都給他哥吧？你平時也多跟他說說……”
陶樂絨沒能把語音聽完，就關掉了聊天的頁面。她出神地望了望窗外，覺得有點冷，找了件外套披上，但那種冷意仍順著她的指尖往上爬。
當初陶盛源放著家裡生病的妻子不管，轉頭就跟鎮長的女兒搞到了床上去，很快他們也有了孩子，而陶樂絨只能靠著外婆的補助上高中，過寄人籬下的生活。
再到後來，陶盛源在鎮上最好的酒店裡訂了位置，陶樂絨被安排坐在跟她同父異母的弟弟身邊，對面是靠在椅背上，看起來根本不關心陶盛源在說什麼的季陸北。
陶盛源那種討好卻又帶著一絲驕傲的語氣總是讓陶樂絨很噁心。在他提出要讓陶樂絨嫁入季家的要求之後，季陸北才抬頭看了眼陶盛源，又看了眼低著頭吃飯的陶樂絨，發出了很輕的笑聲，輕蔑一覽無餘。
陶盛源的要求還是實現了，雖然最終實現婚約的是季家幾乎不拋頭露面的季橋南，但不管怎麼樣，他還是如願以償地和季家搭上了關係。
陶樂絨本不想回陶盛源的訊息，糾結了許久，最後她還是回了句：“他很忙，我也很忙，你別去麻煩他們了，行嗎？”
時間還是很早，陶樂絨起身洗漱，從箱子裡翻出一身衣服換上。才出了房間，沒想到剛好碰上季橋南端著陶樂絨昨天送他的杯子進廚房，他似乎也沒想到陶樂絨會這麼早就出現。
“早啊，”季橋南清了清嗓，“你怎麼起這麼早？時差還沒倒過來嗎？”
陶樂絨正忙著從冰箱裡拿食材，季橋南靠在一旁的臺子上，喝著剛剛泡好的咖啡，沒有加糖和奶，苦得他一陣心慌。
“睡不著了，可能是要去上課，有點緊張，你怎麼也起這麼早？”陶樂絨把要用的食材放在水池旁邊，咖啡的香氣充斥在這一方空間裡。
季橋南看了眼挽著袖子洗菜葉的陶樂絨，發現她今天沒有把頭髮紮起來，黑色的頭髮散落在她的肩上。他又喝了幾口咖啡，似乎自已已經習慣這種苦澀，嚐起來居然沒有那麼苦了。
他揉了揉後頸，緩緩開口，語氣中是藏不住的疲憊：“跟國內的人開視訊會議，剛剛才結束不久。”
陶樂絨愣了一下，沒由來地想起剛剛陶盛源語音裡的那一句“還是回國發展吧”，關掉了水龍頭，轉頭問季橋南：“你要吃嗎？我打算弄點三明治。”
季橋南把杯子放在一邊，挽起袖子，問陶樂絨：“有什麼我能幫你的嗎？”
“不麻煩，等會我弄好了叫你吧，你先休息會吧。”陶樂絨把摘好的菜葉放在盤子上，話音剛落，沒想到季橋南已經把蛋打進平底鍋裡了。
鍋裡煎蛋發出的呲呲聲帶著一陣焦香，很快掩蓋了咖啡苦澀的香氣。
“我很少自已做飯，會做的菜不多，煎蛋還勉強能吃。”季橋南邊說邊給鍋裡翻了個面，很快白色的蛋白就出現了一圈金黃的焦邊。
陶樂絨把盤子放到旁邊，上面已經鋪好了麵包片和生菜葉，還有火腿片，這樣的搭配都是她在買食材之前就想好了的。
兩個人安靜地吃完了早飯，季橋南主動站起來把陶樂絨面前的空盤子收走，放進水池洗了起來。
陶樂絨說了句謝謝，起身把特地多做的一個三明治用保鮮膜包好，裝進袋子裡，這就是她的午飯了。突然又想起什麼，停在季橋南旁邊：“如果我爸再找你們說什麼，直接拒絕他就好了。”
水聲把陶樂絨的聲音蓋了一大半，但還是清晰地傳進了季橋南的耳朵，他沒有看陶樂絨，只是很認真地洗著盤子，說：“他好像從沒找過我。”
一夜沒睡，季橋南的眼下已經有了一團淡淡的烏青，看起來甚至有點狼狽，他疲憊的聲音又傳來，帶著一點點自嘲：“至於找我哥，你放心吧，他不會做吃虧的生意的。”
陶樂絨聽出季橋南語氣中的不同，低聲嗯了聲，說自已趕著去上課，背上了書包就出了門。
因為出門得匆忙，陶樂絨走到一半才發現自已忘記帶髮圈，頭髮落進她後背和衣服的空隙裡，刺得她不舒服，好在很快到了教室，強烈的新鮮感讓她很快忘記了這些瑣碎的煩惱。
教授是個中年男人，英語沒有什麼怪異的口音，讓陶樂絨感到謝天謝地。接著他介紹了一下這門課附帶的實踐課助教，名字聽起來應該是一箇中國人，“Yiheng Cheng”，陶樂絨坐在教室中間的位置，直到遠遠看到那個略有些熟悉的身影，才反應過來這個名字。
是昨天拿二手給自已的那個男生。雖然知道英國不大，但也沒想過會這麼小，陶樂絨心裡默默感嘆了一句。
這個專業的中國人不少，但絕大部分還是外國人，各種膚色的都有，所以助教是中國人，多多少少讓班上的中國人感到親切。
PPT上翻到關於期末考核的相關內容，說是分為小組作業和考試，小組的劃分和定選題都需要在下週五上課的時候展示。
比起小組作業的內容，更讓陶樂絨為難的是小組的組建。教室裡到處都是坐在一堆的同學，而她卻一個人坐在中間，看起來是落單的那一個。融入新環境對她來說本就不是什麼太簡單的事情。
下了課，陶樂絨沒有留下來去尋找小組，而是往學校旁邊的一條街趕去，她跟中國超市的老闆約好了時間，要商量兼職的事情。
過最後一個紅綠燈的時候，微信彈出一條訊息，來自“衣架二手”，陶樂絨才想起還沒給他改掉備註。
“你那門課組好隊了？”
陶樂絨老實回答：“還沒有，我等會在專業群裡問問，看看有沒有組還缺人。”
“我把你拉到一個組裡了，他們剛好缺個人，都是中國人。”程譯珩幾乎是秒回，接著陶樂絨的微信裡就跳出了一個新的群聊。
她還沒來得及看裡面都有些誰，就到了超市門口。
時間還早，超市的捲簾門只開了一半，陶樂絨彎著腰進了門，和正在往貨架上擺東西的老闆打了聲招呼。
“之前跟我聯絡的那個女孩是吧？你下課啦？”老闆是個很熱情的大姐，順手從貨架上拿了瓶飲料給陶樂絨。
陶樂絨推脫了一下，但還是拗不過老闆的熱情，只好把飲料拿在手裡，跟她說：“老闆，我課表已經發給你了，沒有課的時候，我都可以過來幫忙。”
老闆打量了一眼陶樂絨，突然把聲音壓低：“妹妹，按理說這些兼職都是需要許可證的，但是呢，以後你就說你是我親戚，在我店裡幫忙而已，要機靈點。”
陶樂絨點了點頭，說得認真：“好的，我現在就開始幫忙嗎？”
超市不算大，但是東西倒是很齊全，幾乎所有種類的亞洲調料等在這都能找到。陶樂絨把幾罐飲料從箱子裡擺到貨架上，又去幫忙把蔬菜放進冰箱裡，再學了會怎麼用收銀機之後，她才發現要到第二節課的時間了。
要走的時候，老闆拉住陶樂絨，說：“你午飯還沒吃呢？我把早上的錢先給你，回頭我把你來的時間給你說，你住這附近嗎？”
陶樂絨把接過來的錢塞進了口袋裡，又想起了什麼，問她：“對了，老闆，附近有沒有還空著的房子？我現在沒找到房子，暫時還住在別人家裡。”
“前兩天我還看到有同學找合租呢，我下次幫你問問，你趕緊去上課吧，別耽誤了啊。”說著老闆把陶樂絨放在櫃檯上的那瓶還沒開封的飲料塞進了她的書包裡。
在回學校的路上，陶樂絨才有空拿出手機來看訊息，群聊已經聊了幾百條訊息了，她掃了眼群成員，有一個之前跟她差點成為舍友的女孩，稍微鬆了口氣，起碼還有算得上認識的。
他們聊天的內容大多都圍繞著和課程無關的內容展開，比如現在住的公寓位置、選的選修課是哪幾門、學校附近好吃的餐館是哪幾家，再繞到每個人的自我介紹外加情感經歷，最後停在小組聚餐的提議上。
最後一條訊息是來自程譯珩的，他問：“陶樂絨呢？你也來吧，互相認識一下。”
考慮到還有一些同學的選修課下課時間，聚餐是今天下午五點，陶樂絨雖然沒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但也沒有推脫不去的合理理由，只能回了個好。
下午這節課是一節選修課，陶樂絨來晚了幾分鐘，只能坐在後排。教室很大，坐在後面幾排離螢幕和黑板太遠，聽課的效果很差，她只能自已低頭多看幾遍課件了。
下課之後，陶樂絨還去找教授問了兩個問題才匆匆忙忙地收拾東西趕去圖書館。她不是一畢業就接著繼續讀書的，好多理論知識她其實記得已經不是很清楚了，所以一開始重新學習總會有點吃力，只能比其他人更努力才能趕上進度。
陶樂絨在學生中心忙了一些關於學生卡的手續，花了一點時間，最後在圖書館坐下，離小組聚餐約定的時間也沒差多少了。不過她還是從書包裡拿出了筆記本，這時才看到那個被壓扁了的三明治。
因為早飯吃得很早，所以她其實還沒到中午就餓了，但當時正在超市裡幫忙，忙過之後，也好像沒有那麼餓了。陶樂絨盯著那個三明治，不知道為什麼腦海裡突然閃過了季橋南的名字。
考慮到他熬了夜估計在補覺，陶樂絨給他發了條訊息：“晚上我們小組要聚餐，今晚估計會晚點到家。”
季橋南其實在陶樂絨出門不久之後也出了門，但咖啡其實並沒有起多大作用，保險起見選擇了公共交通，誰知他差點就在嘈雜的地鐵上睡著了。有同事跟他開玩笑說是老婆來了，所以精神明顯大不如以前了，他只是面無表情地說徹夜工作讓他們都沒見上幾面。
陶樂絨的訊息是在他要下班的時候收到的，本來今天他就準備早點回去休息，就給陶樂絨回了條語音：“行，結束太晚的話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晚上不安全。”
旁邊的同事把椅子滑近，低聲問他：“什麼時候帶我見見你老婆？”季橋南把一疊材料交到他手上，輕輕推了下他的椅子扶手，把他推回去，笑著說：“我都很少見到她，哪能輪到你啊。”
收到季橋南的語音訊息的時候，陶樂絨正趕著去集合的地點，耳機中的歌聲被他的聲音打斷，卻也不顯得突兀。
她正準備打字回的時候，就遠遠看到小組的成員在朝她招手，只好快速地回了個ok的表情，接著把手機和耳機纏在一起塞進了口袋裡。
小組成員一共五人，程譯珩不知道為什麼也參加了這次聚會，除了陶樂絨就一個女生，叫苗舒雨，染了一頭粉發。
“陶樂絨？”幾個男生看她跑過來，主動給她打招呼，“剛剛舒雨先給我們介紹了一下，說你們差點就成舍友了。”
“啊，對的，不好意思，我來晚了點。”陶樂絨站到旁邊，臉又開始熱起來。
苗舒雨拉過其中一個男生的手，問陶樂絨：“忘記問你了，你現在找到房子了嗎？”
一行人似乎見怪不怪，好像只有陶樂絨對他們牽手這件事情在心裡小小地吃驚了一下。
“我暫時住我表哥家裡，不過也在找房子了。”陶樂絨手放在口袋裡，感受到手機震了下，但也沒拿出來看。
在去餐廳的路上，苗舒雨跟她男朋友換了個位置，走在陶樂絨身邊，回她：“這樣啊，剛剛學長還提起說他公寓還有間空房呢，你要不要考慮下？”
程譯珩一直走在陶樂絨身後，跟一個男生似乎是在滔滔不絕地聊著遊戲的事情，沒有注意她們的聊天內容。
陶樂絨手邊的手機又震了一下，她搖了搖頭：“暫時不用，還是不要麻煩學長了。”
直到他們在學校附近的一家中餐館坐下來，陶樂絨才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不是季橋南的訊息，而是來自陶盛源的，她心裡默默算了下時差，國內已經是凌晨了。
中餐館裡人來人往，旁邊的人拿著選單討論要點什麼菜，從後廚傳來的油爆聲也混在其中，若隱若現。
儘管是充滿厭惡，但她還是點開了那幾條訊息。
“給你說的話你要聽進去，我都是為你好。”
“聽說他爺爺病危了，有的東西你要把握住，懂嗎？”